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客觀上改善和提升了壯族鄉(xiāng)村的生活質量,人們的衣、食、 住、用等物質生活水平有了顯著提高。與此同時,壯族鄉(xiāng)村文化傳統(tǒng)也受到了沖擊,主要表 現在:老人的傳統(tǒng)地位下降,經濟因素起重要作用;女性地位上升;傳統(tǒng)文化活動迅速衰減 ,文化傳承面臨危機;互助范圍縮??;傳統(tǒng)養(yǎng)老模式面臨挑戰(zhàn);鄉(xiāng)村生活群體弱勢化等方面 。鄉(xiāng)村勞動力流動的影響有積極的作用也有負面的因素,對于負面影響,我們要做的是理性 面對并積極尋求解決的辦法。
【關鍵詞】勞動力流動;壯族;鄉(xiāng)村文化;影響
【作 者】黃潤柏,廣西民族研究所副研究員。南寧,530028
【中圖分類號】C912.4 【文獻標識碼】A 【文 章編號】1004-454X(2008)04-0106-005
On the Influence of Rural Labor Migration to Rural Zhuang Cultur e
——An example of Banlong village in Guangxi
Huang Runbai
Abstract: Young and middle-aged labor force go out to work, so improve s and enha nces the quality of life of the Zhuang village objectively, people’s material st andard of living has improved significantly, such as clothing, food, shelter and the use. At the same time, Zhuang village cultural traditions has been effect ed , and the main problems are as follows: the traditional status of the elder dec l ines, and the economic factor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the status of women is up ; the rapid decay of traditional cultural activities and cultural heritage at r i sk; the scope of mutual assistance become narrow; traditional pension mode bei ng challenged; rural life groups weakening and so on. The flow of rural labor ha sa positive impact, and it also has negative factors. With regard to the negati ve impact, we need to face it rationally and find a solution actively
Key words: labor migration ; Zhuang; rural culture; influence
長期以來,在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安土重遷等主觀和客觀因素的共同制約下,壯族社會一 直是人口流動率極低的社會。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民工潮”波及壯族地區(qū),并在90年代中 后期逐漸形成規(guī)模。農民大規(guī)模流動給流出地壯族鄉(xiāng)村文化傳統(tǒng)帶來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 他們在城鄉(xiāng)之間的流動打破了流出地社會的封閉性,加速了流出地社會文化的變遷,也引發(fā) 了一些新的社會問題。2008年7~8月期間,筆者對紅水河畔壯族聚居社區(qū)展開田野調查,本 文即以此次實地調查資料為依據,通過對一個壯族聚居的村落——板隆村的剖析,探討壯族 農村勞動力流動對流出地鄉(xiāng)村文化帶來的一系列影響。
板隆村位于廣西西北部云貴高原南緣,是廣西東蘭縣長江鄉(xiāng)的一個行政村,其所在的東蘭縣 是廣西28個國家級貧困縣之一。2007年東蘭縣農民人均純收入為2097元,板隆村為1800元, 低于全縣平均水平。全村45個自然屯,村民均為壯族,2007年末有人口902戶,3403人,全 村總面積29.76平方公里,人口密度114.35人/平方公里。全村共有耕地1201畝,人均0.3 5畝 。板隆村種植結構比較單一,糧食作物主要有水稻、玉米、紅薯等,經濟作物主要是桑、油 茶、油桐和板栗。由于人地關系高度緊張,板隆村農業(yè)生產長期處于低水平發(fā)展狀態(tài),加上 村內乃至鄉(xiāng)域范圍內第二、三產業(yè)的薄弱,以及長期以來的體制束縛,在20世紀80年代以前 ,當地自產糧食不能自給,農民隱性失業(yè)現象嚴重。全村勞動力1877人,勞動力人均耕地僅 0.64畝,每年累計耕作時間不足2個月,除農忙季節(jié)全天勞作外,其他季節(jié)多是半日勞作半 日休息,特別是冬季,勞動力基本處于無業(yè)狀態(tài)。20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在全國大規(guī)模農 村人口流動潮流的影響下,一些村民開始外出,以尋找增加收入的機會。此后隨著最先外出 者衣錦還鄉(xiāng)的示范效應,到1995年左右外出務工人數比例不斷增多,2000年以后,全村的青 壯年勞力幾乎全部外出打工,甚至一些文盲的婦女,也跟隨丈夫或本村人到外地打工。勞動 力流動的去向大多在廣西區(qū)內各大中城市以及鄰近的廣東省,所從事的一般是一些體力活或 對技術要求不高的工作,如進工廠當工人、到建筑工地打工、受雇種菜、護理芭蕉樹、做木 材加工、搬運工、飯店服務員等。現在絕大多數青壯年都有打工的經歷,村里幾乎家家都有 人外出打工。據統(tǒng)計,2007年末全村勞務輸出人數為630人,占勞動力總數的33.56%,其中 出縣外以上人數441人,占勞務輸出總人數的70%。
大量青壯年勞動力的外出,形成了一種緩慢而持久的力量,逐漸地影響著板隆村的鄉(xiāng)村文化 。而這種影響也正以積極或消極的方式表現出來,成為鄉(xiāng)村文化的一部分。
一、農村勞動力流動改善和提升了鄉(xiāng)村生活質量
板隆村壯族勞動力流動主要基于兩個因素,一是“找錢”,二是“長見識”。對于絕大多數 外出的農民工來說,掙錢結婚、蓋房子以及為兒女以后的花費做準備是他們的主要目的。為 了“長見識”而外出的僅限于少數剛離開學校、家里沒有負擔的年輕人。事實上,大多數村 民外出掙錢的目標基本得以實現。據統(tǒng)計,2007年板隆村勞務輸出人數為630人,勞務收入2 83萬元,人均4000多元,遠高于留守務農的村民。隨著收入的增多,壯族農民生活質量有了 明顯改善和提升,其積極作用是顯而易見的。這種改善和提升最直觀地體現在“衣、食、住 、用”四個方面。
住。板隆村傳統(tǒng)住宅為干欄式,分兩層,上層住人,下層圈養(yǎng)牲畜,古時 為茅草蓋頂,籬笆 圍邊,圓木鋪樓,后來發(fā)展為瓦頂、磚墻或泥墻、木板樓。干欄式住房普遍在向陽一邊設有 曬臺,有門與屋內相通以作曬谷、曬物、乘涼之用。大多數農戶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都基本 上先后建了新房,有的農戶還幾次建新房。房屋的結構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出現變化,20世 紀80年代新建的房子大部分仍沿用干欄式,小部分改為平房。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村里 外出打工的人家?guī)缀醵挤w了新房。新建的住房不再沿用傳統(tǒng)的干欄結構,而是建造磚混結 構或鋼筋水泥結構的二層甚至三、四層小樓,稍富裕的人家講究樓房的內外裝修,外墻用瓷 磚裝飾,樓內設有貼瓷磚的廚房、衛(wèi)生間,干凈整潔。牲畜另外圈養(yǎng),實現了人畜分開,居 住條件明顯改善。新建樓房造價在五、六萬至十幾萬元不等,主要是打工所得。
衣。無論是數量、質量還是款式都有了明顯的變化。傳統(tǒng)壯族衣著以土布 為主,男子穿對襟 布扣唐裝,婦女穿著右衽無領滾邊上衣,戴藍色或灰白相間的花格子頭巾。服裝的主要色調 為黑、深藍、淺藍等顏色,年輕女子穿藍色,色彩較單一,即使到了改革開放初期,穿花衣 裳的女子還不多,即使有,也不敢用鮮艷的顏色和大膽的圖案。20世紀90年代以后,隨著農 村勞動力流動的興起,壯族農民服裝的款式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鮮艷。成衣攤點進入農 村貿易市場,農民購買成衣既便宜又方便,因而不再請人縫制衣服,而是到服裝市場上購買 成衣。男子服裝中,除了少數老年男子還穿著傳統(tǒng)的對襟裝外,其他男子服裝基本趨同于漢 族,普遍穿上了西裝、夾克、牛仔裝和休閑裝。女子服裝中,較好地保存民族特色的是婦女 頭巾,至今仍有很好的工藝流傳,老年婦女均戴頭巾,穿著傳統(tǒng)的右衽上衣,而中青年婦女 則不戴頭巾,也不再穿著傳統(tǒng)樣式的服裝。各種色樣的花襯衣、毛衣、夾克外套、大衣、西 褲等春夏秋冬四季時裝已經是壯族青年婦女的日常衣著。穿著上的這一變化,也是和“民工 潮”的興起密切相關的。
食。板隆村人多地少,大集體時期水稻生產仍然沿用祖輩傳下來的品種, 水稻畝產只有300 斤左右。由于糧食產量低,自產稻米不能自給,傳統(tǒng)板隆人主食除了大米之外,還輔以玉米 、小麥、木薯等,一般人家一日三餐,早、中餐吃稀飯,晚餐才吃干飯,有時也把大米與玉 米摻和煮玉米粥吃。平時以自家種植的蔬菜佐餐,很少肉食。過年有殺年豬做臘肉的習慣, 臘肉平時很少吃,只有來了客人或農忙時才吃,新鮮豬肉、雞肉、鴨肉等只有逢年過節(jié)、婚 喪嫁娶等節(jié)慶才能吃上。20世紀90年代以后,水稻普遍改種雜優(yōu)品種,畝產最高達到1300斤 左右,基本實現了糧食自給,同時外出務工增加了農戶的收入,從而導致農戶的日常食品消 費和飲食結構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F在,板隆人的主食都是大米,玉米、紅薯等雜糧只作零 食或做豬飼料,肉食品的消費也大量增加,相當多的村民去集市上買豬油和新鮮豬肉來請客 和供日常消費,過去難得吃上的魚、新鮮豬肉等開始成了家常菜。2007年,板隆村人均消費 魚肉禽蛋達到39公斤?,F在板隆人消費的副食品也不再全部自給,而是隔三差五地到集市上 購買。
用。過去板隆人的生活用品非常簡單,棉被、蚊帳、床單、板凳、柜子等 大多自制,除了生 活必需品外,很少有多余的物品。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傳統(tǒng)的自制家庭生活用具漸次退 出,比重下降,商品性、時尚化家庭生活用具比重上升,逐漸占據了主導地位,電飯煲、電 話、彩電、影碟機、摩托車等家用電器、耐用消費品逐漸進入消費領域。日常生活的燃料也 從燒柴禾改為用沼氣。到2007年末,全村902戶有沼氣池的323 戶,占總戶數的35.8%;有 固定電話的82戶,占總戶數的9.09%;有移動電話120戶,占13.3%;有電視機430戶,占47 .7%。隨著住房條件的改善和耐用消費品的廣泛購置,外出務工家庭無論是在物質生活上還 是在精神生活上都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二、農村勞動力流動沖擊著鄉(xiāng)村的文化傳統(tǒng)
大量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務工,對傳統(tǒng)壯族鄉(xiāng)村社會文化造成了強烈沖擊,而且這種沖擊效果 的顯現是持久而長遠的。
(一)老人傳統(tǒng)地位下降,經濟因素起重要作用。板隆村傳統(tǒng)社會中,老年 男子在家庭中地位 很高,掌管著家庭的經濟權和決策權。20世紀90年代農民工流動興起后,決定家庭成員權威 地位的因素不再是輩分和年齡,而是家庭成員為家庭經濟收入所做貢獻的大小。在很多家庭 ,外出打工者增加的收入占家庭新增收入的一半以上,家庭成員在外務工收入的多寡在很大 程度上決定了家庭經濟的好壞,這導致中青年在家庭中決策與權威地位的普遍上升。因此, 在多數家庭中,60歲以上的老人實際上都不再居于家庭決策的核心位置,而核心家庭的普遍 化更是加速了這一權威類型的轉化過程,使傳統(tǒng)的以祖父或父親為中心的家庭權威結構向以 兒子為中心的家庭權威結構轉化。如今在板隆村,失去勞動能力的老人依靠兒子的贍養(yǎng)而生 活,身體健康還能勞動的老人,則以兒子們?yōu)檩S心安排自己的生活,為外出務工的孩子照料 家庭與看管土地成為他們?yōu)榧彝グl(fā)揮余熱的重要方式。
(二)女性地位上升。傳統(tǒng)板隆人有濃重的男尊女卑觀念,他們嚴格遵從“ 妻從夫綱”的古訓 ,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很低,妻子是從事生產勞動、操持家務、生兒育女的機器,在家庭經 濟和其他事務的管理上均沒有發(fā)言權。家庭一切事務的決策權歸公婆或丈夫,丈夫去世后, 家長的權力傳給兒子。只有兒子尚未長大成人,而公公婆婆又已經不在世時,妻子才暫時擁 有家長的權力。改革開放后,由于男性勞動力外出務工,女性不僅成為農副業(yè)生產的主力, 同時還要做家務、照顧老人和孩子,負責農副產品的生產和銷售,以及家庭中的日常生活開 銷。妻子擁有了相當的與丈夫共同管理家政的權力,在大部分家庭中,妻子掌握有一定數量 的家庭經濟收入,雖然家庭收入的大部分仍由丈夫掌管。在重要事情的決策上,丈夫一般也 與妻子商量,夫妻關系由過去的主從關系漸趨平等。
女性地位提升的另一個表現是她們的受教育機會逐漸與男子均等。由于重男輕女思想和經濟 條件的限制,傳統(tǒng)板隆壯族女性受教育的機會很少。據調查,1982年,板隆村的板隆屯“20 歲以上(含20歲)的男子52人,受過教育的32人,占62%,而20歲以上(含20歲)的婦女61 人,只4人受過教育,僅占6.6%,但在20歲以下的59名婦女中,就有36人受過教育,占59. 3 %,比起20歲以下男子受教育的比例71%來,差距較小”①。而到了2007年,板隆屯20歲及 以 上男子有92 人,受過教育的 84人,占91.3 %;20歲及以上婦女有108 人,受過教育的83
人,占76.85 %②,女性受教育的程度大為提高,與男性的差距逐漸縮小。現在的板隆人 在 送孩子讀書方面基本上沒有了重男輕女的思想,只要孩子肯讀書,無論男孩女孩,一般都會 盡力供其讀到考不上為止。
(三)傳統(tǒng)文化活動迅速衰減,文化傳承面臨危機。農村勞動力流動興起之 前的漫長歲月中, 板隆村每年的傳統(tǒng)文化活動豐富多彩,打銅鼓比賽、螞拐節(jié)、對唱山歌、跳舂榔舞等文化娛 樂活動熱鬧非凡,人們以此來度過漫長而美好的閑暇時光,據說板隆村還是壯族舂榔舞的發(fā) 源地。1995年以后大量村民外出,使得鄉(xiāng)村傳統(tǒng)被迅速破壞和丟棄,傳統(tǒng)文化活動大量減少 ,即使能夠組織起來,規(guī)模也比以前小很多,參與者大多是中老年人,年輕人因常年在外流 動而失去了參與的機會,即使有機會,大多數人對這類活動也缺乏熱情。過去每年進行的打 銅鼓比賽,最近幾年已經不再舉行。至于對唱山歌,也僅限在中老年人之間進行,年輕人讀 書畢業(yè)后即外出打工,基本沒有學唱山歌的機會。老人們說,現在30歲以下的年輕人一般都 不會唱山歌了,甚至都聽不懂。在板隆村調查期間,筆者請一位91歲的老奶奶唱山歌,奶奶 21歲的孫子在一旁卻頗有微詞,說奶奶在這么多人面前唱情歌實在讓人難為情,足見年輕人 對于傳統(tǒng)文化的觀念與他們的前輩已經明顯不同。
(四)村民互助范圍縮小。傳統(tǒng)壯族社會在生產、生活中素有互助之風,凡 耕田種地、建房、 砍柴乃至婚喪嫁娶等,全村人都互相幫忙,出錢、出物、出人力。這種幫助沒有報酬,也不 分貧富,不講究勞動力強弱或男女工對等,也沒有硬性規(guī)定要按幫工的日數還工,稱為“換 工”。長期以來,壯族按照這一生活方式世代傳承、和睦相處。在1995年農村勞動力流動興 起后,換工這一世代延續(xù)的習俗受到了沖擊。由于大部分青壯年常年在外打工,留守的婦女 、老人能力有限,因此在一些大型的生產、生活活動如耕田、收割、建房等,不再換工。勞 動力少或無力耕種的人家,大多花錢請人耕種、收割,每人每天支付30~50元的工資。至于 建房,過去住的是干欄房,材料都是自備,建房時的挖地基、舂墻、上梁、蓋瓦等,都由全 村青壯年男子幫忙。現在改建鋼筋水泥或磚混樓房,一般不再自建,而是全部承包給建筑商 ,建房換工的習俗也逐漸淡出。一些留守的“空巢老人”或孤寡老人,平常遇到類似扛米、 挑谷之類的重體力活,都要找村鄰幫忙,如果來幫忙的不是自家近親,通常也會給些報酬。 只有婚喪嫁娶等禮俗活動中的互助仍然在延續(xù)??梢灶A見,在不久的將來,村民之間的交往 將被以契約、競爭、平等、自由等市場經濟理性所支配。
(五)傳統(tǒng)養(yǎng)老模式面臨挑戰(zhàn)。壯族幾千年延續(xù)下來的“養(yǎng)兒防老”——兒 子和父母一起生 活,三代同堂、四代同堂,兒子照料父母晚年生活、為父母養(yǎng)老送終的傳統(tǒng),如今正隨著農 民工的流動被打破。大量農村青壯年外出后,老人的日常生活照料水平隨之下降,“空巢老 人”在增多,他們面對生活,困難相對比一般老人要多,比如家務、看病,尤其是與日俱增 的孤獨感,使他們的心理和生理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很多本該安享晚年的老年人,甚至還要 幫助兒子耕田種地,照顧孫輩,老人的晚景不容樂觀。特別是當前青壯年夫妻雙雙外出謀生 增多,加劇了農村家庭的“空巢”化與老人的養(yǎng)老難。這些外出者把小孩接去一同生活后, 留守老人不但日常生活受影響,連精神慰藉也沒有了。
(六)鄉(xiāng)村生活群體弱勢化。壯族勞力外出在緩解人口對土地的壓力、解決 剩余勞動力出路 問題的同時,也使得農村生活群體呈現出弱勢化趨勢。村莊人口呈老齡化、婦女化和低齡化 已是不爭的事實。由于青壯勞動力的不斷外出,使得村莊生活僅僅成了村民生活的一部分, 村民們對村莊未來生活的預期感降低,板隆村越來越呈現出一種空心化態(tài)勢,雖然村中農民 戶籍人數沒有變化,實際生活在村子里的人數卻在減少,甚至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幼病殘人員 ,從而使村莊生活群體呈現弱勢化趨勢。此外,農村大量青壯勞動力的流動,伴隨的是農村 知識人才外流,加劇了農業(yè)勞動力老齡化、婦女化的發(fā)展趨勢,削弱了農業(yè)生產后勁。近幾 年,板隆村實際處在農業(yè)生產一線的大多是文盲的婦女和50歲以上的男性村民群體,無論是 身體素質還是科技文化積累,這一群體也明顯處在一個較弱勢的地位。
三、結 語
農村勞動力流動打破了壯族鄉(xiāng)村的封閉性,增加了農民收入,改善和提升了鄉(xiāng)村的生活質量 ,從非農化的角度來說,大量農村人口外出務工有利于縮小城鄉(xiāng)差距,加快農民的非農化進 程,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忽視勞動力外流對鄉(xiāng)村文化帶來的新問題。毫無疑問,在現代化進程 中,會有越來越多的農村人口離開鄉(xiāng)村,也會有越來越多的村莊面臨大量青壯年勞動力離開 后的空巢化難題。在民族地區(qū),農民外出打工是在經濟理性和生存理性共同支配下的一種行 為選擇,他們外出的初衷是為了賺錢改變自己的生活條件。當這些流動人口將外出賺到的錢 帶回家鄉(xiāng)時,也會將城市的思維理念和生活方式帶回家鄉(xiāng),這些新的思維理念和生活方式對 傳統(tǒng)的民族鄉(xiāng)村文化造成了巨大沖擊。在外出流動的農民中,能夠賺到錢在城市里站穩(wěn)腳跟 的并不多,他們最終還是要回到村里。經歷過城市全新規(guī)則乃至非規(guī)則形塑的流動農民往返 于城鄉(xiāng)之間,傳統(tǒng)的鄉(xiāng)土規(guī)則就會因此而改變,并進而沖擊著鄉(xiāng)村的文化傳統(tǒng)和穩(wěn)定的鄉(xiāng)土 秩序。這正是一些地方的鄉(xiāng)村寧靜生活受到破壞的重要原因。過去,壯族農民一直被束縛在 土地上,他們的要求欲望總是在土地許可的范圍之內,因此他們能夠遵循幾千年來的鄉(xiāng)土規(guī) 則,復制著熟悉的鄉(xiāng)土秩序,諸如“換工”互助、對歌娛樂、養(yǎng)兒防老等等。然而,當他們 離開家鄉(xiāng)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時,傳統(tǒng)的習慣、風俗、道德準則逐漸減少了接觸和運用的 機會,原有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感被削弱。而當城市生活方式和思維理念跟隨外出人口的回 鄉(xiāng)而進入鄉(xiāng)村時,傳統(tǒng)的鄉(xiāng)土文化、鄉(xiāng)土規(guī)則就遭到排擠而失去市場,受到人們的冷落。最 顯著的表現是:年輕一代對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失去了興趣,依靠口耳相傳的民族傳統(tǒng)文化傳承 面臨危機。
顯然,在可預見的將來,會有越來越多農民按照自己的生存理性義無反顧地踏上外出的進程 ,這種進程必將會對鄉(xiāng)村社會文化產生深刻而又久遠的影響。這種影響有積極的作用也有負 面的因素,并且從鄉(xiāng)村傳統(tǒng)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負面的作用要大于積極因素,但不能因此 否定農民外出的成就。農村勞動力外流打破了壯族社會的封閉性,農業(yè)和非農業(yè)的聯系帶來 了鄉(xiāng)村與城市價值觀的交流,使新的思想從城市進入壯族鄉(xiāng)村并在村民之間蔓延,提高了壯 族農民對變遷社會的適應能力和謀生能力,增加了他們對新事物的接納性,幫助他們建立起 超越地緣和血緣限制的各種新型社會關系。流動與城市體驗是一個農民完成從傳統(tǒng)到現代轉 變的不可缺少的兩個方面。隨著外出勞動力就業(yè)層次和收入的提高,影響力將逐步加大。它 促進了鄉(xiāng)村社會的正向變遷,是壯族鄉(xiāng)村經濟發(fā)展的動力和基礎。農村勞動力流動促進了傳 統(tǒng)壯族鄉(xiāng)村社會的同質性減弱、異質性增強,標志著壯族農民與農村社會正在向現代化邁進 。壯族鄉(xiāng)村勞動力流動的負面影響是民族社會轉型過程中難以回避的社會現象,是民族鄉(xiāng)村 現代化進程中不可或缺的階段和不可避免的陣痛。對于這種影響,我們要做的是理性面對并 積極尋求解決的辦法。
注釋:
①翁乾麟、俸代瑜、陳家柳等《廣西東蘭長江鄉(xiāng)壯族社會與文化》,載《廣西民族研究》19 90年第4期。
②資料來源于筆者2008年7~8月期間的實地調查。
〔責任編輯:羅柳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