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4月3日,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通過《關于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決議》。1994年12月14日,三峽工程正式開工建設。三峽工程從籌劃到開工建設,歷經(jīng)半個多世紀。在50多年的時間里,我一直與長江治理、開發(fā)打交道,先后擔任長江水利委員會主任林一山的秘書、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漢江規(guī)劃設計室主任、施工設計處處長、副總工程師、副主任、主任,以及國務院三峽建設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等職務,期間有幸陪同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江澤民等中央領導到三峽視察。
毛澤東巡游長江
1949年初,中國人民解放軍即將打過長江,解放全中國。這時,我從清華大學畢業(yè)在即,組織上準備安排我在北平市或清華本校工作。當時考慮全國即將解放,需要大批人員到新解放區(qū)工作,我向組織請求批準我南下。這樣,1949年3月,我參加了第四野戰(zhàn)軍南下工作團。團長是譚政,副團長是陶鑄,后來又增加了邵式萍,秘書長兼代理黨委書記是林一山。整個團有1萬多人。一分團一大隊主要是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燕京大學、東北大學和北京師范大學等校的學生組成。我最初在一分團一大隊三中隊做組織工作,不久被抽到總團組織科。
四野南下工作團南下不久,長江汛期來臨。由于國民黨統(tǒng)治時期水利設施嚴重失修,當年雖非特大洪水年,但長江流域發(fā)生了嚴重洪水災害,堤防多處決口,人們深受水災之苦。當時,新中國尚未正式成立,全國解放戰(zhàn)爭仍在進行,但中共中央對此極為重視,決定籌建長江水利委員會,歸中南局領導。當時已確定林一山去廣西擔任省人民政府副主席,1949年7月底8月初,我們到達武漢后,中南局負責人鄧子恢找陶鑄商量說,聽說林一山在山東搞過水利,最好讓他留下來擔任即將成立的中南水利部部長,并負責組建長江水利委員會。這樣,林一山就留在武漢。經(jīng)組織批準,我也留下,擔任他的秘書。
新中國成立后,黨中央把長江洪水的控制和漢江的治理問題擺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1950年,毛澤東讓水利部匯報工作,問有沒有辦法解決長江洪水問題。我們研究認為,要保證大局、避免更多的人受災,就要犧牲一小塊地來蓄洪水,減輕大范圍的受災。我們提出,在湖北荊江公安縣低洼的地方開辟一個分洪區(qū),特大洪水發(fā)生時可以利用這個地區(qū)分蓄洪水。1950年國慶節(jié)前后,水利部副部長李葆華將此事匯報給了毛澤東。毛澤東問,這個地方臨時解決問題還可以,它能用多少年?如果長江上游來的泥沙將分洪區(qū)淤了,不就用不成了嗎?李葆華回答,我們初步估計如果每年都分洪,大概可以用二三十年。毛澤東聽后說,能用二三十年就夠了,那時就可以著手解決長江治本的問題了。就這樣,毛澤東親自批準了荊江分洪工程。
1952年5月荊江分洪工程正式開工。經(jīng)過70多天的奮戰(zhàn),荊江分洪工程勝利完成。毛澤東遂于7月上旬派傅作義送了錦旗,寫著“為廣大人民的利益爭取荊江分洪工程的勝利”。周恩來也送了錦旗,寫著“要使江湖都對人民有利”。荊江分洪工程的竣工,為防御1954年洪水、保障荊江大堤創(chuàng)造了重要條件。
荊江分洪工程完工后,中央進一步考慮到了長江的治理問題。1953年2月19日到22日,毛澤東乘坐海軍“長江”號軍艦,由“洛陽”號軍艦護航,從武漢到南京,親自視察長江。當時,我隨林一山一起陪著毛澤東從武漢到南京。在船上的三四天時間里,毛澤東主要談了兩件事,其中之一就是了解長江流域的情況,并著重研究長江中下游防洪問題。林一山說,我們在長江上游的干支流選擇了一些水庫,將來能夠對洪水進行調蓄,降低中下游水位,配合堤防以及分蓄洪水的運用,從而確保長江中下游廣大地區(qū)的安全。毛澤東問,這些水庫修起來以后,長江洪水問題是不是就能解決了?林一山回答,還不行,這些水庫下面還有30萬平方公里,這些地方下暴雨,長江中下游地區(qū)還可能發(fā)生特大洪水。毛澤東又問,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林一山說,當時美國人在這里搞過TVA計劃(美國墾務局和田納西流域管理局技術協(xié)助和培訓中國技術人員辦法),修建三峽大壩,它主要是為了發(fā)電,電站可裝機2000多萬千瓦,我們現(xiàn)在考慮的是利用這個大水庫的庫容調節(jié)長江水道宣泄不了的超額洪水,進行防洪。毛澤東聽完匯報說:“費了那么大的力量修這么多的支流水庫,還是不能解決防洪問題,為什么不集中在三峽修一個大水庫,卡住長江上游洪水呢?”毛澤東稱贊林一山的想法好,說你們回去之后抓緊研究,有了結果之后趕快向我報告,現(xiàn)在對外面不要講。
1953年2月毛澤東視察長江提出研究三峽問題后,林一山給長江上游工程局布置了任務:研究在金沙江、岷江、嘉陵江、烏江四大河流興建水利工程控制四江代替三峽工程,能否解決長江中下游防洪問題。長江上游局隨即組織力量對三峽大壩壩址和三峽水庫以及金沙江等四大河流進行控制性水庫的勘選工作,并對長江中下游的洪水來源與組成、發(fā)生特大洪水的機遇以及各種可能的防洪方案進行全面研究。1954年4月,長江上游工程局組織人員對長江三峽進行勘查,選取壩址。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勘查,提出黃陵廟、三斗坪、茅坪等壩址更為有利,可以研究。
1954年夏,長江中下游發(fā)生了百年少遇的大洪水,淹沒耕地4700萬畝,受災人口達1800萬,造成鐵路中斷、工廠停產(chǎn),財產(chǎn)損失嚴重。1954年長江大洪水后,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于同年12月在京廣線的專列上,用了一整夜時間,專門聽取林一山關于長江三峽工程技術問題和壩址情況的匯報,下決心正式進行長江流域規(guī)劃和三峽工程設計研究工作。毛澤東還要周恩來回北京后給蘇聯(lián)部長會議主席布爾加寧拍電報,希望蘇聯(lián)派專家來華幫助我們進行長江流域規(guī)劃和三峽工程設計研究工作。
從1955年起,在黨中央、國務院的領導下,在蘇聯(lián)水利專家?guī)椭?,長江水利委員會協(xié)同各有關部門,全面展開了對長江流域規(guī)劃和三峽工程的勘測、科研、設計與論證工作。
周恩來批準興建丹江口工程
從1956年起,長江水利委員會正式改稱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我任漢江規(guī)劃設計室主任。1956年,國內有些同志對以三峽工程為主體的長江流域規(guī)劃提出反對意見,他們認為三峽工程規(guī)模大,發(fā)電很多用不出去,投資積壓,經(jīng)濟不合理,技術問題也不能解決,以水庫淹沒四川來保湖北不合理;提出用沅水五強溪工程來替代三峽工程解決長江中下游防洪問題。這在全國范圍內引起了一場歷時兩年的爭論。
1958年1月,中共中央在廣西南寧召開工作會議,毛澤東要求會議安排討論三峽工程問題,并將兩種不同意見的代表接到南寧,進行匯報。毛澤東在肯定修建三峽工程必要性的同時,又充分吸取不同意見的合理部分,提出 “積極準備,充分可靠”的建設方針,并請周恩來掛帥,以加強對三峽工程的領導。2月底3月初,周恩來率領100多位專家和黨政要員,實地勘查了三峽工程的預選壩址——南津關和三斗坪,我也陪同前往,并于27日匯報了漢江流域的規(guī)劃和丹江口設計情況。我們早就把匯報的材料交給了周恩來,他看得很仔細,我一邊匯報,他一邊提問。我們一見面,我一開口,周恩來就說,我們是老鄉(xiāng)。我說是蘇北鹽城人。周總理說,你是二喬(胡喬木和喬冠華)的小老鄉(xiāng)。匯報結束后,周恩來一個一個地征求專家的意見,大家都說沒有意見。周恩來說,沒有意見就這么定下來,批準丹江口工程,列入第二個五年計劃,1959年開工或者做開工準備。
1958年3月,根據(jù)周恩來考察的結果和專家討論的意見,成都會議通過了《關于三峽水利樞紐和長江流域規(guī)劃的意見》,明確提出:“從國家長遠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技術條件兩個方面考慮,三峽水利樞紐是需要修建而且可能修建的;但是最后下決心確定修建及何時開始修建,要待各個重要方面的準備工作基本完成之后,才能作出決定。估計三峽工程的整個勘測、設計和施工的時間約需十五年到二十年?,F(xiàn)在應當采取積極準備和充分可靠的方針,進行各項有關的工作。”
從1958年起,我開始任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三峽工程設計領導小組組長,進行三峽工程的設計和準備工作。20世紀60年代初,由于國民經(jīng)濟處于困難時期,加之中蘇關系惡化,蘇聯(lián)撕毀援華合同,撤走專家,三峽工程沒有能按原計劃進行建設。
60年代末,由于缺電非常嚴重,水電部經(jīng)過研究提出上三峽工程,湖北省委也向中央寫報告,建議三峽工程上馬,但未被毛澤東采納。1970年,湖北省和武漢軍區(qū)又向中央提出先上葛洲壩工程。葛洲壩工程是三峽工程的一個組成部分,是三峽工程的反調節(jié)水庫。先建葛洲壩,會對三峽工程造成影響。因此,當周總理征求林一山的意見時,林一山不贊成先上葛洲壩工程,主張先上三峽工程。1970年12月16日,周恩來主持召開葛洲壩工程設計匯報會,討論通過了先上葛洲壩工程的意見。12月24日,周恩來致信毛澤東和林彪,同意先興建葛洲壩工程。12月26日,毛澤東在他77歲壽辰的這天,看了周恩來的信和《中共中央關于興建宜昌長江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的批復》后,寫下批示:“贊成興建此壩?,F(xiàn)在文件設想是一回事。興建過程中將要遇到一些現(xiàn)在想不到的困難問題,那又是一回事。那時,要準備修改設計。”在毛澤東批準的第四天,葛洲壩工程在尚未作出先上馬的修改設計的情況下,采取“邊施工、邊勘探、邊設計”的方針,就大規(guī)模開工了。
葛洲壩工程在建設中,由于準備不足,由于未按正常建設程序施工,工程質量出現(xiàn)了不少問題。1972年11月,周總理抱病召集會議,研究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問題,指定由林一山負責,袁寶華、謝北一、張體學、錢正英、王英先、馬躍驥、沈鴻、廉榮祿等參加,組成葛洲壩工程技術委員會,重新討論葛洲壩工程應該上還是下,負責向中央提出報告。經(jīng)葛洲壩工程技術委員會的充分討論,決定葛洲壩工程停工兩年,由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重新設計。
從1972年開始,我作為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副總工程師,長期駐葛洲壩工程工地,在葛洲壩工程技術委員會領導下,與曹樂安、文伏波、洪慶余等同志一起進行葛洲壩工程的技術設計工作。1974年葛洲壩工程修改設計工作基本完成,年底工程重新開工。
鄧小平視察三峽壩區(qū)和葛洲壩工地
20世紀70年代末,隨著大規(guī)模經(jīng)濟建設的開展,全國包括華中缺電越來越嚴重。1979年,當葛洲壩一期工程基本建成后,水電部又向國務院提出關于修建三峽工程的報告,建議盡早決策。
1980年3月,我正在葛洲壩工地,聽到湖北省委副書記王群傳達國家計劃會議預備會議精神,在這次會上鄧力群傳達了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的話,根據(jù)當前經(jīng)濟形勢,三峽工程十年之內可能上不去。我聽后很著急。恰巧這時,新華社記者李永長采訪我,我向他講了三峽工程的基本情況,包括規(guī)劃設計、施工、設備供應、資金需求等方面的情況以及葛洲壩工程和三峽工程的關系等。他據(jù)此寫了一篇長篇動態(tài)清樣。中央領導同志很重視這份反映材料。鄧小平可能也看了這份材料,決定親自到三峽地區(qū)和葛洲壩工地進行實地考察。
7月13日,鄧小平在四川省省長魯大東、湖北省委第一書記陳丕顯、我以及宜昌地委書記馬杰、荊州地委書記胡恒山等人的陪同下,從重慶順江東下,視察三峽壩區(qū)和葛洲壩工地。
鄧小平一上船就關切地問我,有人說三峽水庫修建以后,通過水庫下來的水變冷了,長江下游連水稻和棉花也不長了,魚也沒有了。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我回答說:長江通過水庫下泄的水量年平均為4510億立方米,而三峽水庫的庫容只有年過水量的8%,會不斷進行交換,水溫變化不大,不影響農業(yè)和漁業(yè)。我以丹江口水庫為例,詳細加以說明:漢江上的丹江口水庫年過水量為380億立方米,而水庫庫容為年過水量的1/2,因而水庫蓄水后水體交換時間較長。即使如此,經(jīng)水庫下泄的水溫較建庫前變化也不大,漢江中下游的水稻、棉花都長得很好,對漁業(yè)影響并不大。
鄧小平聽后說,長江中下游是魚米之鄉(xiāng),物產(chǎn)豐富,一定要注意保護好環(huán)境。
我接著又向鄧小平匯報了三峽工程研究的經(jīng)過、工程規(guī)劃設計、施工方案、設備制造、資金籌集等問題。當匯報到當年周總理確定先建葛洲壩工程為三峽工程作實戰(zhàn)準備時,鄧小平表示贊成,并指出葛洲壩建設過程中所取得的經(jīng)驗一定要很好地應用到三峽工程上。
當船行經(jīng)瞿塘峽進口時,鄧小平見兩岸山勢陡峻、江面很窄,問我為什么壩址不選在這里,而要選在下游?我說,三峽工程泄洪流量很大,要布置大規(guī)模的溢流壩,水電站裝機容量達2000多萬千瓦,機組臺數(shù)很多,廠房很長,還要布置通航船閘,而瞿塘峽進口處很窄很難布置。同時,全長200公里的三峽河段落差比較集中,是三峽水庫水能利用的重要組成部分,丟掉了這一段,防洪和發(fā)電效益將大為降低,壩址地質條件不好,三峽河段航道也不能得到根本改善,因而不宜選在此地。
船行進到三峽以后,鄧小平又要身邊的人將我叫到船頭會議室,一邊觀看兩岸風光,一邊和我談三峽工程建設問題。鄧小平詳細詢問了大壩、電廠、船閘的設計,并和國內外已達到的水平進行比較。他對設計所依據(jù)的基本資料包括水文、地質各種試驗研究成果以及國內外大型水壩建設中發(fā)生過的一些重大問題也都做了了解,特別是和葛洲壩工程的對比詢問得更為詳細。他還特別問到,三峽工程會不會出現(xiàn)黃河三門峽工程出現(xiàn)過的泥沙淤積問題。我作了詳細匯報。鄧小平還問到了三峽工程資金籌集問題。我提出可用葛洲壩發(fā)電收入作為三峽建設資金,如果每度電0.1元,葛洲壩年發(fā)電160億度,可得16億元。鄧小平對此很感興趣。
船到宜昌后,鄧小平參觀了葛洲壩工程,他看得很仔細。鄧小平詢問了葛洲壩一期工程的截流時間,他指示現(xiàn)在工地的各項設施以及機械設備將來凡是能用之于三峽的都要用上,那時不要再重復搞一套,要注意勤儉節(jié)約,不要浪費。在葛洲壩參觀時,施工的同志匯報了工程施工情況,鄧小平參觀以后比較滿意。
在視察了葛洲壩工程后,鄧小平乘船到江陵市。在經(jīng)過荊州時,他對荊江兩岸1500萬人口、2300萬畝良田處于荊江洪水嚴重威脅之下十分關注。他對當時所采取的防洪除澇措施做了詳細了解。他指出,洪水淹到哪里,哪個地方就要倒霉,人民要遭殃,必須采取有效措施解除這種嚴重的威脅。他對三峽水庫調節(jié)長江洪水的功效十分注意,對于兩岸分洪區(qū)的安全措施也十分關注。他對我說,長江兩岸的防洪問題要十分重視,一點也不能馬虎。
鄧小平對修建三峽工程后船只航行有無影響也很關注。當他了解到修建三峽大壩以后航運不致受到阻礙,而有利方面是主要的,他放了心。
鄧小平到武漢后,黨中央、國務院及有關部門的負責同志也專程從北京趕到武漢,向他匯報工作。在會上研究三峽工程問題時,鄧小平指出:此行看了長江三峽工程,聽了匯報,了解到長江水運運量不大,長江中下游兩岸防洪問題很嚴重,洪水淹到哪里,哪里要倒霉,人民要遭殃,同時,長江兩岸物產(chǎn)豐富、經(jīng)濟發(fā)達,三峽大壩建成以后航運問題可以解決,三峽工程可發(fā)大量的電,可促進這些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環(huán)境影響問題也可以解決。他認為:建設三峽工程效益很大,輕易否定三峽工程是不對的。請黨中央、國務院及有關部門的負責同志回北京后抓緊研究。
1980年7月鄧小平三峽之行后的兩三年時間里,黨中央、國務院的主要領導同志大都到過三峽庫區(qū)、葛洲壩工地視察。我當時作為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副主任、黨委副書記,接待過許多來三峽庫區(qū)、葛洲壩工地視察的領導同志。這時,著手建設三峽工程已經(jīng)成為黨中央、國務院大多數(shù)領導同志的共識。
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批準興建三峽工程
從1984年開始,我作為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長江水利委員會主任,帶領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長江水利委員會的同志,為三峽工程開工建設做了很多準備工作。就在三峽工程緊鑼密鼓進行開工準備的時候,情況發(fā)生了變化,一些政協(xié)委員、專家學者紛紛發(fā)表言論,撰寫文章,反對三峽工程上馬;海外輿論也有了反對的聲音;重慶市也對原來的150米方案提出意見,建議三峽工程采用180米方案,以便萬噸油輪可以直達重慶。
1986年5月,為慎重決策,當時的國務院領導率有關部門的同志赴三峽地區(qū)進行實地考察。當時是兵分兩路,國務院總理帶了一批人,包括王任重、杜潤生、林乎加、楊汝岱、關廣富等,從北京經(jīng)湖北到萬縣,李鵬則帶了錢正英、李伯寧、黃友若和我,經(jīng)四川達縣再坐火車到萬縣。5月29日,兩隊人馬在萬縣會合,一起從萬縣坐船到宜昌。中午登上中堡島,查看壩址地形,聽取了有關水電專家的匯報。下午又冒雨考察了葛洲壩水利樞紐,看望了水電職工。在返回北京的火車上,決定對三峽工程重新論證,同時確定了具體的決策程序:先責成水電部重新論證、編制可行性報告,然后由國務院組織審查委員會審查,再報國務院、中央政治局審議,最后提交全國人大討論;中間還設一個協(xié)調小組,隨時與全國人大、政協(xié)通氣。
1986年6月,黨中央、國務院下發(fā)15號文件,即《關于長江三峽工程論證有關問題的通知》,決定由水電部負責廣泛組織各方面的專家進一步論證,重新提出三峽工程可行性報告。隨后水電部成立了三峽工程論證領導小組,水電部部長錢正英任組長,我是領導小組成員之一。1989年5月,在14個專家組412位專家兩年8個月的充分論證的基礎上,長江流域規(guī)劃辦公室重新編制了《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可行性研究報告》,提出三峽工程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有利,建議中央早作決策;推薦方案為壩高185米,正常蓄水位175米,初期蓄水位156米。
1989年春夏之交發(fā)生的政治風波,影響了三峽工程的進展,延遲了黨中央、國務院對三峽工程建設的決策。盡管如此,以江澤民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對三峽工程仍十分重視。1989年7月江澤民就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不久,即到葛洲壩工地和荊江進行考察,了解長江防洪問題。同時,還視察了長江水利委員會,我向他匯報了長江水利委員會的工作情況。他向我們詢問了有爭議的各項問題,并對我們在座的工程技術人員代表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給從事三峽設計科研工作的人員以極大的鼓勵。他認為鄧小平對三峽工程所作結論是有科學根據(jù)的,要我們更好地工作。
1990年3月,在全國政協(xié)七屆三次會議召開之際,我和一些政協(xié)委員聯(lián)合提案,建議將長江三峽工程列入“八五”計劃,及早開工興建。這個提案經(jīng)王任重轉給江澤民。江澤民對這一提案極為重視,4月5日批轉給國務院總理李鵬。幾天之后,李鵬即在此件上作了批示。
在江澤民、李鵬等黨中央、國務院領導同志的支持下,1990年7月國務院在首都賓館召開三峽工程論證匯報會,聽取三峽工程論證情況的匯報。會上,國務院決定成立以鄒家華為主任的國務院三峽工程審查委員會,對重新編制的可行性報告進行審查,再報請國務院正式審批。1991年8月,國務院三峽工程審查委員會審議并通過了《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可行性研究報告》,認為三峽工程技術上是可行的,經(jīng)濟上是合理的,國力是可以承擔的。
1992年2月,江澤民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討論三峽工程問題,我列席了這次會議。那時,我正陪著一些全國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在考察三峽,突然接到電話要我到北京開會,討論三峽問題。會議由李鵬首先匯報了有關情況,姚依林、喬石、李瑞環(huán)、薄一波、楊尚昆、萬里等同志先后發(fā)言。這次會議用了一天時間,上午匯報,下午討論,最后由江澤民講話。江澤民說,毛主席、周總理當年提出來要建三峽,后來小平同志極力主張建,看來還是有根據(jù)的,經(jīng)過論證,應該提交全國人大。江澤民講得很風趣,他還引證了一段歌德的長詩,大意是講修建這個工程以后,造福一方群眾,使他們安居樂業(yè)。這樣就確定了由國務院提出意見,報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
1992年4月3日,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以1767票贊成、177票反對、664票棄權、25人未按表決器通過了《關于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決議》,決定將興建三峽工程列入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十年規(guī)劃,由國務院根據(jù)國民經(jīng)濟發(fā)展的實際情況和國家財力、物力的可能,選擇適當時機組織實施。
這樣,經(jīng)過認真準備,1994年三峽工程一期工程正式開工。1997年11月實現(xiàn)長江二次截流(修建葛洲壩工程時,實現(xiàn)長江首次截流),第二期工程開始。 “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三峽工程已步入新紀元。
(責任編輯 劉榮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