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昨”從“乍”得聲,本文根據(jù)“乍”的古文字形體及造字之初的意義判定“乍”在表聲的同時兼表字義;并考定了“昨”的一組同源詞。
關(guān)鍵詞:昨 聲符示源 同源詞
“昨”在造字之初就是一個用來表示時間概念的詞。“昨”字從“日”,“日”的本義為太陽?!墩f文》曰:“日,實也。太陽之精不虧也。”段注曰:“○像其輪廓,一像其中不虧也?!比粘鰹橐惶熘?,日落為一天之終,因為白天才有太陽,故“日”引申為白天?!妒酚洝x世家》:“太子母繆贏日夜抱太子以號泣于朝?!贝颂帯叭铡迸c夜對,可見“日”是指白天?!叭铡庇砂滋爝M而引申指一晝夜?!稌ず榉丁罚骸八模寮o(jì)。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歷數(shù)?!笨资瑁骸叭蝗眨瑥囊拱胍灾撩魅找拱?。周十二辰為一日,所以紀(jì)一日也。”又《周髀算經(jīng)》:“日復(fù)日為一日。”趙君卿注:“從旦至旦為一日也。”盡管對一日之始終的界定不同,但一日均指一個晝夜的輪回,即十二個時辰。觀《說文》,日部的字多與太陽、季節(jié)、時辰有關(guān),因此,“昨”字從“日”當(dāng)表時間。
許慎認(rèn)為“昨”字“從日乍聲?!倍巫?、《說文解字句讀》《說文解字義證》《說文通訓(xùn)定聲》均從此說,無所改易?!墩f文解字系傳》也說:“昨,累日也。從日作省聲?!彼麄兌颊J(rèn)為“昨”是個一般的形聲字。然而,我們可以根據(jù)“乍”的古文字形判斷“昨”是個亦聲字。
“乍”的甲骨文字形為“或“逪”,金文寫作“”。此形是何物?實不過像上衣的領(lǐng)形,即“”形中的“”形的局部特寫。或左衽,或右衽。右衽者代表中原之文化,左衽者象征少數(shù)民族。故有:“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古文字形中,就用制作一件衣服來表示一事物的過程,和時間相關(guān)聯(lián),形表示制作一件衣服,僅僅制作出了衣領(lǐng)部分,以示為時不久,但與“初”字有所區(qū)別?!俺酢北硎鹃_始制作一件衣服,因此只有開始之意,而無為時不久之意。因此,乍()由制作衣服,為時不久抽象引申為起始、興起、暫、忽、猝的意思?!睹献印す珜O丑上》:“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壁w岐注:“乍,暫也。”《史記·日者列傳》:“先王之道,乍存乍亡?!?/p>
“乍”在金文形體中,其形稍晦,多變形作。篆始訛作。所以,許慎以其比多了一橫,而誤歸入亡部,并解作“止也。一日亡也。從亡從一?!奔兿刀抛?/p>
綜合以上分析,我們認(rèn)為:昨,從日從乍,乍亦聲?!罢А弊肿鳛槁暦嬗斜硪夤δ?。
《說文》曰:“昨,壘日也?!倍巫⒃唬骸敖t者,增也。絫日,謂重絫其日也。”《玉篇》:“昨,一宵也?!薄稄V韻》:“昨,昨日,隔一宵也?!表崟?、字書對“昨”的解釋或“累日也”或“一宵也”,均指剛剛過去的一天,即昨天,都有為時不久的意思,更加證明“乍”作為聲符兼表字義。
“昨”在上古屬從母鐸部,“昔”為心母鐸部,二者聲為旁紐,又屬一部,語音形式相近。
“昔”的本義為干肉?!墩f文》曰:“昔,干肉也。從殘肉,日以晞之,與俎同意。”段注曰:“昨之殘肉,今日晞之,故從日?!薄拔羧獗亟?jīng)一夕,故假借為夕?!薄豆攘簜鳌でf公七年》“辛卯昔,恒星不見”?!蹲髠鳌ぐЧ哪辍罚骸盀橐晃糁?,襲梁及霍?!倍蓬A(yù)注:“夜結(jié)期,明日便襲梁霍,使不知之?!薄读凶蛹尅ぶ苣峦醯谌罚骸拔粑魤魹閲??!薄夺屛摹吩啤拔?,夜也。日入至于星出謂之昔”。“又引申之,則假昔為昨,又引申之則以今昔為今古矣。今古之義盛行而其本義遂廢,凡久謂之昔?!倍斡癫靡馑己苊鞔_:昔由干肉意,引申假借為夕,再引申假借為昨,從而產(chǎn)生“古”義,與今相對,“古”意用得多了,干肉意就隱而不見了。因此,凡逝去的時間都可稱之為昔。昔的概括性較大,可以指洪荒的遠古。如:
昔者,十日并出,萬物皆照。(《莊子·齊物論》
昔禹之湮洪水,決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莊子·天下》
也可以指剛剛逝去的昨天。如:
昔者辭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趙岐注:昔者,昨日也。
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趙岐注:孟子言:我昨日病,今日愈,我何為不可以吊?(《孟子·公孫丑下》
《玉篇·日部》也說:“昔,往也。久也。昨也?!?/p>
正如段玉裁所說的,“昔”可以假借為“昨”。
由此可見,“昔”只是排斥“今”,自今以往,不論遠近都可稱為“昔”。
“昨”也和“今”對,但它所表示的距今的時間與“昔”不同。它指昨天,只是分化了“昔”的最近的過去的那一部分意義。因此,“昔”和“昨”是同源詞。
此外,與昨有意義關(guān)聯(lián)的還有“曏”和“曩”。
《說文·日部》:“曩,曏也。”《儀禮·士相見禮》:“曏者吾子辱使某見,請還贄于將命者?!编嵶⒃疲骸皶?,曩也?!睍凇㈥倩ビ?xùn),語音形式又相近——曩從襄得聲,襄是心母字;曏是曉母字;二者在上古同屬陽部——是轉(zhuǎn)注字。
許書曰:“曏,不久也?!薄稜栄拧め屧b》:“曏,久也。”馬敘倫認(rèn)為“不久也當(dāng)為久也,不字羨,疑為太字之譌”。《廣韻》訓(xùn)曏為:“不久也?!保ㄔS兩切)又訓(xùn)為:“少時也?!保ɑ鹆燎校队衿酚?xùn)為:“不久也,少時也。”又訓(xùn)曩為:“久也。”
“曏”和“曩”在時間上都表示“過去”“從前”,但他們與“昔”不同,不用來表示昨天,也不用以表示遠古,而是多用來指前不久發(fā)生的事或時代不算遠的事?!洞呵镒髠髯ⅰべ夜四辍罚骸皶谝壑??!睏畈ⅲ骸俺清?zhàn)役前,故曰曏役?!薄秷笕伟矔罚骸吧偾渥阆?,曩者辱賜書。”
“曏”“曩”表時間和“昨”也有所區(qū)別。王筠說:“曏、曩、昨,皆謂從前,而曏、曩泛言之,昨則的指之?!?/p>
昨、昔、曏、曩,都用來表示時間概念,用現(xiàn)代漢語的觀點,即它們同處于一個語義場中,語義中都包含了“已逝去的時間”這個義素,它們的語音形式又相近(曏、曩上古陽部,昨、昔上古鐸部,鐸陽對轉(zhuǎn);心、從、曉旁紐),因此,這是一組同源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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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霞,廣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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