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柴達木人,永遠的柴達木人。
這是整整那20年間,柴達木烙入我心里、甚至是骨髓里的烙印。
我是柴達木人,永遠的柴達木人。
這是因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21歲至41歲,完全、無私、真誠地獻給了柴達木,獻給了那片廣袤、荒蕪、豐饒、神奇、與外面的世界相比仍然是落后的土地了。
我是柴達木人,永遠的柴達木人。
因為離開她已是整整22年了,而柴達木的一切記憶、一切風物、一切我曾經(jīng)歷的故事,都仍然栩栩如生,歷歷在目。甚至,常常在我的夢中一次次讓我驚醒,讓我訝然,讓我感嘆。生生死死,我都不會忘卻;歲歲年年,活在我的心里……
我是柴達木人,永遠的柴達木人。
記得1966年的6月,當我們的大轎車翻越了日月山、橡皮山,終于一望柴達木的時候,最先看見的是茶卡的鹽湖,白的鹽湖;一叢叢的駱駝刺,綠的駱駝刺;遠處,似乎永遠無盡頭的戈壁灘……心中涌起的是一種悲壯蒼涼,壯士無歸!
記得在馬海的小小綠洲里,我們以東方紅54轟鳴的馬達,將那些千年的紅柳、白茨連根拔掉,想以0.5立方 / 秒的流量,澆灌出萬畝良田的時候,農(nóng)學專業(yè)的我,明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理想,卻仍然激情如火,干勁沖天!
記得在大柴旦汽車修理廠里,我度過了八年的歲月。記得那些徹夜的燈火,轟鳴的馬達,汽車的笛聲,電焊的火花……也就是在那間工廠里,我在《青海日報》上發(fā)表了組詩《歡騰的柴達木》,受到了省文藝界的高度重視,為我日后成就為一個作家,邁出了第一步。
記得在德令哈那座綺麗、清秀的小城,我和張家斌、董生龍、王貴如、高澍等人一起,開拓了改革開放之后的柴達木文學事業(yè)。我們創(chuàng)辦了柴達木的第一本文學期刊《瀚海潮》,編輯出版了柴達木有史以來的第一套文學選集《瀚海叢書》,編輯印制了柴達木的第一本大型彩色畫冊《柴達木》。也正是在這座小城的生活、工作、學習,讓我創(chuàng)作了奠定我一生走向的電影劇本《瀚海潮》。
而今,回望來路,六部電影、200多部(集)電視劇、12部舞臺戲劇、八本書、600萬字、50多個國內(nèi)外的文學藝術(shù)大獎,無一不是柴達木養(yǎng)育、扶持、鞭策我的結(jié)果。沒有柴達木,就沒有我的今天;沒有柴達木,就沒有我的建樹。對柴達木那一片夢魂牽繞的情感,我充滿最深情的感恩與懷念。是的,我是柴達木人,永遠的柴達木人。
這些年里,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我的足跡幾乎走遍世界。打開的國門讓我看到了打開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心中的思念很無奈。我依然是深深地苦苦地焦灼地思念著柴達木,關(guān)懷著柴達木,心疼著柴達木。
在巴黎凡爾賽宮幽靜的花園里漫步,我想起在格爾木曾經(jīng)開著東方紅28走過的風雪彌漫的沙石路;那條路,改造成柏油的了嗎?路兩邊,有高高的白楊樹為它遮陽蔽蔭嗎?在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輝煌的燈火里,我想起大柴旦深夜時我的工廠里的那一片寂寞的車床;我知道那間工廠早已不在,但我確信,不久的將來,應該有更高的廠房、更美的環(huán)境、更精密的車床在那里轟響。不,不是轟響,是靜靜地高速地旋轉(zhuǎn)。在泰國五世國王炎熱的夏宮里拍攝電視劇的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了巴音河那清湛明麗的流水;哦哦,養(yǎng)育了我整整八年的巴音河啊,我期望您永遠是那樣清湛、那樣美麗,那樣潔凈地歡快地流淌,流淌出一片更美麗的家園……
我知道,柴達木,我離開了已22年的柴達木啊,在22年的時光里,柴達木仍然以她自己頑強的、執(zhí)著的生命力,向著她即有的遠大目標前進并沖刺著!柴達木人仍以他永不放棄、永攀高峰、永做第一的偉大志向,而不懈、不屈、不怠地努力著!
改革開放的大潮是自南向北,由東到西一波一波地涌動著的。我的遠在西北高大陸上的柴達木,較晚的感受到這大潮的惠澤,但她一旦感受,就會執(zhí)著地努力地頑強前行,以追趕現(xiàn)代中國迅疾的腳步,并且她會以更明麗的色澤為共和國的版圖鑲金砌銀流花溢彩!
記得21歲我初進柴達木,曾被那雄渾的景觀,大氣的遼闊所震撼。曾寫下:“山如剁,重斧粗鑿;水如織,細線輕梭?!倍掖_信,在我的有生之年,柴達木會由于祖國的進步、決策的正確、科技的發(fā)展、自身的幾十萬兒女的努力,變作:“山如雕,精刀細刻;水如繡,錦色綺羅?!边@一天,不會太遠了,真的不會太遠了。
離別柴達木整整22年,22年里柴達木一直在我的心間。我為我曾在柴達木奉獻了最寶貴的青年、盛年時代而不悔,我為我曾為她做過一點兒小小的些微的貢獻而自慰——
柴達木是一首歌,長天白云雪山冰泉是它的韻律;
柴達木是一首詩,一代代多少熱血兒女為它填詞。
而我,不過是一個字。也許,連一個字都不值,只是一個標點符號。但我知道,我不是句號,只可能是一個逗號,甚至,只是一個刪節(jié)號中的一點……但這已足矣。
在一個把20年最好的年華與才智都完全奉獻了的地方,在我的心中,柴達木就是永遠。和我一起為柴達木奉獻過青春與才智的朋友、同仁,就是永遠。我在柴達木生活過、工作過、戰(zhàn)斗過的所有風物人情,就是永遠。
是的,我是柴達木人,我是永遠的柴達木人。
2008、7月6日于青島超銳樓上看云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