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娘》是契訶夫逝世前夕的作品。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娜佳與他，日作里的人物不同，是一個探索新生活的嶄新人物。

[關(guān)鍵詞]新生活 探索者 娜佳

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1860～1904)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俄國最著名的短篇小說家。契訶夫生活和創(chuàng)作在一個特定的時代，關(guān)于這個歷史時代列寧曾作過論述：“在1862－－－1904這一時期，俄國正處于這樣的變革時代，這時舊的東西無可挽回地在大家眼前崩潰了，新的東西剛剛開始安排……?！倍@在契訶夫的短篇小說《新娘》中得到了印證?！缎履铩繁碛?903年，是契訶夫的最后一篇短篇小說，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娜佳的心靈開始覺醒了，她唱起了希望、憧憬與反抗舊生活之歌，她懷著復雜心情同舊生活告別，走向?qū)拸V的新生活。

《新娘》的故事發(fā)生在外省城市中一個富裕的老式商人世家中。祖母、母親兩代人守著獨女娜佳。小說開始時，娜佳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這位十六歲起就一心盼望著出嫁的姑娘，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同神甫的兒子安德烈··安德烈伊奇結(jié)婚了。這時一個曾在莫斯科讀書的遠親薩沙回來度假。薩沙“闖入”娜佳那“沒有變化”、“沒有了結(jié)”的平靜生活。

“這里的一切都有點古怪，讓人看不慣，”他繼續(xù)道，“鬼知道怎么回事，這兒的人什么事都不做。您的母親成天只知道走來走去，像一位公爵夫人，奶奶什么事也不做，您也一樣，連您的未婚夫安德烈·安德烈伊奇也是什么事都不做?！?/p>

“是的，她人好……”薩沙同意道，“您的母親就其本性來說，當然是個極其善良和可愛的女人，可是……怎么對您說呢?今天清早我去了你們家廚房一趟，看到四個女仆直接睡在地上，沒有床，沒有被褥，蓋著破破爛爛的東西，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還有不少臭蟲和蟑螂……跟二十年前完全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哦，講到祖母，上帝保佑她，她老了，不管事了?？墒且?，您的母親想必會講法語，也參加業(yè)余演出，看來她應該明白呀。”

這些話在娜佳心中產(chǎn)生了令人苦悶的不安。那種習以為常、萬事順當?shù)纳钤谒媲伴_始顯現(xiàn)出它的貧乏、粗暴和精神空虛。似乎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但女主人公卻感到，她周圍的生活同她心靈上正在破殼而出的東西形成一種令人傷心的對照。“……老奶奶在擺紙牌猜卦，尼娜·伊凡諾夫娜(娜佳的母親)在看書。圣像前的長明燈里火苗不時噼啪作響，一切都顯得安寧而圓滿?！钡?，現(xiàn)在娜佳越來越經(jīng)常和尖銳地感覺到這種幸福生活的不幸。薩沙對祖母、母親、未婚夫和她自己的無所事事所作的譴責，薩沙指責她們對仆役的非人道的態(tài)度，“以前她覺得這些話很可笑，現(xiàn)在不知怎么她卻感到不愉快?！?/p>

女主人公驚慌地傾聽她自己的心聲，琢磨著她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的一種新的并不習慣的東西。雖然在平平常常的晚飯席間和晚上消遣活動里并未發(fā)生任何特殊的事情，但她卻用一種緊張尖銳的追究自己情緒根源的目光來看這一切。這目光幾乎是不自覺地發(fā)現(xiàn)了以前在她眼前一滑而過的東西。

“你在我家住上一個禮拜就會恢復元氣，”祖母轉(zhuǎn)身對薩沙說，“只是你得多吃點。瞧你像什么樣子！”她嘆了一口氣說：“你那模樣真嚇人！真的，你簡直成了浪子了?！?/p>

“揮霍掉父親贈與的全部資財，”安德烈神父眼里帶著笑意說，“浪蕩的兒子只好給人去放豬……”

“我喜歡我爹爹，”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拍拍父親的肩膀說，“他是個可愛的老人，善良的老人?！?/p>

大家默不作聲，突然薩沙笑起來，用餐巾捂住了嘴。

這是一個含義豐富的場面。每天包圍著娜佳的這些人的生活充斥著一種十分幼稚、同時又十分殘酷的自我滿足!這些人確實以為，他們過的當真是正直的生活。這引起了薩沙大笑，因為“揮霍掉父親贈與的全部資財”“浪蕩的兒子只好給人去放豬”這些話可以用來說明他們中的每一個，而不是說薩沙。是他們過著寄生的生活!

實際上，“浪子”薩沙卻是一個號召走向新生活的宣傳者。他播下的“種子”在娜佳的心靈中逐漸萌芽，使她不由自主把注意力集中在薩沙叫她注意的日常生活中那些尖銳的病態(tài)“點子”上，她重新評價周圍的一切和周圍的人們?！安恢趺茨燃严肫鹆怂哪赣H不愛她已故的丈夫，弄得現(xiàn)在一無所有，只有依賴自己的婆婆，也就是老奶奶過日子。娜佳左思右想，怎么也弄不明白，為什么她至今把母親看得那么特別，不同尋常，為什么沒有發(fā)覺她其實是個普通的、平常的、不幸的女人。”

娜佳去觀看了為她未來的家庭生活布置的新房。對她來說，這次觀看新房竟變成了一種真正的折磨，因為她好象看到了為她準備好的未來生活，看到了她周圍的一些愚昧自滿的人為她精心安排的生活——一潭死水般的寄生生活。母親的今天就是娜佳的明天。這種情況下，娜佳該怎么辦?她的出路何在?薩沙幫助她解答了這個問題：“求學”“受教育”。

小說的結(jié)尾，久別之后，正在求學的娜佳又回到她自己的故鄉(xiāng)。她曾經(jīng)背著她的家庭和未婚夫，從家中秘密逃走，投入廣大的生活，現(xiàn)在，她又回來小住數(shù)日。這時故鄉(xiāng)在她眼中“一切都已衰老、陳舊”，在她的想象中，“一種嶄新、廣闊、自由的生活展現(xiàn)在她的面前，這種生活，盡管還不甚明朗，充滿了神秘，卻吸引著她，呼喚她的參與?！庇谑?，娜佳再次告別親人，生氣勃勃、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故鄉(xiāng)。自此，作者成功地為我們塑造了一個為了把生活翻一個身、為了把祖國變成一個絢爛的花園而走向?qū)拸V新生活的俄羅斯女性的美妙形象。

娜佳作為俄羅斯知識婦女，以她高于自己母親和未婚夫的心靈智慧、審美志趣、理想情操，超越了自己的舊生活。娜佳這一女性形象中寄托了契訶夫?qū)ξ磥硎来氯说淖８?。娜佳之美，在于精神境界，她的心靈是自由的，這是一種真正的心靈美。正是因為娜佳的精神境界高于同時代人的水平，所以在同時代讀者的心靈中激起了希望和憧憬。究竟是什么使娜佳獲得了心靈的自由?契訶夫在《新娘》中展現(xiàn)了另一種境界——讀書學習、接受教育、獲得知識。

就人的覺醒來說，科學教育的意義在于使人從愚昧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科學是愚昧的天敵。19世紀法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愛米爾·左拉說得好：“愚昧有益于人類的神話，可以說是一種長期的社會罪行。貧困、骯臟、迷信、邪惡、謊言、專制，對婦女的蔑視，對男子的奴役，一切肉體上和精神上的創(chuàng)傷，都是由于這種蓄意的愚昧而產(chǎn)生的，而這種愚昧已經(jīng)成為政府和教會的統(tǒng)治工具。只有知識才能摧毀這些騙人的教義，消滅那些靠散布謊言為生的人們，才能構(gòu)成巨大的財富的源泉，即使土地獲得豐收，又使文化繁榮昌盛?！?/p>

教育不僅是人類知識的傳遞，還是改變精神世界的途徑。薩沙勸娜佳“要是您能出來求學就好了！只有受過教育的、圣潔的人才有意思，只有他們才是有用的。要知道，這類人越多，人間的天國就來得越快。到時候，你們的城市漸漸地就要土崩瓦解——一切都要顛倒過來，一切都變了樣子，簡直像施了魔法似的。到時候這里將出現(xiàn)無數(shù)宏偉富麗的房屋，美麗的花園，奇異的噴泉，優(yōu)秀的人……”。娜佳聽從了薩沙的勸告，感受到了時代的召喚，做出了影響她一生的決定：出外求學。讀書期間，娜佳獲得了新的知識、新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氐焦枢l(xiāng)，看到故鄉(xiāng)的狀況，她清楚地意識到：“她的生活，正如薩沙期望的那樣，已經(jīng)徹底改變；她在這里感到孤單、生疏、多余：這里的一切她都覺得沒有意思，她同過去已經(jīng)決裂，它消失了，像是焚毀了，連灰燼也隨風飄散了?！蹦羌延X醒了，她終于完全懂得自己要與一切舊的東西決裂，迎接新的世界。

契訶夫不僅在《新娘》這篇小說中顯示了知識的重要性，他的其他作品中也歌頌了知識和有知識的人。如戲劇《三姊妹》“有知識的、受過教育的人，無論住在哪個城市，也無論哪個城市有多么冷落，多么陰冷，都不是多余的！”“也許繼你們之后，又會出現(xiàn)六個像你們這樣的人，再以后，又出現(xiàn)十二個，如此以往，總有一天，像你們這樣的人，終于形成了大多數(shù)，兩三百年以后，世界上的生活，一定會是無限美麗、十分驚人的……”

契訶夫認為改變婦女現(xiàn)狀的一個根本途徑是受教育。獲得知識，不斷地充實、改變自己。只有受教育，增長知識，懂得生活的意義，才能理性地審視這個社會和自身的狀況，探求出路，走向?qū)拸V的新生活。娜佳的例子為婦女提供了一個有力的典范：女子應該受教育，且不斷地用知識改變自己的現(xiàn)狀，創(chuàng)造新的、幸福的生活。從這個意義上說，心靈之窗向科學和知識敞開著的娜佳，同樣屬于未來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