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初被最高人民檢察院評為全國十佳反貪局長之一的王江華，是云南省玉溪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局長。

“全國十佳反貪局長”——這是一個非同一般的榮譽稱號。就像戰(zhàn)場上的將軍，沒有卓越的戰(zhàn)功和非凡的指揮才能，豈能為將軍？

云南省玉溪市，這是聶耳的故鄉(xiāng)。在這里，一提起玉溪市人民檢察院，一提起檢察院反貪局，就不由得使人熱血沸騰心潮澎湃，仿佛我們面對著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耳邊響起那雄壯的國歌一樣；也不由得讓人想起了王江華率領(lǐng)的反貪局近年來查處的那些大快人心的反貪捷報——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幾多不眠的日日夜夜，一個個披著各種華麗外衣和堅硬鎧甲的貪官紛紛墜下馬來，他們是：原市經(jīng)貿(mào)委主任馮敏，市建設局局長陶春逢，峨山縣縣長、市統(tǒng)計局局長普通發(fā)，澄江縣縣委書記、澄江磷化公司總經(jīng)理楊家林，通?？h縣委副書記狄春太，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二庭庭長路民、副庭長趙德明。

正是“幾聲凄厲，幾聲抽泣。……正西風落葉下長安，飛鳴鏑”。還有那：

原新平林業(yè)局局長何仁俊，易門縣人民法院院長陳明清，市經(jīng)濟技術(shù)開發(fā)區(qū)副主任巴玉發(fā)，華寧縣副縣長趙慶榮，澄江縣人民銀行行長張品智，太平洋保險公司玉溪分公司總經(jīng)理鐘曼莉，紅塔集團總經(jīng)濟師朱維敏，易門礦務局副局長熊玉虎，中國工商銀行玉溪分行牡丹辦事處副主任王煒青，華信律師事務所律師吳正乾……

僅2001年以來，全市就查辦職務犯罪案件361件401人，其中大案要案55件57人，縣處級以上要案25人，案值達2.4億元，直接追繳贓款3492.2萬元，移送起訴率達97.8%，沒有一件無罪的錯案。

是否可以這樣說，在玉溪，老百姓說起反腐肅貪，無不翹指以贊檢察院。而要評說這些反貪戰(zhàn)績，則又不能不提起榮獲“云南省第五屆十大杰出青年”、“第五屆中國優(yōu)秀檢察官”、全國檢察機關(guān)“十佳反貪局長”的玉溪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王江華。

一件件成功案件的里面有著無盡的艱辛

上面提到的那些貪官全都是非凡人物，有著超人的智商和堅實的護衛(wèi)神通。許多人在作案前就請了高人、專家，就有關(guān)方面的法律法規(guī)做了一番精心的研究，看怎樣才能既撈了錢又能逃脫法律的制裁。有的人，一被請到檢察機關(guān)，就知道檢察機關(guān)無非是要給他講法律的哪條哪款，他們會“以法抗法”給檢察官來一個先發(fā)制人。有的人一進來，很坦然地往沙發(fā)上一坐，點上一支煙，說：“今天大不了在你們這里坐24小時，到時候我該走還得讓我走?！?/p>

是呀，他們中，有的就是法官，是什么刑庭庭長；有的是常年在法庭上和公訴人及審判長唇槍舌劍斗法的律師；有的是革命了幾十年的老革命。過去只有人們怕他們，他們怕過誰？也有的雖然也無多大背景，但他搖身一變成無賴，這世界上無賴又怕過誰？

——在查辦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二庭副庭長趙德明時，趙德明自知受賄犯罪的嚴重后果，自恃熟諳法律而負隅頑抗，王江華審訊他時，他冷笑兩聲道：“你哥、你弟、你妹我都認識，你兒子在哪個學校我也知道?！蓖高^那陰森森的目光，王江華感到了一股逼人的殺氣。但王江華沒有退縮，而是迎著那股殺氣繼續(xù)步步緊逼，就像國歌中唱的“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終使其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但剛交代完，他又十分后悔，進而窮兇極惡地毆打干警。在被制服以后，問他為什么要打人？他說“反正我也完了，打死一個算一個！”后來，經(jīng)過兩審、終審趙德明被判處有期徒刑5年，至今那趙犯還放出話來要報復王江華等檢察官。

什么是反貪斗爭？這就是斗爭。他們?yōu)榈木褪清X，十萬百萬千萬地貪污受賄，如今要讓其美夢破滅，受到法律應有的懲罰，他們能甘心，能不恨嗎？

——那是查辦原市經(jīng)貿(mào)委主任馮敏受賄案。馮敏曾獲得“優(yōu)秀企業(yè)家”等多項榮譽，剛剛經(jīng)組織考察提拔為市經(jīng)貿(mào)委主任，其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查案時五花八門的壓力說情等等自不必說了。正因為他自知后盾堅強，就死不認罪。王江華于是親審其人。怎么突破呢？王江華并不直接問他受賄的事，他知道問也是白問。他就先給他講故事，說，馮主任，我給你講個故事，但不是從前，而是近年的事。有一個人的老婆，整天為她老公藏那些錢，藏存折，藏在外地不放心，又取回家，過兩天不放心，又藏在其他地方。哪筆款哪天到期了，該轉(zhuǎn)存了，哪個存折的密碼是多少，等等等等，又累又怕，終日提心吊膽，人都差點兒瘋了。不知你老婆是不是這種人？

這故事好像是哪份報紙上登過的，那馮敏知道是影射他，但卻鎮(zhèn)定自若地說，“我那老婆正直得很，人家好多次送錢，都是她退回去的?！薄斑@么說，你家是你老婆管賬？”“是呀，我從來不管那些小事?！薄瓦@么兩句對話，王江華就從對方的回答里窺出了破綻。于是說，“馮主任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有點事，去去就來”。王江華出了審訊室?guī)Я藥讉€人直奔馮敏家，對馮敏老婆亮出檢察官的身份，說：“馮主任說，你們家是你管賬，每次人家送錢都是你收的。是吧？”這是一點不假的，其老婆不敢犟，只好說，是。然后，王江華問：“你家有多少錢？”“誰知道那老頭子交代了多少呢？”馮敏的老婆拿不準，就小心翼翼地說，“只有20來萬”?！凹热皇悄愎苜~，那么多錢你用到哪里去了？到底有多少？”“……”馮的老婆心里一急，臉上就來了汗水。王江華又給她講了那個女人藏錢的故事，講那女人到頭來藏了個竹籃打水，然后說：“你也是，為了那錢這么多年每天提心吊膽，苦不苦？累不累？到頭的結(jié)果呢？”一句話說到了那女人的心坎上，不一會兒，那馮敏的老婆竟放聲大哭起來。在場的一位女干警又上前一番開導，那女人便如實交出了70多萬元的現(xiàn)金和存折，也拿出了自己做的一個密碼本，講出了哪些人送了多少錢。然后，王江華回到馮敏那里，沒幾個回合，馮敏就敗下陣來。不到12個小時，一起由2萬元線索為起點的小案，就突破成了受賄60多萬元的大案。

這就是智，這些年，哪一個大案要案的偵破不是這樣地費盡心機？照王江華的話說：“要用心去戳，說到他心坎上了，他才會投降。有時候也累，十多個小時在那里給他們說，要從對方的談話中看準對方的氣質(zhì)和弱點，從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里發(fā)現(xiàn)和抓住突破口，雖然雙方都是一支煙，一杯茶，聽不見刀槍之聲，但就像諸葛亮在城頭撫琴，雖琴聲悠揚，卻不亞于沙場拼殺的高度緊張，能不累嗎？”

——那一年，他帶人去搞一個搜查，那犯罪嫌疑人及其家屬都是受黨培養(yǎng)多年的國家干部，可那家屬卻當場耍賴皮，王江華站在哪兒她就往哪兒以頭相撞，為了避免出意外，王江華只有連連躲閃，往門外讓，往屋外的大雨里讓。那女人又往大雨里攆……

這就是面對無賴的艱難。

有的貪官更絕，他們了解到檢察機關(guān)有一條內(nèi)部紀律，只要發(fā)生了犯罪嫌疑人自殺或自殘事件，辦案人員及相關(guān)責任人就會被處分、下崗等等，于是他們就來個魚死網(wǎng)破，反正自己罪責難逃，那么，也叫你“同歸于盡”。就千方百計跳樓、用頭撞墻、自殺、自殘等等。這就是王江華所說的：“現(xiàn)在辦案難啦，過去只講不枉不縱，穩(wěn)準狠；現(xiàn)在還要講不死（犯罪嫌疑人自殺）不超（不超辦案時限）。一上案子就提心吊膽，常常挨餓挨凍，常常失眠，有時候還要挨犯罪嫌疑人的打。每辦成功一個案子，所付出的太多太多……”

這正是，在那一件件成功案件的后面，卻是無盡的艱辛，不堪回首往事中。

他以關(guān)云長單刀赴會的氣概壓倒邪氣凱旋而歸

可以說你檢察官道高一尺，他們早有了對付你的魔高一丈。那么，怎樣才能制服這些“高手”呢？照王江華的一位下屬所言：“每個犯罪嫌疑人都是一把堅硬的鎖，而開這把鎖的鑰匙你卻不知道。都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因此你就得有很多把鑰匙，這把鑰匙打不開，就得趕快另換一把，而且必須在法定的時限內(nèi)合法地打開。有的適宜法律攻心這把，有的適用以情感人這把，有的適合談心這把。那么，在每審訊一個人之前，這人大概該用哪把鑰匙，王局長就已經(jīng)基本有了數(shù)。且哪些同志和哪個同志搭配組成一把什么類型的鑰匙，他都有數(shù)。所以，往往能在這把鑰匙打不開時，能及時地換上另一把。對犯罪嫌疑人一天24小時內(nèi)什么時間是一種什么心理狀態(tài)，那人在什么時候想些什么，他都能準確把握。這就和戰(zhàn)場上打仗一樣，有時候，戰(zhàn)機稍縱即逝。在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線最弱的那一刻，如果你沒有及時迎上去，也許只晚去了一會兒，他就又變得頑固不化了。所有這些，王江華每一刻都在腦子里轉(zhuǎn)著，從大清早一睜開眼就一直轉(zhuǎn)到深夜。一年四季沒有閑過?！?/p>

每一位反貪干警一旦站到了他的對手面前，較量就開始了。誠如王江華所說：“大家腦筋都在轉(zhuǎn)，就看誰轉(zhuǎn)得快。你能從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里看破對方的秘密，你就能勝利?！?/p>

王江華的目光是犀利的。2003年5月，他們在查辦一起貪污案時，發(fā)現(xiàn)另一個傷害案里幾個人都是主犯，為何有的判了七年，而該貪污案的馮某卻只判了個緩刑？經(jīng)過深入調(diào)查，原來那案件從一審到二審，居然涉及多名律師行賄和法官受賄。而且他們從這個普通傷害案的徇私枉法中又牽出另一樁重大販毒案的枉法判決，居然把一個販賣10公斤海洛因的大毒販巧立名目后判為無罪。其中就涉嫌一審和二審的4名法官。這些人踐踏法律真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然而，其間涉嫌犯罪的都是玩法的“專家”，那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兩名庭長和副庭長，那些天天玩法律的律師，你能拿下他們？前面所講的那要打死檢察官、報復王江華的趙德明便是其中之一。這里的萬千艱辛都不講，咱們只講講王江華是如何攻下那中院原刑一庭副庭長，后任刑二庭庭長的路民的事。那時，紀委已對路民實行了“雙規(guī)”，反貪局好幾對搭檔的“鑰匙”都對路民試過了，始終打不開他那把鎖。路民照舊每天練他的太極八卦，如若一談案子，依然一聲冷笑，一副不屑一顧的冷漠和陰森，矢口否認有任何受賄行為。那天晚上，月色淺淡。王江華來到路民的房間，出人意料地說：“走，到外邊草坪上散散步?！碑敃r，和被“雙規(guī)”的路民一塊兒居住看守他的幾個同志都暗自吃了一驚，辦案中最怕的就是犯罪嫌疑人逃跑或自殺，這么晚了還帶他出去，這還了得？連路民自己也有些驚訝，他笑著問王江華：“王局長，你帶我出來，就不怕我跑？”“過去說最遠跑到天邊，你知道，地球是圓的，根本就沒有天邊。中國倒是有個國界，可中國就這么大，你又能跑到哪兒呢？再說，你是個孝子，你那老八路出身的父親已是八十高齡了，你還牽掛著你女兒的學習成績，你會跑？”也許是這句話說到了路民的痛處，路民一陣沉默。夜風輕拂，草叢中有蟋蟀在低吟。忽然，王江華直奔主題道：“路庭長，我們都是老熟人了，我們辦的案子，經(jīng)你親手判決的不知多少，什么叫證據(jù)？什么叫有罪？你比我們懂。若你自己當你這個案子的審判長，按現(xiàn)有的證據(jù)，你那10萬元的事該怎么說？”

“……”夜依舊靜靜地，只有輕輕的腳步聲。大家都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路民終于開口交代了他的受賄犯罪事實。就這樣，又一個頑固的堡壘攻破了，最終4名法官和一名律師被判刑，3名律師被取消了執(zhí)業(yè)資格，其中一名律師就是王江華大學時的好同學。王江華和他的戰(zhàn)友們再次向玉溪人民證明，在這里，任何人想踐踏法律的神圣都只能是自絕于人民。

這樣的腦筋“轉(zhuǎn)”，似乎還有點悠悠然，有些時刻的腦筋“轉(zhuǎn)”卻是容不得你有絲毫的猶豫。

那一次，去聞名于世的平遠街找一個與販毒販槍分子來往密切的某行賄人，雖也帶了槍，卻實實在在是提著腦袋走了一遭。

還有那次去汕頭某地追贓取證之險。王江華所要找的那人可非等閑之輩，在當?shù)厥莻€知名大人物，經(jīng)常出入五星級“帝王廳”一類場所，不僅和市委、市政府關(guān)系十分密切，而且和當?shù)夭筷?、海關(guān)也挺熟，王江華先是和有關(guān)單位談判，結(jié)果是不許帶走人，說那人是他們的什么“線人”。后來，王江華他們用計將那人帶上車子，正要離開那里時，先是竟然有獲得合法手續(xù)而持槍的人，真槍實彈攔路截車，然后是上百人團團圍攻，孤立無援之際王江華不得不一手提槍，一手抓了那人的衣襟，厲聲對那人說道：“本來也沒多大個事，贓退了，把那些個事兒說清楚了，你就可以獲得從寬處理，我可是說話算話；而今你卻要鬧得這樣使我無法執(zhí)行公務，是要搶槍嗎？告訴你的朋友，再不讓路，一切后果我不負任何責任，你也休想有今后的好日子?！蹦侨吮煌踅A可怕的氣勢嚇住了，終于給他的朋友們喊話讓路放行，他就這樣以關(guān)云長單刀赴會的氣概壓倒邪氣凱旋而歸。

這就是王江華大智大勇的一個寫照，這就是王江華日日夜夜的一個縮影。無論是艱苦的追贓抓逃，還是大要疑難案件的審訊，他都是既當指揮員又當戰(zhàn)斗員。自參加工作以來，他沒休過一天工休假，經(jīng)常一兩個星期不回家，加班加點難計其數(shù)。尤其是去那些人地生疏，治安復雜的異地辦案，凡有急難險差，他從不推諉。每年外出辦案都是上百天。多少次險象環(huán)生，說不盡艱難曲折?！@就是王江華的風采——沒有雷霆萬鈞之勢無以震懾抗法之徒，少了和風細雨之柔不能動其靈魂之痛。

只做不說，這是怎樣的一種品格

王江華是個非常實在的人，他破了那么多大案要案，他也有很多精彩的拒賄故事，但他就是不講，本文的這些故事全都是他的“兵們”悄悄告訴我的。因而，這樣一位功勛卓著的英雄，卻讓所有采訪他的記者頭痛。他對他的事跡一律緘口不說。要問為什么？他說“我們搞反貪的都是這樣，只做，不說”。這就是他那干脆的回答。如果你認為他破了那么多大要案，很偉大，他說：“案子又不是哪一個人辦出來的，是大家的功勞。誰都不是神仙?！被蛘呔鸵痪湓挘骸斑@有什么了不起？無非就是一個‘用心’，而不是‘應付’。任何事情，只要不是去應付，只要用心去做，你就能做好?！碑斀瘢敲炊嗳酥蛔隽艘粎s說做了一萬，甚至無中生有吹牛作秀。王江華卻做了不說，這是怎樣的一種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