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是解讀文學作品的一種基本路徑,當然,一絲不差地“還原”幾乎是不可能的,但盡可能地“還原”是文學作品解讀應該努力的方向。所謂多元解讀、個性化解讀的前提是對作品進行正確的“還原”,盡可能地接近作者本意。在語文課堂中,我們以為只有“還原”作品、接近作者的解讀才是真正有效的閱讀,否則,雖很熱鬧終不能說是在閱讀。
基于這樣的出發(fā)點,我認為陳松泉老師執(zhí)教的《采薇》是一次極好的嘗試,同時也是一次成功的嘗試。
作品解讀從何處還原?這是文藝批評的問題,同時也是課堂教學的問題。語文課解讀作品從何處切入,“課”從何處開始,這是備課時首先應該解決的問題。我們認為高中語文課中的作品解讀應該從學生的文化生活中尋找切入點,而不是從日常生活中隨便尋找一個話題。高中語文課應該強調文學教育,培養(yǎng)學生藝術表達的能力。小學語文應該強調文字教育,培養(yǎng)學生規(guī)范表達的能力;初中語文應該強調文章教育,培養(yǎng)學生實用表達的能力;大學語文應該強調文化教育,培養(yǎng)學生個性表達的能力。顯然,這節(jié)課從學生熟悉的同鄉(xiāng)文化名人張謇的對聯(lián)切入是經過精心考慮的。從學生的文化生活開始對作品進行還原,這是符合讀《詩》的傳統(tǒng)的。
回到《詩》的年代讀《詩》,通過《詩》那個年代的表達習慣來理解《詩》的章法。重章疊句、一唱三嘆是《詩》那個年代極普遍的藝術表達習慣,賦比興也是那時極通常的藝術表現手法。從這兩個角度還原作品,執(zhí)教者也是經過一番斟酌的。教材中兩首詩歌《采薇》和《奧德賽》都表現了上古時代戰(zhàn)爭背景中一種古典的鄉(xiāng)愁,由于表現手法和表達習慣的不同,所以在作品還原的重點上也應不同。通過對《采薇》重章疊句和賦比興手法的分析,西周時代一個從戰(zhàn)場上回鄉(xiāng)的戰(zhàn)士就被“還原”了。
通過文本解讀,那時的景物和人物似乎已經“彌散”在課堂的每一個角落,課堂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開始用心靈去觸摸了。此時此景,人物會有怎樣的情感呢?是喜還是悲,是樂還是哀?學生在“還原”了的作品的情境中開始接近作者了,于是一堂課的亮點也就出來了:學生拈出了“復雜”一詞作為一種體悟,這是只有當作品被還原到本來的情境時,學生深入地體味才會有的結果!從大多數同學的附和中也能感覺到《采薇》在這個課堂中“活”起來了。
“還原”需要激情,這節(jié)課挑選了詩中最能打動讀者的句子“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作為激發(fā)激情的引子。老師把學生放在出征前楊柳依依的春天里,又把他們放在歸家時的雨雪霏霏中。在這一種還原情境后的體味中,學生才能夠真正地接近并嘗到那種戰(zhàn)爭中的鄉(xiāng)愁。所以我說這一節(jié)課的亮點是在這一處的討論,因為這時的學生已經完全沉浸在一個戰(zhàn)士從戰(zhàn)場歸來即將立于家門前的情境中了,那個戰(zhàn)士似乎就已經是學生自己了!
這節(jié)課也有需要改進之處,就是在還原時應盡可能做到“知識科學”。如談到謝玄和王國維對“楊柳依依”和“雨雪霏霏”的評論時說道:“謝玄沒有說為什么喜歡,但王國維先生看到了這幾句詩妙在‘感情真’,真感情寫出了真景物:依依的楊柳和霏霏的大雪?!逼鋵?,宋祁的觀點更可以說明這一點,宋祁認為謝玄喜歡這句話是因為它“寫物態(tài),慰人情”。這個問題只要查一下余嘉錫的《世說新語箋疏》就能夠知道。可見,勤查第一手資料、多讀原著對一個語文教師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功夫,“還原”不是光靠一本參考書就能夠做到的!
總之,陳松泉執(zhí)教的《采薇》一課極能代表他對高中語文教學的一種理解:語文課堂中解讀文學作品的基本路徑是“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