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瓊的小說有著一種對女性命運犀利的穿透力,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女性被損害的命運?!缎∏嗟膶氊悺肥且黄喈斁珶挼男≌f,不幸的童年和婚姻,小膏失去了“寶貝”。但小青卻是主動出示她的寶貝,這是她贏得男性的法寶,她知道男人熱愛她的寶貝。但多少年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寶貝被這樣出示就不值錢了,就不是寶貝了。寶貝要深藏不露,像珍藏古董一樣。小說最后揭示的道理意味深長。但這個道理并不是小說真正要表達的主題,重要的是,像小青這樣的女性,從童年時代起,她拿什么東西來把它藏好呢?女性的命運不是由道理來決定的,它是一個生活實踐的產(chǎn)物。處于小青那樣的境遇,她就不可能有什么寶貝,就不可能藏得住寶貝。小說揭示的是處于底層中的女性,她們不可避免的被損害的命運。小說寫得隨意卻錯落有致,能突顯細節(jié)的涵蓋作用。一個有意味的細節(jié),演化為一個行動,并且能影響事件情節(jié)的進一步展開。這就使得小說在隨意的敘述中,有一種持續(xù)推進的內(nèi)在韌性。
《蘇醒》講述一個女人追尋真摯愛情卻總是失望的故事。長發(fā)女子經(jīng)歷了多次富有犧牲精神的愛情,但她始終是一個被損害者。盛瓊顯然對男性帶著尖刻的批判態(tài)度,在她筆下,男性的本來面目就是道德偽善,在戳穿男性形象的同時,女性的受難史也被同時完成。但盛瓊并不想在絕對尖銳對立的語境中來表達二者的關(guān)系,而是放置在一種更隱蔽的敘事中,在女性自我追尋的宿命式的境遇中來表達。于是,不難理解,這篇小說寫出了一種被淡忘的浪漫,盡管是一種失敗的浪漫,但那種內(nèi)心氣質(zhì),那種對詩意生活和倔強個性的找尋有一種伸越的力量。那個長發(fā)的女人,散發(fā)著淡淡的浪漫氣息,不是那種激昂的浪漫,而是淡淡的浪漫,唯其如此,這是骨子里的浪漫。一種對內(nèi)心向往生活的迷失。執(zhí)著于“迷失感”,是這個長發(fā)女子的氣質(zhì),也是這部小說的一種意味。文學總是起源于失望與迷失,它是生活的迷失,這才有超越生活的愿望,才有那些不能被現(xiàn)實化的祈禱。
作為中篇小說,盛瓊依然可以做到輕松自如地敘述,不需要驚人的事件而能讓小說始終具有意味,這顯然在于它隨意中包含的精細,平實中營造的情境。她的簡潔的文字頗能傳神,很有表現(xiàn)力。小說的轉(zhuǎn)折很自然。也很有自信。跳躍和推動都顯示出舒暢感,具有散文般的淡雅與飄逸。當然,去追求隱藏在生活中的斷裂也可以產(chǎn)生某種更有沖擊力的效果,但盛瓊顯然也有能力在平淡中透示出一些銳利,也未嘗不能顯示出變化的魅力。這與盛瓊小說主要表達的那種“迷失感”正相一致,她不是過分地把男女對立起來,把二者的關(guān)系建構(gòu)成一種客觀化的歷史沖突,而是把它作為女性自身對生活追尋的迷失,而這種迷失恰恰帶著一種浪漫。不管是小膏,還是長發(fā)女子,都是如此。這種“迷失的詩情”就是她的獨到之處,也是她的小說最動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