“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 ,“江淮熟,天下足” ,這古老的歌謠不知流傳了多少個年代,且不說淮河流域的土地有多肥沃,也不說寬敞的河道給兩岸的人民帶來了多大的水運上的方便,單單這條河里出產(chǎn)的食物就會讓別處的人眼饞嘴饞。河里多的是魚蝦蟹鱉,然比起淮河里的白魚來,這些都遜色了。
白魚并非淮河獨有,松花江里有,長江里有,太湖里也有,著名的“太湖三白”里白魚就占了一席之地,然若論起品質(zhì)、名氣及歷史,別的地方的白魚則無一能與淮河白魚相比。在夏禹時代就有“淮夷貢魚”的記載,這魚指的就是白魚?;蛟S是大禹治水收服淮水之神巫支邪的時候品嘗過吧,當然,這只是猜測,無從考證。然淮河白魚作為貢魚,自夏禹一直延續(xù)到明清時代,卻是有據(jù)可查的。自魏晉南北朝起,關(guān)于白魚菜肴的記述開始多起來,著名的《齊民要術(shù)》中,就記有“釀炙白魚”,此外,“餅炙”、“炙魚”、“毛蒸魚菜”、“莼羹”等菜中也用上了白魚。從唐朝開始,“淮白魚”名氣越來越大,屢屢得到詩人們的稱贊。到了宋代,淮河中的白魚、白魚菜肴名氣達到極致,蘇東坡曾發(fā)出過“三年京國厭藜蒿,長羨淮魚壓楚糟”(《贈孫莘老》)的慨嘆。楊萬里亦有“淮白須將淮水煮,江南水煮正相違”(《初食淮白魚》)之句,對淮白魚的本味鮮美贊賞有加。
我以為淮白魚的好倒不是它作為貢品上了皇帝老兒的餐桌,那樣的待遇只能讓百姓望而生畏,起敬而遠之之心。它的好在于不但可作貢品,也可作為普通百姓的家常美食,既高貴無比,又平易近人。
白魚屬上水魚,以浮游生物為食,因此大的頗不易得。那次一位朋友在淮河上垂釣,釣到一條十多斤重的,當屬白魚中的精品了。這樣的魚做成魚丸,味道的鮮美是其他種類的魚遠遠不及的。
然白魚最正宗的吃法當是清蒸,方法是將冬筍、肥瘦豬肉切片,冬菇用水泡開去根,洗凈待用;蔥切段,姜切片,將白魚去鱗和鰓,由肚臍部開口,取出內(nèi)臟洗凈,放在盤內(nèi);將各種配料碼在上面,加入精鹽、白糖、料酒、雞油、雞湯上籠,用取自淮河的干凈水蒸20分鐘左右取出,去掉蔥、姜,上桌,吃時佐以鎮(zhèn)江香醋拌和鮮姜搗成的汁做成的調(diào)料,鮮嫩可口還有蟹味。前幾年,一位臺灣老先生回鄉(xiāng)探親,家人很是高興,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為他接風,面對滿桌菜肴,老先生杯箸未動,只是微笑和家人閑話,說自己年老體弱,腸胃不好,吃不得這些大葷大腥的菜肴。按照傳統(tǒng)習俗,酒宴最后一道菜是魚,有句俗話叫“魚一上,沒指望”,說的是酒宴上只要一上魚,就等于告訴客人下面沒有菜了,該吃飯了。當那盤清蒸白魚一端上桌,這位老先生眼睛一亮,立即拿起許久未動的筷子,沒有要任何人讓,竟自搛了一塊,一邊咀嚼,一邊對家人說:“好多年沒有吃到這么好的東西了,這次回來品嘗淮河白魚也是我的一大心愿啊!”竟是風卷殘云,絲毫不見老態(tà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