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羅伯特·弗洛斯特用自然、質(zhì)樸、簡潔明快的白描手法以及優(yōu)美流暢的口語化節(jié)奏,呈現(xiàn)給讀者一幅幅寫實與生動的新英格蘭風景畫。但實際上,他的詩卻暗藏玄機,給人一種暗流涌動、靜水流深的感覺。在《牧場》一詩中,讀者可以從以下四點體會其奧妙:一、詩中的“我”是一位農(nóng)民。二、“我”是詩人本人。三、“我”是上帝的使者,來幫助人們實現(xiàn)種種未然。四、詩人詩學理論和詩歌創(chuàng)作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
[關鍵詞]靜水流深 牧場 深奧性 哲理 詩學理論
作為上世紀西方三大詩人之一,同時又是一位世紀交替的見證人的羅伯特·弗洛斯特生活在十九世紀美國詩歌向二十世紀詩歌過渡的十字路口上,從他的作品中讀者不僅可以看到十九世紀詩歌傳統(tǒng)的痕跡,而且可以看出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傾向。有人稱他為田園詩人,他的詩都以其多年居住的新英格蘭為背景。用自然、質(zhì)樸,簡潔明快的白描手法以及優(yōu)美流暢的口語化節(jié)奏,呈現(xiàn)給讀者一幅幅寫實與生動的新英格蘭風景畫。1914年《波士頓北》問世時,英國詩人托麥斯這樣寫道:“……它是在說話,然而是詩……它沒有詞藻上的夸張……個別的詩行,個別的詩句,單獨看來,平淡無奇的連接在一起。但卻是憑著平靜而真切的情緒構成了美的元素。”弗氏詩歌的魁力在于它貌似自然、直接、簡單,但是實際上卻“靜水流深”。暗流涌動。使讀者迷戀于他那誘人的“金色”外衣之下?!熬拖蠼^大多數(shù)弗氏詩歌的崇拜者一樣,被他那貌似簡單的詩歌手法所迷惑,因此無法透視詩人配戴的微妙假面。”在弗洛斯特看來。詩歌的最高價值在于其意義上的“隱秘性”,而不在于其表面上的所謂深奧性。
下面我們就來看一看“靜水流深”的《牧場》所深蘊的耐人尋味的哲理吧。
《牧場》
我要去清理牧場的泉眼:
只想耙開水中枯葉殘枝
(我要等候觀賞清清泉水)。
我不會去太久——你來吧。
我要出去牽回那頭小牛:
它站在母親旁邊,那樣小
踉踉蹌蹌地讓母親舐。
我不會去太久——你來吧。
《牧場》一詩最初作為弗洛斯特第二本詩集,《波士頓北》序詩出現(xiàn)的。后來,詩人在自己的幾乎所有的詩集中都把它放在扉頁上,成為其詩歌不可代替的序曲。
乍一看來,詩人在以一位農(nóng)民的口吻敘說一件非常細小的平常小事。詩的第一行描述了農(nóng)場的背景及其主人。這位農(nóng)民要獨自去清理牧場上早春的清泉。這樣便可觀賞清清的泉水。他說他的活很快就能干完,于是便邀請聽者跟他一起去。第二節(jié)從牧場的清泉轉到了一只小牛身上。剛出生不久的小牛還很幼嫩,當母親舔舐它時小牛還踉踉蹌蹌地。農(nóng)民再次邀請聽者與他同去,把牛牽回來。弗洛斯特的描述表面看來,既十分平實,又直截了當。讀者很容易在自覺的感覺印象中形成一個完整的畫面,然而只有當我們慢慢的體味其豐富的內(nèi)含時,才能琢磨出弗氏詩歌貌似簡單的深奧藝術特點。
首先,詩中的“我”給我們的感覺就是一位農(nóng)民,那樣這首詩就展現(xiàn)出早春季節(jié)農(nóng)場上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農(nóng)民們正在春忙。詩中早春時節(jié)清理嚴冬過后枯葉殘枝的畫面喻指自然界周而復始,生死循環(huán)的自然規(guī)律。第二詩節(jié)中出現(xiàn)的踉蹌的小牛在早春清晨的氛圍中,似乎構成了一個對未來充滿希望和生機的意象。喚起了人們豐富的想象。
其次,詩中的“我”還可以看作是詩人本人。這便是與小有隔膜的妻子和解的情詩。弗洛斯特的妻子是他中學時期的同學及戀人,他深愛他的妻子。但他們的愛情在現(xiàn)實的婚姻中卻遭受嚴重的考驗。1917年弗洛斯特的信中尖刻的說“伊莉娜對我從來都沒有用處?!薄八麑ξ屹嶅X的任何一種方式都有抵觸?!钡@又是他對妻子不受約束性格的極大贊同,在他妻子去世時,他幾乎被痛苦所擊倒?!赌翀觥愤@首詩便是他們夫妻爭吵架后,詩人化解矛盾的一種體現(xiàn)。詩中沒有一句道歉的話,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妻子:趕快把那些煩人的瑣碎的事拋開,把夫妻間的爭吵當作枯枝敗葉耙開。然后去靜靜地體味以往和諧美好的時光。在第二詩節(jié)中,詩人邀請妻子和他把那頭小牛牽回來,這里的小牛似乎在比喻他們的孩子,不能讓他們過早的面對“早春的料峭”夫妻應該攜手一起去照顧他們。同時作者又象是召喚妻子一起去共同勞作,一起去創(chuàng)造美好的未來。
第三。詩中的我還可以被看成是上帝的使者,來幫助人們實現(xiàn)種種未然。在人們有限的生命,人們的每一個行為也是有限的,因此與循環(huán)往復的空間,無始無終的宇宙恰好形成鮮明的對照。人們每個有限的行為都是無限中的有限,永恒中的暫短。詩中的人無論是去洹清泉還是去牽回那頭牛犢,他所做的都是無限中的有限。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又是能夠年復一年,一代代的重復下去。因此弗洛斯特世俗的有限與宇宙的無限結合起來,引起了讀者對牧場的種種遐想。
實際上,這首詩是詩人詩學理論和詩歌創(chuàng)作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由于詩人將這首詩作為自己詩集的序曲,又由于詩人既了解十九世紀詩歌的創(chuàng)作,又能感覺到二十世紀的寫作脈搏。在第一詩節(jié)中我們可以感覺出詩中的人去清理的枯枝殘葉是暗示詩人要放棄十九世紀陳舊的詩歌創(chuàng)作手法,而第二詩節(jié)中那只掙扎著要站起來的小牛似乎象征著詩人追求的新的創(chuàng)作風格,但也可以看出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要與十九世紀詩歌創(chuàng)作決裂的明顯跡象。因此,詩中人的邀請不僅使讀者進入他的詩歌世界,而且為讀者塑造了一個栩栩如生的藝術世界,詩人,讀者,自然景色,動物等等。至此,詩人巧妙的將讀者帶進了一個復雜的藝術空間。
弗洛斯特是二十世紀美國舉世無雙的詩人,從他的《牧場》可以看出,弗洛斯特不象大多數(shù)他的同代詩人那樣去,瘋狂的追求那種新形式來表現(xiàn)新內(nèi)容,弗洛斯特認為詩人“不應該惟恐平淡無奇一必須稱一把掃帚為一把掃帚……任何提高和美化事實的企圖終將失敗?!彼€說:“就我個人而言。獨創(chuàng)性意味著我所描述的那樣,一首詩應有其新穎別致之處一始于愉悅,終于智慧”。由此可見,弗洛斯特的詩歌創(chuàng)作哲學決定了弗洛斯特詩歌創(chuàng)作形式的簡單質(zhì)樸。1988年杰依·帕里尼在頗具權威性的《哥倫比亞美國文學史》一書中說:“羅伯特弗洛斯特是一個機敏的詩人……樂于讓傷感的讀者誤認為他們理解了詩人的詩……真正的弗洛斯特并非那個在美國到處朗讀他那通俗易懂的詩文的慈眉善目的老人。而是一個復雜,甚至晦澀的詩人,一個具有非凡筆力和永久重要性的作家?!薄懊菜坪唵蔚膹碗s性”成為弗洛斯特詩歌創(chuàng)作的特點。因此《牧場》看似質(zhì)樸平白的八行小詩,卻包含了意境深遠的內(nèi)涵,因而它便成為了意韻深遠,“靜水流深”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