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暇時,漫步長堤,每見楊柳依依,倒映湖面,碧波揉碎了那修長的身影,我便浮想聯(lián)翩,家鄉(xiāng)院落中的那棵柳樹,母親親手做的那如柳絲般纖長的面條,便一一呈現(xiàn)在眼前。
那年我正上高三,柳絮紛飛的時節(jié),也正是高考復習最緊張的時候。每天拖著饑腸轆轆的身子回到家,扔下沉重的書包,便往柳樹下的石桌旁一坐,等待著期盼已久的美食登場。母親端上精心搟制的熱氣騰騰的面條,招呼著我慢點吃,這是高三生活的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雪白的面絲整齊地凸現(xiàn)出來,像剛出浴的美人;鮮美的湯頭不見一絲浮油,只見蔥花片片,翠綠欲滴;加之濃濃的澆頭均勻地覆在中央,紅椒、白面、青蔥,相互映襯,令人垂涎欲滴,胃口大開。呼啦呼啦地一股腦兒吃完,出一聲熱汗,一陣伴著柳絮氣息的輕風拂過,不禁使人如處“輕風扶垂柳,淡月失梅花”的意境,美食、美景,一切盡在不言中。
母親做面,自有其獨特的一套。她從不買現(xiàn)成的掛面,而是用自家的面粉搟制,搟得軟硬適中之時,放入傳統(tǒng)的軋面機中慢慢地抽出一根根細細的面絲,這樣做出來的面絲滑爽、勁道、不易斷。
母親煲湯更是格外細致。煲湯的器具是一口陳年的鐵鍋,按照農(nóng)村的說法,鐵鍋燒制的菜肴有一股特殊的香氣。面湯一般以骨頭湯或者是雞湯為宜,母親煲湯,喜歡用大塊排骨,有時也會摻進一些雞骨。文火慢燉,小火慢熬,直到骨肉分離,香氣撲鼻,瀝去骨渣,湯奶白奶白的,幾乎看不見一絲油星。母親下面,從不用一滴水,都是用原湯作為底湯,這樣的湯頭才備感濃郁,不是開水加味精的那種寡而無味。
面絲已備,高湯已沸,如何熬制一份澆頭便成了點睛之筆。母親雖然稱不上什么“大廚”,但熬制的澆頭興許也可以稱得上是“秘制”吧。母親將剁碎的紅椒放入滾油中煸炒爆香,待紅椒微微變色,便放入蒜泥、姜末、肉末等,熬制片刻,便迅速起鍋,澆于面絲之上,紅紅的爆椒肉醬,白白的面絲,相映成趣,讓人欲罷不能。
“柳條拆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闊別家鄉(xiāng)已多年,但記憶中的美食依然無法淡忘。每每路過長堤,輕拂垂柳,心中便漾起思鄉(xiāng)的波瀾:何時才能再歸故里,坐在院中的柳樹下,嘗一口母親的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