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東方大港》是一部主旋律影片，它“熱情謳歌了我國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努力弘揚民族精神和主流價值”，場面宏大，驚心動魄，氣度恢宏，具有強大的視覺沖擊力。然而，由于以塑造中心人物的完美形象為著力點，致使某些劇情違背了生活邏輯和情感邏輯。它呈現(xiàn)了編導的完美理想，也是一部對最新時期中國知識分子精神充滿想像的影片。

關鍵詞 《東方大港》知識分子精神想像主旋律影片

《東方大港》這部影片講述的是一群來自祖國各地的知識分子在建港科學家常天啟的帶領下克服重重意想不到的困難，建設洋山深水港的故事。著力塑造了高級知識分子常天啟的感人形象。為了成功塑造常天啟這一震撼人心的感人形象，本片編導他設計了一系列人物和故事。

矛盾與沖突

其一是常天啟和女兒常文婕的矛盾沖突。影片開頭是常文婕因婚姻失敗欲跳水自殺的一幕。常文婕感情失敗意欲自殺與父親常天啟有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影片設計了父女激烈爭吵的一個鏡頭，揭示了開頭一幕女兒自殺的內(nèi)在原因。

其二是以海祥為代表的漁民與海港工程建設的沖突。由于洋山港工程的建設，當?shù)貪O民需搬遷，不愿離開世代居住的歷盡千辛萬苦建成的家園的漁民與搬遷負責人產(chǎn)生了激烈地沖突。憨厚粗壯的漁民海祥毆打搬遷干部，并腰纏炸藥以死相拼。眼看就要釀成慘劇，工程總指揮常天啟不顧生命危險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為避免慘劇的發(fā)生挺身而出，被海祥當作人質困在小屋內(nèi)。

其三是海外歸來的專家江虹宇事業(yè)與家庭的矛盾沖突。第一次與遠在海外的丈夫通話，電話的大意是丈夫想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來。鏡頭只用了一兩個鏡頭閃現(xiàn)了她心里的痛苦和動搖。第二次通話是在碼頭施工現(xiàn)場，沒有給觀眾通話內(nèi)容。第三次通話是測量船的工作間里。夫妻之間爭執(zhí)很激烈，爭執(zhí)是在江虹宇的工作環(huán)境中倉促結束的。第四次通話是夫妻的決裂，她說，“你可以找我的律師談。”

其四是來自某重點大學的著名教授王棟與總指揮常天啟的矛盾沖突。影片中二人的第一場沖突是王棟爭當工程總指揮與常天啟構成的矛盾。影片開頭用了幾個鏡頭：常天啟想在退休之前完成建成東方核心大港的夙愿。他計劃在三年內(nèi)建成洋山港。王棟想擔任工程總指揮。希望在工程完成后能成為院士。影片中有一個鏡頭，當常天啟說計劃在三年內(nèi)建成洋山港，工程專家組其他成員認為是不可能的，專家組重要成員之一的江虹宇更直言不諱的說：“你如果明天退休，你想今天就把它建成嗎?”常天啟說：“我如果明天退休。今天晚上我就要建成它?！迸c此形成對比的是王棟的三個鏡頭：一個是王棟預想能當上總指揮在家中選領帶，情緒顯得高昂而得意：一個是王棟未當成總指揮在家中向妻子發(fā)火，顯得非常憤怒懊喪：一個鏡頭是在工地上。王棟和常天啟單獨談話，吞吞吐吐。常天啟嚴肅而意味深長地說：“只有工程建成了才會有工程院院士?！钡诙鰶_突是如何讓作了重大修改工程方案獲得專家論證會論證通過。為了使方案得以順利通過。王棟不知從那里搞到了論證專家組名單。并作了針對性很強的分析。然而，常天啟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一口拒絕，說“論證是為了讓專家們找出問題，便于解決”。但接下來的問題是。論證真的通不過怎么辦。修改方案報專家組論證前。江虹宇和其他人認為，這么重要的方案，這么重大的修改，且論證前的方案是專家組論證了很長時間才得以通過的，而這樣的方案不可能得以通過。常天啟與王棟的第三次沖突是王棟發(fā)現(xiàn)了施工存在的重大問題隱瞞不報。在臨時碼頭，王棟發(fā)現(xiàn)，由于海底淤泥沒有清理干凈，使打下的樁出現(xiàn)了傾斜，給工程留下巨大隱患。發(fā)現(xiàn)后隱患后，王棟秘密進行研究，并找到了解決辦法，但為了獨享科研成果，想在工程結束后再公開。

寫實與想像

常天啟父女之間的矛盾并沒有在劇情的發(fā)展中呈現(xiàn)彌合的過程，只是女兒在即將失去父親之際與父親達成了和解，是親情使她為過去與父親爭吵而后悔，但她是否認同了父親的生活方式即全部生活就是追求事業(yè)理想的實現(xiàn)，是否就此認為父親理解了自己，影片處理得相當粗略模糊。只是在影片最后呈現(xiàn)了父、女、外孫三代人在建成的洋山港上，在陽光中露出幸福笑臉的溫馨場面，呈現(xiàn)了父女沖突的完美的和解，但這種呈現(xiàn)缺少足夠的心理變化過程。

在搬遷過程中，漁民的抵觸情緒極為激烈的原因，編導用一組鏡頭作了呈現(xiàn)：由于時間過于急迫，搬遷負責干部并沒有來得及做思想工作就強制搬遷。當干部提出先搬遷后安置時，海祥憤怒提出了過去干部沒兌現(xiàn)承諾的事實，顯然，漁民對當?shù)馗刹坎⒉恍湃巍娦邪徇w與拒不搬遷構成了異常激烈的沖突。直到后來常天啟挑明自己就是這個工程的總指揮，并承諾如果不做出讓漁民滿意的安置，就不讓漁民搬遷，這才讓沖突得以平息。正是為了兌現(xiàn)這個承諾，常天啟才對施工方案進行大幅修改，才有了后來施工方案再度論證那場戲。一個經(jīng)過數(shù)年論證才通過的國家大型建設項目。能夠為移民的安置問題進行修改，充分體現(xiàn)了“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的民本思想。從某種程度上說，大型建設項目的設計論證比移民安置有更多不易解決的難題，為此更改洋山深水港的設計施工方案，令人敬服，但影片中這樣設計劇情也是不乏理想色彩的。

江虹宇與丈夫決裂后，就是不分晝夜的瘋狂工作，再沒有與丈夫任何形式的聯(lián)系，影片只是以幾個回憶鏡頭呈現(xiàn)了夫妻間曾有的美好感情。然而，在影片最后呈現(xiàn)了令她意想不到的鏡頭：新建成的港口上，丈夫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夫妻倆深情擁抱。盡管隱含的原因是江虹宇為常天啟的人格魅力和為祖國貢獻一切的精神所感召，毅然留下來，她的丈夫是由于對她的摯愛。并終于理解她的赤子之心而最終與她重歸于好，但二人的情感從決裂到恢復缺少心理過程，顯得十分突兀。因為感情的發(fā)展很可能會轉到另一路向即二人徹底決裂，而編導否定了這種轉向的可能性。這種處理顯然是基于某種美好的理想，不想讓奉獻者的命運如此黯淡。

修改方案再次論證被否決。盡管在表決前參加論證會的工程總指揮、方案設計者常天啟想發(fā)言，但都被粗暴制止了，大意是還沒有輪到你說話。在沒讓常天啟申辯的情況下，論證專家組表決開始了，結果不出意料，修改方案沒有被通過。表決之后，工程總指揮才得以被允許作申辯發(fā)言。他發(fā)言的核心不在技術上，而是在時間上即此方案可以使洋山港的建設工期縮短一年，這一年對洋山港的地位有著極其重大的意義。發(fā)言贏得了專家組的熱烈掌聲，設計方案也毫無疑問地順利通過了。專家論證會這組鏡頭有幾處令人不解的地方：一是論證順序的不合理。在方案表決前，作為工程總指揮、方案總設計師的常天啟應有申辯的權力。即對專家組的質疑做出解答。論證本身就是對方案的一個可行性分析的過程，而專家組在不給方案總設計師申辯權力的情況下，就對方案進行表決，這就像法官審理案件，不允許當事人辯護就做出判決一樣。方案被否決了，再讓設計師申辯還有什么意義呢，就像法官當庭宣判之后再讓當事人辯護一樣。更令人費解的是，總設計師慷慨陳詞之后，被否決的方案當場又奇跡般地被通過了。這就如法官審理案件。判決之后，才讓當事人辯護，辯護之后又當庭改判一樣。二是申辯理由令人難以理解，一個大型港口的建設依靠的是嚴謹?shù)目茖W技術，應以嚴密的科學論證為基點，而不應以工程計劃建成的時間為基點，即使有時間限制，時間期限也應建立在技術許可的基礎之上。而作為工程的總指揮、方案的總設計師，申辯發(fā)言的基點就在工期可提前一年的基點之上，如前面所說，他只說明了一點，即縮短的一年工期對這個東方大港何其重要，而沒有從技術上去說服與會的論證專家。這樣的一個申述竟贏得了與會專家的一致掌聲，因此，方案又得以順利通過了。一個大型現(xiàn)代化港口的論證專家組不從工程技術上去論證，卻從工期上去論證，不顯得十分荒誕嗎。這樣的處理會給觀眾對于論證的認識以怎樣的導向呢?三是對一個超大型港口來說，一年的工期真的就有決定生死的意義嗎?方案總設計師的申明是，港口提前一年建成將決定港口在東方的地位和意義。如果落后于亞洲其他港口的建成，將使這個港口變得不那么重要，將使之在與其他港口的競爭中失敗。一個港口的地位取決于它的安全性、適用性、吞吐能力以及地理位置的優(yōu)越性。而不取決于建成時間的早晚。在當前和今后的全球海洋運輸中，并沒有港口運用的長效與短效合同，各國的客輪貨輪將按照它自身的便利和利益選擇停泊的港口。而不會按港口的建成時間來選擇，后來居上的例子在歷史和當下比比皆是。方案總設計師做這樣的申辯論證，而且還得到論證專家的一致贊許，使本來在工程技術角度未被通過的港口設計方案。在從工期角度論證后獲得了一致通過，不顯得過于“藝術”嗎?這種解決顯然是編導為人物塑造而藝術想像的產(chǎn)物，具有明顯的虛構成分。

常天啟舍命救王棟的那場戲除平息二人的矛盾外。還使常天啟父女間的沖突完全化解。這充分體現(xiàn)了編導對劇情的精心設計，然而卻造成了生活邏輯的悖謬。其一，由于海底淤泥沒有清理干凈，使打下的樁發(fā)生傾斜，副總指揮發(fā)現(xiàn)后，立即要求返工，而施工負責人對副總指揮進行了說服：一方面，可能對危險估計不夠，另一方面，這只是個臨時碼頭，工程完成后將被拆除，因而，副總指揮被說服。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工程出現(xiàn)重大事故，由于是施工問題，副總指揮是不需承擔多大責任的。根據(jù)劇情，副總指揮的私心，就是想獨享研究成果。這一劇情設計就使海暴到來后。副總指揮擔心臨時碼頭出現(xiàn)危險，一個人心急火燎趕往潛伏巨大危險的臨時碼頭失去邏輯。臨時碼頭極為危險：再者，由于事前已有所戒備，此時臨時碼頭已空無一人，在此種情況下，副總指揮獨自驅車冒著狂風巨浪趕往極其危險的臨時碼頭便失去了邏輯依據(jù)。編導做這樣的設計顯然是為了矛盾沖突的化解，以完成總指揮常天啟形象的塑造。其二。編導有意無意間對副總指揮進行了美化。首先，依據(jù)劇情，副總指揮王棟一開始就因爭奪總指揮職位進而爭當院士與總指揮常天啟產(chǎn)生了深刻矛盾，總指揮任命后，王棟回家后在妻子面前發(fā)脾氣的鏡頭足以表明他胸中對總指揮的怨懟。由于總指揮職位旁落已成事實。善于運用社會學的王棟只好面對現(xiàn)實，順勢應時，但并不意味總指揮職位爭奪的矛盾已經(jīng)完全解決。劇中隨后的一個鏡頭以他獨白的方式，充分表現(xiàn)了這類人政治上的靈活和“識時務”。劇中的副總指揮王棟其實就是學術圈中既做學問，更講政治，做學問為講政治，以學問獲得籌碼的一個典型。這種爭名奪利之心在這種人身上會暫時潛伏，但不會很輕易消弭。最起碼在總指揮舍命救他之前，并沒有使他這種心理平息的邏輯依據(jù)。從他的這種心理邏輯出發(fā)，海暴的突如其來，臨時碼頭可能面臨的滅頂之災，正是推倒在任總指揮，自己取而代之的天賜良機，也是等待已久的機遇，他會借此機會上下活動的。依照這種心理邏輯，他會穩(wěn)坐釣魚臺，暗自高興，最多只會臉上顯得焦灼而已?？伤墒裁匆斑@么大風險獨自趕往臨時碼頭呢?編導做這樣的處理就消解了這個劇中唯一反面人物的反面。其次。由于海底淤泥清理不徹底，致使施工中打樁傾斜，造成重大工程隱患，并不只是建臨時碼頭才出現(xiàn)的問題，建永久碼頭也很可能出現(xiàn)。副總指揮以臨時碼頭在工程完工后將被拆除為由被說服而隱瞞真相，以他的身份，他應該預見到這種問題在施工中可能普遍存在，換言之，臨時碼頭這樣，如果不及時提出來，建永久型碼頭也會是這樣的后果，而他卻因為自己的私心置之不顧。如果僅僅是因為想獨自占有研究成果。面對這樣的災難性后果，他會提出來的，況且在臨時碼頭遇到海暴之前，他已經(jīng)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即使提出來也不太會妨礙他研究成果的獲得。因而，在這種情形下他應該會提出來，在劇情中他卻沒提，就符合了前面所分析的這類人的心理邏輯，想借機推倒總指揮取而代之。實現(xiàn)自己的企圖。在劇情中，編導所作的處理顯然是對這類人有意無意的涂飾。為何不從人物性格本身的邏輯出發(fā)安排劇情呢，這恐怕有更多的隱憂。

結語

常天啟之女常文婕、移民代表海祥、海歸專家江虹宇、副總指揮王棟在常天啟精神的感召下，最終都認同了常天啟所選擇的價值觀，并最終都獲得了事業(yè)的成功和家庭的幸福。這些人物對常天啟這一形象的塑造起著不同程度地陪襯烘托作用，使常天啟這一最新時期我國高級知識分子的感人形象豐滿地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這一形象近乎完美：對祖國的忠誠。對事業(yè)的執(zhí)著，對女兒的摯愛。對漁民的深情，對晚輩的提攜愛護，對同行的關懷尊重：堅持真理，堅持正義，胸懷寬廣，光明磊落，一心為公，大智大勇。正如此前我們所作的分析那樣，編導為弘揚“時代精神和主流價值”，按照創(chuàng)作理想對人物進行了想像式的建構。因而，在劇情的發(fā)展中，人物心理發(fā)展過程顯得簡單粗疏，甚至違背了性格發(fā)展邏輯和生活邏輯。對矛盾發(fā)展方向也采取了單一化的選擇取向，如海祥的瘋狂行為被常天啟制止，江虹宇與丈夫重歸于好，常文婕的丈夫由時尚攝影師轉變?yōu)楣こ虜z影師等，所有的劇中人都有了圓滿的結局，這無疑都緣于編導故事建構的理想傾向。從這個意義上說，本片的英文片名THE DREAM lS ALIVE(不滅的夢想)，更能體現(xiàn)編導對寄寓其中的價值觀念和理想人格的呼喚和追求。

這是一部很好看的影片，鏡頭運動流暢，畫質清晰，音效完美，劇情緊湊連貫，場景驚心動魄，氣度恢宏，某些場面諸如直升機營救、巨浪沖垮臨時碼頭等，堪與好萊塢大片媲美：這也是一部呈現(xiàn)完美理想的影片，它容納著我們當下的多重夢想，但影片的不完美就是它顯得太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