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21世紀：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學術研討會是由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和中國文化報社聯(lián)合主辦，于1998年8月23日至25日在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召開的：著名學者張岱年、李學勤、張豈之，國際比較文學學會主席佛克馬，以及來自北京語言文化大學、中國文化報社、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復旦大學、武漢大學、山東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等國內(nèi)著名大學及科研機構的中青年學者們，在為期三天的學術研討會上，分別從文學、語言、藝術、歷史、哲學、美學、社會學、新聞學 、宗教學等方面，討論了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問題，發(fā)表了各自的研究心得。正像中國社會科學院李學勤教授在發(fā)言中所說，每當歷史處于關鍵時期，人們總會思考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問題，這不僅僅是學術研究的需要，而且是歷史發(fā)展的需要。因為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問題，在今天的中國，具有非常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它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對外交往的問題，而且關系到中國的文化建設，關系到中國政治經(jīng)濟的發(fā)展，關系到未來。

北京大學張岱年教授指出，在中國討論文化問題，從嚴復至今已有100余年的歷史，從五四開始，至今也有七八十年了，到了今天，應該對近百年來的文化討論做一個反省，同時，對21世紀文化發(fā)展的方向也應該有一個明確的認識。世界文化有中國 、印度、西方、阿拉伯四大文化體系，這四大文化體系各有特點，各有獨自的發(fā)展軌跡，共同構成了人類文化的發(fā)展過程。到了近代，西方率先實現(xiàn)了工業(yè)化，西方文化一枝獨秀，居于領導地位。到了本世紀，在中國發(fā)生了五四運動，提出了民主與科學的口號，這個口號是非常正確的。我們應該向西方學習，要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術，也要學習西方的民主與法制。但是，我們學習西方不是完全否定自己。只有堅持民族的主體性，才能學到西方文化的真正有價值的東西，而不是皮毛。清華大學張豈之教授認為，文化有一個移植規(guī)則，這個規(guī)則就是文化思想的移植必然經(jīng)過沖突和調(diào)和兩個過程，先有沖突，后有調(diào)和，而歸根結底是調(diào)和。文化移植，可以帶來兩個改變：一是本土文化改變，二是外來文化變形。其結果都是文化的發(fā)展。山西大學劉毓慶教授指出，中國歷史上有三次大的文化交流，一次在先秦，一次在宋代，一次在近現(xiàn)代，都是思想大解放，科技大發(fā)展，思想巨人大量涌現(xiàn)的時代，總結這三次文化交流的規(guī)律，可以預測未來的發(fā)展，因此，文化交流的成果，必然是社會的進步，而不是社會的倒退。北京語言文化大學的韓德民博士指出，90年代的中國文化，與過去幾十年的中國文化的單一性表現(xiàn)有很大不同，具有多元與開放的特征，因此，90年代的中國文化必然表現(xiàn)出合作與對話的態(tài)度。90年代中國乃至世界范圍內(nèi)對文化多元化與開放性特征的認同，是人類花費了巨大代價才獲得的價值觀念上的進步，這種進步，對新世紀人類文化的發(fā)展態(tài)勢，將產(chǎn)生深遠影啊。

在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中，正確理解外來文化的精神實質(zhì)，是我們應該充分關注的。山東師范大學的胡自信博士通過研究德國現(xiàn)代哲學家、解釋學的集大成者伽德默爾的翻譯理論，指出翻譯即解釋，翻譯者必須考慮閱讀者的語境，必須融合語言和文化差異所產(chǎn)生的不同文化視野，并最終使之溝通。陜西渭南師范專科學校副教授南志剛則探討了新時期外來文化譯介的五大誤區(qū)，即文化態(tài)度上缺乏必要的冷靜和理性 ，而更多地表現(xiàn)為浮躁和急于求成；文化選擇上把文化視野集中在西方發(fā)達國家的文化上，而對西方之外的文化，特別是發(fā)展中國家的文化缺乏必要的了解和譯介；在文化視點上僅停留在文化表層，而對深層文化結構基本沒有觸及；在文化精神上忽視了西方思想家作為真實的人的存在，而只抽取他們的觀念、思想，喪失了對人的具體性 、真實性、豐富性的思考；在文化功能上未能達到促進新時期社會的發(fā)展、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要的目的。

在討論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過程中，既需要我們站在中國文化的立場上研究西方和一切異己文化，也需要外國人站在非中國文化的立場上評價中國文化?？陀^地說 ，了解外國人，特別是西方人對中國文化的立場，對于我們反省中國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北京語言文化大學王寧教授關于歐洲人眼中的中國的發(fā)言，為我們提供了借鑒，他說，由于受東方主義和舊的歐洲中心主義和文化相對主義等先入為主的理論制約，歐洲人眼中的中國或者中國人形象，大致有以下幾類：一、認為中國是個在各個方面都不如歐洲的國家，雖然有古老的文明，但是已經(jīng)衰落了，近代中國先進的東西都是從西方引進的；二、認為中國是一個古老的文明國家，在歷史上有過鼎盛時期，是其他任何國家都無法企及的；三、認為中國文化是世界上有著最悠久歷史和最光輝燦爛文化遺產(chǎn)的文化，中國的哲學思想博大精深，中國文化在西方文化處于危急之際，將擔負起21世紀統(tǒng)一全人類文化的重任；四、中國是熟睡的獅子，一旦蘇醒，將是世界的極大威脅；五、中國有東方國家的神秘性，但本質(zhì)上是丑陋的，中國人愚昧、懶惰，遠沒有達到文明的程度；六、中國人勤勞、節(jié)儉，具有東方人的傳統(tǒng)美德。以上觀點，作為西方人對中國的基本看法，將影響中外文化的交流，應該引起我們的關注。

在中外文化的沖突與交融過程中，民主與自由的問題，是引起大家普遍關心的問題。近代中國在向西方學習的過程中，推翻了在中國持續(xù)幾千年之久的封建專制政體 ，而代之以源于西方的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制度。民主主義制度和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把對民主與自由的追求，當作反對封建專制主義的中心內(nèi)容，而民主與自由的觀念，也伴隨著中國新文化的建設而深入人心。首都師范大學鄧小軍教授研究了近代思想家陳三立的政治思想，指出陳三立的政治思想體現(xiàn)了中西結合的特點，陳三立關于民主以民德為基礎，民德以人性為基礎的觀點，以及自由以不侵損他人的自由為界限的觀點，以及中國的希望在中國文化的再生等觀念，是在中西文化沖突中建立融合的新文化的有益嘗試。

北京語言文化大學方銘博士在發(fā)言中指出，人類歷史是日漸個人化及日漸獲得自由的一個過程，所以，對自由精神的肯定，是人類文明的最主要的成果，是衡量一個社會進步程度的尺度。實際上，自由主義精神不但在中國傳統(tǒng)人文思想中大量存在，而且是中國傳統(tǒng)人文精神的核心?？鬃铀f“仁”是“愛人”，愛人則需要“恕”，即“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核心是推己以諒人，即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絕不能強加于人，自己想實現(xiàn)的愿望，應該讓別人也實現(xiàn) ，也就是說，要承認他人和自己有同樣的平等權利。孔子批判“小康”時代，就在于小康以“大人世及”為“禮”，沒有人人平等的觀念，自由民主也就隨著消失。孟子強調(diào)民貴、國家社稷次于民，君主最輕，以及追求君臣的平等關系，荀子強調(diào)“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的觀念，是民主主義的，當然也是與自由主義的精神相一致的。而楊朱、莊子的思想，其自由主義的旗幟，是過去的學者早已揭示了的。從宋元之際的鄧牧，到黃宗羲，再到龔自珍、魏源、康有為，再到辛亥革命 ，對自由精神的呼喚，雖然不能排除外來文化的影響，但其根基卻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本身所具有的自由精神。

與會學者還討論了中外文化的沖突與融合的具體實例，復旦大學的胡令遠博士指出，日本和中國在告別舊時代的時候，都向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宣戰(zhàn)，但是，日本實現(xiàn)工業(yè)化以后，在社會困境面前，又要重新尋找儒家文化為人生價值依托，中國在經(jīng)過了20世紀的變化之后，人們也開始認識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巨大潛力，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張力足以使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新時代以新的面貌發(fā)揮作用。深圳大學劉洪一教授、武漢大學張思齊博士，則從猶太民族的發(fā)展來探討中外文化的沖突及中國文化的融和能力。清華大學廖名春博士從日本人白鳥庫吉的“堯舜禹抹殺論”找到了中國當代二三十年代古史辨運動興起的思想來源。北京廣播學院姚小鷗博士，探討了中國戲劇的產(chǎn)生與外來文化的關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