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主子的骨頭是黑的

娃子的骨頭是白的

上帝以泥土

造人 顏色在黑白之外

泰古二皇，得道之柄

所以不加修飾的講話

不加做作的干事

什么就是什么。釋迦有言：眾生平等

烏鴉和金雀唱歌的時候

都站在那棵春天的樹上

同鄰里拌嘴，多少回了，我告訴他

你不會比誰高貴，以刀相見

滴血也一般的紅

吸血鬼潛伏于骷髏從不選錯對象

那是

因為

他認識生者的那一張臉

其實黑白不是等級，不是高山與河谷的落差

月光下影子都一般大，這就對了

都一樣的安靜，這就是和諧。德日進說

兩極之間是痛苦，內心風暴將至

世界將失去呼吸的空氣

有人走在路上漂浮于夢

自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宇宙沒有支撐意志的物質，群體

混亂無緒，大街，心臟

都堆積著堅硬的石頭

當你說：“我的子彈不轉彎!”

你也把你自己當偶像背在背上

認“我”為主，沒有人與“我”相似

錯誤的預言，錯誤的結果

空袋子怎能倒出金銀來?!

仰仗惡行的圣處女，當你

失去王位之后

就不被人稱為嬌嫩柔美

掀開頭巾，脫下長裙

露出大腿，必將

同所有女人一個樣

蝴蝶泉邊，萬蝶同飛，我問

為什么它們不打架呢?老子回答說

天地運而相通，萬物合同，統(tǒng)于一道

能知一，即無一不知也

我啞然。因為我一無所知

我同世人眉目相同

不能回到早期的地球

失卻了那份寧靜。這山地

也浮躁起來，日下，月下，一只只虛構的手

緊緊抓住另一只只手的虛構

有人懷疑抄寫的符號出了錯，米沃什說

但手只是抄寫它學過的符號，我想

手是不會錯的，而符號

有時又是高舉的靈魂

之二

蝴蝶，美麗飛來。一群群，為我所養(yǎng)。林中

木屋

匯聚著無數(shù)精靈。純潔，靈動

麗質天成的生命舞蹈

先生，你好!

他伸出手來，一只彩蝶亮在指端。他說：

“你這會思考的木屋，此刻就是天地的中心

那怕一個噴嚏，宇宙就要失去平衡”

生物圈。智慧圈。直向演化。宇宙

可憐的脆弱，有時

破碎在哲學家的嘴下

我后怕起來

我的詩還未成為系統(tǒng)

已經(jīng)遭遇無數(shù)指責。還有

千年假死的

仇敵

蝴蝶的天使在眼前織網(wǎng)

微光的翅膀總不疲憊

我歌頌小生物的靈性

他們在進化樹的頂端

已達到輝煌

是的，生物有知。而人

只有人才知其所知，還是這人

又何其殘忍

誰能戰(zhàn)勝人呢?德日進是神學家

他找到了強烈的兇手

那就是厭倦

在大街

“老兄，你干什么?”

“無所事事!”

“啊，啊啊!”

于是

幾天之后出現(xiàn)了人潮的騷動

山谷里掀起了刀槍的斗爭

血，流走石頭

沒事干找事干

閑暇

罪惡之母

森林的影子壓著心事

早晨，黃昏

一樣的重

蝶翅飄忽間愛情溫馨流淌

天空有風

連葉片也滲透其中

而云散去，我想

今晚月亮很圓

或者

一定有夢

之三

蓑衣草。懸崖。旺盛的生命

蒼老的時間和憔悴的心靈

一夜間以翠綠呈現(xiàn)

那邊

母親們吶喊著，向總統(tǒng)呼喚孩子

他們死在了不該死的時候

不該死的地方

牛肋巴窗下，我讀著日火木呷的詩：

“記憶的大海逐漸模糊

一些事物悄然隱去

一些事物悄然閃現(xiàn)”此后

一個名叫貪官的影子

腐敗于城市和村落，他很開心

法律有改，生命有保了

將特地免除他的

死刑

劉向這個人

他說的話比唱的歌還動聽

“所謂亡國，非無君也，無法也

變法者，非無法也，有法者而不用

與無法等……”

玩笑開到了盡頭

一天。黃昏的林邊

群鷹們撕裂一頭牦牛

那肉身所受的暴行

傾流的血，龐物的靈魂

塞滿了殘忍者的肚子

此后，那兒

連野兔也漸漸少了

我的流浪

似乎與殺戮有關，風雨夜

不是我殺人，也不是人殺我

那時神鬼打仗，每天

都要獻祭一只羊子

我只派做勞役，做該做的事

想來也要承擔一份罪責

龐德在比薩的日子，身陷囹圄

而每個夢

都是黃金

我怎不自己關押自己，這山地

距離天堂不遠

母親，兒子

“聽說xx最后幸存下來了。

在哪里?誰能掙扎上來?”

從前魯國孟孫氏獵獲一只幼鹿

派秦西巴帶回去烹了它

母鹿追隨而來哀啼不已，他不忍心

放開小鹿回到了母鹿的身邊

秦西巴，你是誰?

福地

縱然于地獄之廳

之四

2005年8月10日，走出煩惱的森林

又踏進泥石流泛濫之區(qū)

我手中拿著振興儒教的報紙，

心靈震顫著，昔日的靈魂

撞在了現(xiàn)實懸空的石上

向前走吧，無能為力!

飛起，落下，林鳥

還未騰空繞上幾圈

就忙忙回到原處

無數(shù)只手伸來

都是拯救的呼喚

其實是歷史的暴露，我

一片思想的空白

我說我要回去，回到八十六年前

然后

重新起步

“你瘋了!”

“不，睡眠中的人比瘋子更瘋

常常做夢，美夢，笑得開心

原來是自己騙了自己!”

下雨了，突如其來

激流直下，沖走污濁

異想天開

我開始赤身裸體

接受水的洗禮。在眨眼的瞬間

我也伸手去拉別人，說

那邊有路——

舊路已斷，孔子死了

而操家是一場假戲。龐德說

“任何革命之后的問題是如何處置

你的槍手”

要不他將用手中的武器

去射擊新立的目標

民主和科學都會成為耙子

詩人木呷問：

“該怎樣開始呢?

該怎樣結束呢?”

我問詩人：

“該怎樣結束呢?

該怎樣開始呢?”

記住世界的歷史，它的另一個名字叫絕滅

不，錯了。你看：林鳥如星

一只只飛去，在一瞬默念之中

又一群群的飛來

世界如花，我的山地

之五

太陽從地平線遠方走來，山地

寂靜在我心里

木屋。林下的石頭

白楊樹白楊樹

林木之神，當你哀悼別人

而被化為樹時

悲哀是恒久的春天

休斯

看著普拉斯在萬里之遙點燃煤氣，自殺身亡

哀嘆這出人間婚姻真正結束的時候，反而

自己卻帶上了沒完沒了的傷痛

當彩云擦過屋頂而去，我

影子留下，逃避誰啊

希望一切人都無悲傷

只有浪漫的故事和

純美的文字

而我難得

我不是困乏者，不是于炙熱中

山地納涼。手已舉在

空中

但無人看見

幸而

山地沒有籬笆，這就對了

野獸也來和平相處

眼前一只棲息的鷹

或者一只

啼血的杜鵑

信賴之人不會失望

煤窯漏水漏氣

我靜思而仰望，一道

美麗的流星的弧線

一聲大號的鳴響

山地

遠離地獄和天堂

詩歌和世人的心靈相通

人類的最高成就，萬物都將

匍匐于它的腳下

卻常常遭遇誤解。詩人更甚

“我家院子有墻

高于任何巴比倫的墻”

詩人總智慧著，有無數(shù)夢的安眠

然后贊美，歌頌

繼續(xù)著

前面山洪，路斷，河水成災

要是不能說話

山地

菊花與明月

那一路身穿百褶長裙的女子去了何處?

沒有她們的影子木屋就沒有靈魂!

之六

一程程的山，一程程的水。站在木屋遙望

鐵屋

沉陷的地平線那邊

靈魂在痛哭嚎叫

幾千年了

你認識它嗎?鐵屋沒有形體

誰都感到它的存在，沒有影子

卻喝著你的血，啃著你的骨頭

你知道嗎?在東方

昔者萇弘，周室之之執(zhí)數(shù)者也，天地之氣，

日月之行，律歷之數(shù)，無所不通，然而不能

自知，車裂而死

你聽說嗎?在西方

羅馬人任命的黑落德王，除掉了阿斯摩乃王朝

的王子們，謀殺了大司祭阿摩斯托步羅，又殺

害了他的妹夫。從那時候起，大司祭們握有實

權。

魔杖，魔杖，魔杖

你看到了什么?

你聽見了什么?

鐵屋之手制造死亡

我和你，我們

孕育在鐵屋的子宮里

所以是怪胎

我應該講我守候在遠離世界的木屋

怎樣平靜入夢，逃避思想

閉著眼，看烈火在山地燃燒

“我面前一片虛無，今晚只有一個瞬間

從形象會聚夢中得到拯救”

然而錯了，鐵屋的門始終不能打開

那里的生意很紅火

赤裸裸地權錢交易

亮晶晶地傳承法寶

這邊

木屋在哭泣，我們出賣痛苦；

我們只有痛苦出賣

誰來買呢!

正義 愛心 良知

那是什么鳥在樹上歌唱，一聲長一聲短的

把心吐出喉嚨，開成樹上的花

那是一只不死鳥

以靈魂對抗肉體，以赤腳走過山路

我抖落所有的詞語，像撕裂自己的肉身

去喂養(yǎng)復活的生命，這是真的

然而

血

仍在流

一切超乎想象!

之七

大空空，大虛虛，茫茫而渾沌

山地

在哪里?什么模樣?

不是天堂，所以不在天邊

不是地獄，所以不在地角

存在是確定的事實，距世界或遠或近

半邊太陽，透過云霧

懸掛著一縷金光

一棵樹，神樹。森林之王嗎?

一個人，影子。在它周圍獨自徘徊

是祭司還是一個謀殺者呢?

或者是那女獵手

她在等誰!

海灣戰(zhàn)爭繼續(xù)下去，油荒到來

五大臺風，八大空難

汽車爆炸，礦井垮塌

慧星也成碎片

宇宙病了

一個人就是一個宇宙

人體同于天體

“天上有日月，人就有一對眼睛；天上有風，

人就有氣；天會雷鳴，人會說話；天有陰晴，

人有喜樂；天有陰霾，人有心思；天有星辰

八萬四千顆，人有頭發(fā)八萬四千根；天有周

圍三百六十度，人有骨頭三百六十節(jié)?！?/p>

貪污，腐敗，貧窮

人也病了

這

天體里只有神

神也病了呢?

這天 山地

“霉爛的泡桐樹化做三股霧氣

升上天空，降下紅雪來?！?/p>

雪是萬物的始母

生命的源頭

火補耿里

火補耿里

天空飄起三匹不織的花邊

那是新生的彩虹

地上走著會說話的猴群

那是新生的生命

山地，山地，山地

雪母啊

石頭像石頭

人像人了

“所有的名字都是一個名字

所有的面孔都是一張面孔

所有的世紀都是一個世紀”

神志恍惚間，房屋，街道，廣場

我似乎不是別人，成了真正的我

草地上兩個人緊緊擁抱

他們是誰?

啊，是那大樹和它的影子!

之八

吾愛吾廬。心的燃燒

在孤寂的火焰里

風在木屋的洞穴穿行。那邊

道路南來北去，割裂著土地的痛苦

木屋

云之下 石之上

或者

天地之間

存在是一種假設

“形體是空，而空就是形體，

空和形體并沒有什么不同，

任何是形體的都是空?！?/p>

白雪公主在森林中散步，趟過了七條河流，

翻過了七座小丘，來到木屋

暫時逃脫了惡魔的控制

誰是白雪公主呢?

在這世界上，虛構的存在也不是凈土

有人向外噴著瓦斯

人類的教師

蘇格拉底，他說：

“如果希望得到神的恩惠

就必須尊重神?！?/p>

神在人間，精心設計的限制的力量

卻似乎沒有用處

無數(shù)的戰(zhàn)爭，數(shù)不清的沖突

拜金主義，享受主義，

貪污，腐敗，盜與騙

災禍包圍著我們

懲罰的手臂很難湊效

懸浮的木屋也有著對生命的折磨

慧能言：一切大法不離自性

自性能生萬法

老子言：夫惟不爭，

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人啊，從肉體到精神

一切都是自己

那么我們跳進海，去做一條魚

愛因斯坦笑了，“拔出你的腳下來

去看那些看不見的東西?！?/p>

一條大河奔流而前(也許是瀾滄江)，岸邊

那里的人不偷不騙不搶不打不罵不鬧

對岸的鴨游來這岸下蛋

上游的藤爬來下游結瓜

月上竹梢頭，那邊的小伙吹笛

這邊的姑娘唱歌

愛情蕩笑波浪

一覺醒來我手中拎著一條河

木屋在水上，吾廬吾愛

我寬恕一切的神和魔

因為

我的夢

距他們——已經(jīng)很遠

之九

日月星辰運行于天

深微無窮，變幻無形

我們

惟一能夠認識的是自己的靈魂

夢中

自己時而是鳥，時而是魚，時而是

一切，時而一切都不是

昔日公牛哀患了“轉癥病”，七天變成了

一只老虎，竟將探望他的哥哥吃了。

我想，借尸還魂有若干故事

我又想，博爾赫斯的老虎至今不懂

中國的老虎有時叫蟲

我也有夢，老虎有時是一間屋子，有時是一個

籠子，有時是墓地，有時是皇宮，

有時是古老的圖騰

因懼虎而崇尚虎

因懼神而崇尚神

因懼鬼而崇尚鬼

人也一樣

“我是流氓我怕誰?”

“我是病夫我怕誰?”

“我是窮人我怕誰?”

聯(lián)合國報告：兩成人口掌握全球八成財富

政府報告：中國還有一億窮人

報載：哈市南崗區(qū)，一母親開價1500元

轉處親生女

網(wǎng)上文摘：沈市于洪區(qū)兩兄弟為討工錢被

打，每天以草根充饑

李昌平敢說真話，再也不敢當官

4000貪官卷走500億美元，遣返難成

老虎，老虎，老虎

人的老虎

“我不停夢見雪和白樺林。

這里很少改變，注意不到時間怎樣過去。

這里，你會看到，是一座魔山?！?/p>

“因此我不能得到權力，不能拯救世界?

名望將從我身邊溜過，沒有王冠，沒有王位?

那么我還要培養(yǎng)自我，不尋常的自我，

去為海鷗和海霧構成詩行，

去聽著霧號在下面吹響，

直到它經(jīng)過。什么經(jīng)過?生命?！?/p>

生命／生存

生存／生命

哦，巴比倫的處女呀

下來，坐在塵土里

你不再被人稱為嬌嫩柔美。拿石磨去磨面

掀開你的頭巾

脫去長裙，露出大腿

涉水過河吧

那是屈原的山鬼，她赤身裸體地

騎著白虎來了

那是景陽崗的武松，醉醉醺醺

去拔老虎的牙齒

那是李昌平，脫去袈裟

去把真話說給虎眼的月亮

一只地上的虎

一張弩上的箭

太陽，火

月亮，水

萬物于相互感應中

彼此敬畏。我沒有陶淵明的桃花源

只有一片火焰的山地，當太陽出來的時候

我要睡了。我唱著

拾來的謠曲走入夢，對此我非常相信

即使熟睡時我也參與了世界的變化

啊，那么，唱吧

之十

味道好極了

酒和愛情

“親愛的，喝吧

酒不醉人，我們

自己醉自己真好!”

在醉意中同眠

擁抱，接吻，造愛

情長誼深的生生死死

愛之森林，猛獸也溫柔

讓財富和名譽走開

別擋住詩性的陽光

空氣，自由和溫馨

山地戰(zhàn)栗著，這

無人到達的地方

無從到達的地方

亞當和夏娃

已經(jīng)醒來，你是仲尼

你也走開，不過

你的父母也曾野合

伊甸園 一片綠洲 人類和

萬物和諧共融

因為愛沒有死亡的威脅

自由即永久

那水鳥關關地叫些什么?

叫呀叫地三千年了

睡不著，吃不下

愛情兩個字好辛苦

流浪啊流浪

亞當和夏娃，你和我

汪洋中的一條船

在被逐出故土之后

能分開太陽和月亮

不能分開愛

上帝的錯誤，讓宇宙

后退一萬年

“如果我死了，請你繼續(xù)活下去，

以你那使蒼白和冰冷發(fā)怒的純潔力量

亮起你那不滅的眼睛，從南方到南方，

從太陽到太陽，直到你的嘴巴歌唱如吉他?！?/p>

那邊聶魯達哭唱著走來

“死神隨時都可能把我拘走

存在將我一筆勾銷。親愛的人，你為什么

不肯最后一次親吻我的嘴唇?……

啊，我從未停止過的愛，它像潮水一樣”

這邊雷子哭唱著走去

西藏的白雪，波蘭的石頭

都是上帝定下的原罪嗎

我的詩人們?!

冰冷和火焰

福薩啊

一株散著酒香的

白楊樹

我的山地我耕耘，這撮土地

沒有蛇，永遠不會受騙

連露珠也閉上眼睛

我們赤身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