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玲 郝 雨
進入二十一世紀,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建設,一定會從二十世紀的理論上的研討和呼喚階段,發(fā)展到實踐上的具體運作成型和實際收獲的階段。也就是說,有了二十世紀后二十年中,中國傳播學者們的鍥而不舍的學術努力,傳播學體系的中國化問題,到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夢想。但是,無論如何,中國化傳播學體系的建設,仍然還不是招之即來或者一蹴而就的事情。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真正建設成功并且完全以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面目走向世界,依然還需要我國的傳播學家們扎扎實實地一步一步地去做最基礎的工作。
有學者曾經認為,中國化傳播學體系的建立,起碼還要實現(xiàn)和滿足四個方面的條件,第一是從基本學術概念到整體理論框架的獨立創(chuàng)造;第二是全面吸收本土的傳統(tǒng)文化資源;第三是傳播學理論的哲學化提升;第四是中國化的傳播學學派的建設(參見郝雨《建設中國化傳播學體系的幾個根本性問題》,上海大學學報2001.5.)。而在這四個方面的條件中,從本土的傳統(tǒng)文化資源中吸取營養(yǎng),又是極其重要的一條。那么,從我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發(fā)掘傳播學思想,以尋找最堅實的學術土壤和理論支撐,就是一條必不可少的重要途徑。
戴元光教授的《二十世紀中國新聞學與傳播學·傳播學卷》,不僅全面總結了二十世紀我國傳播學的發(fā)展狀況和學術創(chuàng)造,而且還把其學術眼光一直擴展到我國有史以來的文化的源頭,完整系統(tǒng)地考察了我國傳播學思想的方方面面。因而,這是我國的第一部全面研究中國傳播思想與理論的學術專著,無疑為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建設提供了一個最堅實的學術基礎。
戴元光教授是最早把西方傳播學理論引進到中國的學者之一,也是我國第一部傳播學專著兼教材——《傳播學原理與應用》(蘭州大學出版社,1988)的作者。近二十年來他一直在進一步潛心研究和廣大傳播學同道努力尋求著中國化傳播學體系建設的方法和途徑。其中2000年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傳播學通論》(與金冠軍合著)一書,就已經在有意識地摸索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基本框架和理論模式,為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建設邁出了重要的一步。而這部最新出版的《二十世紀中國新聞學與傳播學·傳播學卷》,則又是從最基礎的一步開始做起,對于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建設來說,又大大強化了最基礎的環(huán)節(jié)。
這部29萬言的學術專著分上、中、下三編,分別從“中國人的傳播觀念與實踐”、“傳播學理論在中國的早期傳播及命運”和“傳播學研究的深入與波折”三個發(fā)展段落和學術視角上,進行了系統(tǒng)梳理和深入研究。因為傳播學的真正的產生和在中國大陸的迅速發(fā)展基本上都是在二十世紀,所以,專著的基本學術立足點和研究重心就是二十世紀中國傳播學的發(fā)展面貌及走勢。中國最早的傳播學理論顯然是從西方引進的。這在該著中有更詳細的描述。但是,關于人的傳播活動的理論研究和學術建設,卻并不是西方的專利。全面研究二十世紀中國傳播學,也就不能孤立地看待西方傳播學是如何被引進到中國以及又如何發(fā)展起來的。中國的傳播學思想源遠流長。而且,要想在二十一世紀完成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建設,就不能割裂和脫離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傳播學思想的土壤,所以,該著在第一編中就首先全面研究了“中國人的傳播觀念與實踐”。作者從對于“秦漢及之前中國人的傳播思想”的研究入手,找尋中國人傳播思想及理念的最早的源頭。著者在第二節(jié)中就提出了這樣的觀點:“把春秋戰(zhàn)國和先秦兩漢作為我國古代傳播理論大為發(fā)展、傳播活動最為頻繁的鼎盛時期是毫不過分的。這時期不僅有一大批偉大的思想家、哲學家、軍事家,同時有一批杰出的宣傳鼓動家。他們的形成活動不僅為建立我國的傳播學提供了寶貴而豐富的資料,同時對于建立聞名于世的中華文化起過重大作用。因此,這時期是不容忽視的時期,并且是以宣傳活動為主的傳播活動”(《二十世紀中國新聞學與傳播學·傳播學卷》P9)。這樣的評價顯然是準確而深刻的。而書中對諸子的傳播活動尤其是他們的傳播思想的系統(tǒng)研究,和其后各個朝代傳播活動以及傳播思想的研究,也有許多重要發(fā)現(xiàn)。
戴元光教授對于我國古代傳播思想的發(fā)現(xiàn)的重要意義在于,他不僅為現(xiàn)代傳播學的許多理論觀點找到了最早的思想之“根”,尤其為二十一世紀中國傳播學體系的建立找到了最可靠的文化根基。書中對于許多古代傳播家的傳播思想的論述,都是極為精彩的。如關于莊子的傳播思想,以往的許多學者認為莊子和老子一樣是否定傳播的,戴元光卻從莊子的許多言論中發(fā)現(xiàn)了他的“貴言”的傳播思想,并且認為,莊子的思想“貴在‘貴言”。而到了荀子,又與老莊不同,他十分重視文字的傳播,因為文字傳播易傳遠,不易誤傳和失傳。至于傳播規(guī)范和傳播道德方面,諸子中的論述更是對于當今的傳播倫理建設有著十分重要的借鑒作用。如荀子認為傳播要“至誠”,韓非則主張傳播要遵“法”。且荀子把“誠”理解為做人之根本,以及他所提倡的“誠”的關鍵是“直言”;而韓非則特別強調“以法為教”等等。這些思想在新的世紀的文化環(huán)境中,也都是不可丟棄的傳播規(guī)范。
作為《二十世紀中國新聞學與傳播學》的系列專著之一,該著的研究重點當然還是在二十世紀中國傳播學的發(fā)展與建設上。戴元光教授對二十世紀中國傳播學的發(fā)展狀況了如指掌,如數(shù)家珍??梢哉f,這部專著是對整個二十世紀中國傳播學研究的一次總結算。而且在總結算當中,他不僅能夠對中國傳播學研究中的每一個重要現(xiàn)象和事實進行入木三分地微觀透視,還能夠宏觀把握整個二十世紀傳播學的研究狀況。在該著第三章的一開始,他就這樣闡述道:“可以說,中國古代傳播思想不僅在中國文明史上,在世界文明史上也占有光輝燦爛的一頁。但這種發(fā)展成就并沒有延續(xù)下來,明清已經開始衰敗,到近現(xiàn)代,中國的傳播思想和傳播事業(yè)的發(fā)展已經遠遠落后于西方,泱泱大國不得不引進西方的傳播觀念。雖從十九世紀起,西方傳播思想開始傳入中國,但直到二十世紀中葉,中國現(xiàn)代傳播思想仍未擺脫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巨大慣性,一些現(xiàn)代傳播思想啟蒙者屢遭磨難。在二十世紀的一些年代里,中國不僅拒絕現(xiàn)代傳播思想,甚至拒絕我們的先賢先哲們早在幾千年前就提出的傳播哲學觀。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期,中國實行了舉世矚目的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政策,中國的學者們才又開始新的跋涉。”這就是中國二十世紀傳播學發(fā)展的最突出的特點。這樣的描述充分顧及到時間、空間上的方方面面,對中國傳播學整體的歷史命運洞若觀火。當然這只是就書中的概括性而言,至于其中對每一個階段、每一個傳播學者甚至每一部傳播學專著以及每一篇重要的學術論文的綜合評析,那就更是讓人感到如入學術寶庫之中了。
學術專著當然不是簡單的“結算清單”,其中不僅有豐富的資料性的描述,而且有大量的對于各個時期的傳播學成果的重新評價和學術觀點。甚至對于影響中國傳播學的一些西方重要的傳播理論,都進行了新的嚴格思辨。如對報刊自由主義理論,就充分肯定了其歷史意義,又特別提出了“報刊自由主義理論的兩個錯誤前提”,其一是“關于理性的假定”;其二是“關于契約國家的假定”。最后他這樣歸結:“就資本主義國家來說,在它的統(tǒng)治之下的自由——包括思想言論和新聞出版自由比封建專制國家統(tǒng)治之下要多一些或多得多,這也是一般的客觀事實。但是所有的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歷史和報刊歷史證明,作為資產階級統(tǒng)治工具的國家所保護和保障的自由——這里集中講新聞出版自由——歸根到底是資產階級的自由”(65頁)。
該著還把“二十一世紀中國傳播學研究”作為最后的一個專章來討論。在全面概括和總結“二十世紀的問題遺產”的基礎上,提出“新千年的視點”。著者對于互聯(lián)網(wǎng)對我國的影響問題進行了重點研究,其中有這樣的一大段精辟而透徹的論述:
互聯(lián)網(wǎng)的迅速發(fā)展,對中國大陸新聞傳播和新聞媒體的沖擊是空前的。中國大陸新聞傳媒面臨整合和調整。如果對此認識不足,或過于自信,拒絕接受和改造舊媒體,就可能失去新聞傳播市場,甚至失去在國內的主流地位,而不用說參與國際市場的競爭。因此有些專家認為,由于互聯(lián)網(wǎng)的開放性、交互性、自由性和平等性,網(wǎng)絡傳媒為中國平添了一次超西方國家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我們繼續(xù)走舊媒體的老路,我們的傳媒市場和輿論市場將被西方媒體巨頭輕而易舉地占領。面對西方新媒體的大整合,中國的媒體將面臨嚴峻的形勢。這無疑是正確的認識?;ヂ?lián)網(wǎng)給中國新聞傳媒和新聞傳播帶來了沖擊,但也給了中國大陸新聞媒體迎頭趕上的機遇。
互聯(lián)網(wǎng)一半是餡餅,一半是陷阱?;ヂ?lián)網(wǎng)一方面在信息速度和自由交流上稱得上是空前的,另一方面也帶來許多負面效果?;ヂ?lián)網(wǎng)對中國大陸的信息安全構成威脅,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造的虛擬文化色情文化對社會主流文化對青少年身心健康危害極大。人倫、人性、理性在互聯(lián)網(wǎng)面前失去了重量。
中國化的傳播學體系的建設是二十一世紀的根本目標煻新世紀的中國化傳播學體系的建設又必須牢牢扎根在二十世紀乃至整個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之中。戴元光教授的《二十世紀中國新聞學與傳播學·傳播學卷》,應該說是為新世紀整個中國的傳播學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學術基礎。尤其是對傳播學體系的真正的中國化,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學術基點。
煛抖十世紀中國新聞學與傳播學·傳播學卷》,戴元光著,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