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巖
在北京眾多的農(nóng)貿(mào)市場里,我們常??梢钥吹竭@樣一種情形:孩子們有的跟隨在父母身邊,看著父母賣菜,,有的在偌大的菜市場內亂跑起來,還有的孩子竟攀上了市場里的鐵架子。這些在菜市場中成長的“菜娃”不在少數(shù)。父母忙著賣菜,較少有時間和精力來照顧孩子,有菜市場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某些菜市場中,甚至發(fā)生過兒童意外傷害事件。
這種情形引起了北京市海淀區(qū)人大代表和北京電視臺《第七日》欄目的關注,于是,一個在農(nóng)貿(mào)市場里建立“菜娃樂園” 的想法在他們腦海中萌生。
出師不利
《第七日》欄目組的工作人員開始嘗試聯(lián)絡一些大的農(nóng)貿(mào)市場,希望能夠騰出一些地方作為幼兒園,但一切并未有想象中那般順利。建議一次次遭到否決,理由是農(nóng)貿(mào)市場沒有空間,而本來作為受益者的商戶們也似乎是漠不關心。
據(jù)市場工作人員的介紹,沒有人照顧,是家長帶著學齡前兒童來賣菜的主要原因。但是,為什么不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呢?
“我們這兒沒有幼兒園,遠處我們也沒辦法接送。”有的家長這樣說。
“我們賣菜能掙多少錢?哪兒有錢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呀!”一句話切中了問題的要害。由于大部分幼兒園一個月的費用多在400元左右,一年就就是近5000元,相當于一個大學生的學費。這對于以賣菜為生的家長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是進還是退成了欄目工作人員面臨的問題,若是退,看到那些本該受教育卻只能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玩耍消耗時間的孩子們,著實讓人心疼;若是進,又如何推進,一次次的建議和商談都被硬生生的推了回來,對于這種局面,欄目組的工作人員困惑了......
峰回路轉
一個意外的電話讓工作人員們重新興奮起來。位于海淀西八里莊的玲瓏塔農(nóng)貿(mào)市場打來電話,說覺得這項建議不錯,不是市場不支持,但確實騰不出地方來,并提議可以讓工作人員們來實地考察一下,確實是存在一定的困難。
理由一樣,但由說話者的語氣來判斷,應當還有轉還的余地,比起前面一口拒絕的農(nóng)貿(mào)市場,這無疑是一次機會。對于欄目組的工作人員來說,用柳暗花明又一村來形容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于是,滿懷著希望的實地考察開始了。一踏進市場的大門,就看見一個大約4歲的小男孩拿著一根木條,一個人在菜市場的角落里玩耍,而他的爸爸正在旁邊忙著賣菜。而另一個比他稍大的男孩則坐在爸爸的平板車上,在嘈雜的菜市場緩緩前行。玲瓏塔農(nóng)貿(mào)市場雖然面積不小,但除了市場管理必須的辦公室,其他都以攤位的形式租了出去。情況確實像市場管理人員所說的那樣。但如果能有人讓出幾個攤位呢?畢竟這對他們的孩子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想到這里,欄目組的工作人員與市場管理人員一起開始游說,苦口婆心地對市場的商戶們闡述利弊。
出乎意料的是,商戶們對這種建議不僅不能理解,而且有的反應十分的激烈,竟動起手來。對于商戶來說,所有的攤位都已經(jīng)交納了一年租金,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有自己固定的顧客,若是換了地方,這一切都得重新來過。
至此,欄目組工作人員的心涼了一大半,剛來時的希望滿懷一時間煙消云散。
接下來的幾天,有關“菜娃樂園”的事情很少提及,也許是他們都在考慮如何解決場地的問題,也許是困惑于商戶們的反應,再也許一段時間以來的拒絕已經(jīng)讓有的人產(chǎn)生了放棄心理。
時間就在寂靜中滑過。直到一天,欄目組的工作人員被告知,“菜娃樂園”的場地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原來,在游說失敗后,考慮到讓商戶退出的辦法不太現(xiàn)實,但菜娃們又確實需要接受相應的教育,玲瓏塔市場的領導出面做通了保安的工作,讓出了一間宿舍作為教室。
搶孩子大戰(zhàn)
事情終于有了眉目,加之通過媒體的傳播,一些富于愛心的個人、企業(yè)紛紛捐贈,如北京明天幼稚集團不僅為這里贈送了兒童玩具及墻紙,更是派了幾個自己的幼兒園老師來幫忙整理、裝扮幼兒園。不僅是物質上的捐贈,一些頗具愛心的人士積極報名志愿者,充當菜娃的老師。據(jù)市場辦公室趙主任介紹,前來報名義工的人數(shù)大大超過人們的預計。在應聘人中,有的是來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的學生,有的是退了休的老教師,甚至還有中科院的碩士生,他們都有自己的正式工作或學業(yè),利用沒課或是工作不忙的時候來這里充當“孩子王”。
小寧是中科院的研究生,是四個志愿者中惟一的男士。在網(wǎng)上知道菜娃樂園需要志愿者這件事就趕過來了,“雖然我沒有什么經(jīng)驗,但是我覺得有顆愛心就足夠了?!蓖趵蠋熃衲辏担窔q了,是志愿者中年紀最大的,退休前是有著14年教齡的幼兒園老師。還有兩位應聘的小姑娘,在唱歌、跳舞各項考核中出類拔萃,一打聽,原來他們就是幼兒園的老師,利用空閑時間來這里充當“孩子王”。
在眾多熱心人士的幫助和玲瓏塔市場領導的支持下,"菜娃樂園”終于開始試運營了。然而“怪現(xiàn)象”又發(fā)生了。
開學當日,幼兒園的老師、市場管理人員在教室里左等右等,竟然沒有一個孩子來。一直等下去不是辦法,于是他們決定去市場上“搶孩子”。一時間市場里頓時熱鬧起來,一些頑皮的孩子為了躲過“追捕”,在市場里四處亂跑,一些則躲在爸爸、媽媽身后,十分緊張地張望,有的父母也開始攔阻,“上什么幼兒園,我們老家的孩子沒上幼兒園不都挺好的嗎?孩子在我身邊我放心。”一個來自安徽的婦女倒是說得直白。就在這時,玲瓏塔市場的領導出面,邀請爸爸、媽媽們去看一下幼兒園,并再次說明是不收費用的。就這樣,一些父母在參觀完教室后,同意將孩子送來上學。但有的家長每過幾個小時,還親自跑過來看看孩子到底怎么樣了。
菜娃難教
一位在樂園做義工的李阿姨說,“這些外來的孩子對于幼兒園的生活還相當不適應。他們相對來說沒有規(guī)矩。另外,很多孩子普通話不好,與他們交流較困難。家長沒有送孩子天天來幼兒園的習慣,往往是想來就來。他們也并不指望孩子能夠在這兒學點什么。在他們看來,我們這兒就是一個看孩子的地方?!?/p>
“我一開始來到幼兒園時,這里只有六個小孩,他們有的穿著拖鞋就來上學了。由于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教育,所以連見人問好的基本禮儀都不會,與其他正規(guī)幼兒園的孩子們相比,他們沒有那么聽話,”王老師說。
不僅如此,對比其他的孩子,這些菜娃在記憶力、接受能力方面明顯較差,而且發(fā)音不準,帶有濃重的家鄉(xiāng)口音。王老師說,她在一個運用肢體語言教授身體各個部分名稱的游戲中,有的孩子總是將“頭部”說成是 “臀部”,記不住“嘴”的書面語是“口”,“腳”的書面語是“足”,有時惹得老師們哭笑不得。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調教,孩子們不僅學會了簡單的兒歌,會做一些簡單的智力游戲也開始懂得基本的禮貌,見到人們,他們會問好,會鞠躬。這樣的轉變讓老師們感到欣慰,也讓那些起初不放心還不時偷偷來看孩子的家長們感到欣喜。
天下沒有不散的免費宴席
但由于大多服務都是屬于免費的,所以隨著規(guī)模的擴大、人數(shù)的增多,“菜娃樂園”的生存也成了問題。經(jīng)費不足,長期靠義工來維持正常的運轉幾乎是不現(xiàn)實的。所以他們決定在正式開園的時候,會在商戶經(jīng)濟能力范圍允許的條件下,收取一定的學費。
目前,幼兒園已經(jīng)停止了試運營,正在積極籌建,準備正式開學,據(jù)市場的辦公室趙主任介紹,農(nóng)貿(mào)市場已經(jīng)讓出六個房間作為菜娃樂園的教室,將以年齡劃分不同的班級,即將入學的孩子們已經(jīng)做完體檢,準備入學,老師的招聘也正在進行。到時候,他們將會和其他同齡的孩子們一樣,按時上學、放學、午休,和他們一樣,在老師的帶領下,游戲、唱歌、畫畫。
雖然我們還無法確認“菜娃樂園”是否能在大范圍內推廣開來,但玲瓏塔農(nóng)貿(mào)市場的做法絕對是一次有益的嘗試,因為我們沒有權利剝奪這些孩子受教育的權利。對農(nóng)貿(mào)市場來說,建幼兒園尋求一種自我維持、自我造血的方式將是當務之急。比如孩子們的午餐,是否可以發(fā)動市場商戶,賣菜的提供部分蔬菜,賣糧食的提供糧食。無論做法如何,我們都希望這些菜娃的童年時代會與其他孩子一樣燦爛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