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
“當背單詞時,阿拉斯加的鱈魚正躍出水面;當你算數學時,太平洋彼岸的海鷗振翅掠過城市上空,當你上晚自習時,極圈上的夜空散漫了五彩斑斕……”2022年6月,網絡直播圈迎來一股清流,“東方甄選”直播間的主播董宇輝以一種詩情畫意的浪漫走進大眾的視野。他中英雙語直播、文采飛揚、詩詞名句信手拈來,把直播間從消費場所變成了知識課堂,吸引人們爭相到“東方甄選”直播間來“聽課”。截至2022年7月底,這個90后男孩在短短幾個月內“圈粉”兩千萬,可謂憑一己之力為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有限公司(本文簡稱“新東方”)打開新局面。
1993年3月4日,一個男嬰出生在陜西省渭南市潼關縣的一個農民家庭,酷愛讀書的父親給他取了一個不那么大眾化的名字——董宇輝,意為氣宇軒昂、輝光日新。
農村的生活大同小異。農忙時,父母在田里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忙著,年邁的奶奶力所能及地幫忙,董宇輝和姐姐、弟弟則在地里刨土玩。有時,董宇輝會聽到父母談論雨季對莊稼的影響,聽的次數多了,年幼的他知道了自家是靠天吃飯的,收成時好時壞。每每此時,父母也會適時地告訴他:讀書是改變命運的最好方式。
董宇輝把父母的話聽進去了。他上學后從不偷懶,無論同伴們怎么玩鬧,他始終如饑似渴地讀書。讀的書越多,他越有一種深刻的體會:只有讀書的浪漫,能抵擋貧瘠、枯燥的生活。只是,農村教育資源匱乏,在村小學上學的董宇輝只接受過語文、數學的教育,根本沒有接觸過英語,直到初中他才上了人生中第一堂英語課。
那天,英語老師讓大家背26個英文字母,其他同學都發(fā)音正常,只有坐在第一排的董宇輝背的是拼音“啊、波、次、地……”因為聲音特別大,老師以為他是存心搗亂的,就把他叫到教室門外面壁。不久后的一次英語考試,董宇輝不出意外地考了全班倒數第一。
從小學的名列前茅到全班倒數第一,董宇輝感到自卑和屈辱,但倔強的他還是決定逆流而上。他找了一個笨方法——死記硬背,一有時間就背課本上的單詞,甚至連走路都在背。
有一次,董宇輝背大象的英語“elephant”,怎么都記不住,就把“elephant”寫在了手上,放學時,他一邊走路一邊背單詞,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被磨破了皮。母親看到他的手時,詢問怎么回事,董宇輝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母親心疼地說道:“你這孩子咋這么笨呢?”
令母親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笨方法對董宇輝還真管用。那個學期,他執(zhí)著地把課本、習題和試卷都背得滾瓜爛熟。功夫不負有心人,當看到英語期末試卷時,董宇輝笑了,原來,試題與他背過的題目幾乎大同小異,開考15分鐘后,他就利索地交了卷子,考出了年級第一的好成績。他從此也由衷地愛上了英語這門學科。
憑著勤奮好學,董宇輝成績優(yōu)異。2011年高考,他考入西安外國語大學。在人才濟濟的校園里,董宇輝發(fā)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英語竟帶有嚴重的地方口音,于是開始找來一堆英國廣播電視臺的音頻資料戴著耳機苦練苦聽,直到有一口標準的發(fā)音。
為了給弟弟省出學費,從大一下學期起,董宇輝開始勤工儉學,給外國人當導游。在與外國人頻繁的交流中,他的口語變得越來越純正。導游兼職讓董宇輝比同齡人過早品嘗到了生活的辛酸,可無論生活多么艱辛,他都不曾有過半點抱怨,他說:“當結束工作,安靜地坐在桌前,暢游在自己喜歡的書里,一天的疲憊就都煙消云散了。”這是他作為讀書人特有的浪漫。
大四時,董宇輝找工作,優(yōu)秀的他面試時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拿到了三份年薪20萬元起的錄用協(xié)議??僧斔押孟⒎窒斫o在田間勞作的父親時,父親卻說:“你還年輕,應該去創(chuàng)造真正的價值。人是萬物的尺度,能影響別人的,一定是最有價值的?!?/p>
盡管董宇輝不明白身為農民的父親怎么能說出這么深奧的話,但這席話還是點燃了他的理想之燈,他果斷放棄了那三份不錯的工作,尋找真正有價值的職業(yè)。幾經思考,他立志做一名教師,用自己的知識和生活態(tài)度去影響他人,并把就業(yè)目標瞄準西安新東方學校。后來,董宇輝通過面試,如愿成為西安新東方學校的一名高中英語老師。
心中有信仰,行動有力量。董宇輝每次上課前,都認真?zhèn)湔n、磨課、試講。伏案備課到凌晨、無暇吃上一頓體面的午飯是常有的事。憑著不懈的努力,23歲那年,董宇輝被提拔為高中英語教研組組長,破了該校最年輕組長的記錄。八年教師生涯,董宇輝帶出了50多萬名學生,押中過高考英語作文真題,培養(yǎng)出了不少的“學霸”,成長為新東方的“名師”。
可人生之路不會永遠是筆直的,前面總有幾個讓人猝不及防的轉彎。2021年7月,“雙減”政策出臺,整個教培行業(yè)進入嚴冬,新東方營收減少80%,大規(guī)模裁員,員工紛紛另謀出路。
壓力之下,董宇輝硬挺了幾個月。當知道俞敏洪決定轉型做直播時,董宇輝認為不能體現出人生價值,自己也沒有把握做這行,便動了離開新東方的念頭。
離去之前,董宇輝走進領導的辦公室,打算和領導好好告?zhèn)€別。不料,領導的一番話打動了他:“越是困難的時候,團隊越要彼此信任,一起尋找出路。”董宇輝思考了片刻,決定和團隊共進退,他說:“現在是轉型的困難時期,如果我扔下箱子跑,會背負一生的愧疚感。”
就這樣,董宇輝留了下來。作為直播新人,他和同事做了不少功課:參加培訓班、看別人的直播、翻閱大量書籍……經過一系列緊鑼密鼓的準備,2021年12月,新東方旗下直播帶貨平臺“東方甄選”開播,售賣農產品,董宇輝是其中的一名主播。首場直播帶貨,俞敏洪親自到場助陣,可戰(zhàn)績平平,鏡頭前的董宇輝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拔覠o法適應直播帶貨的方式,這和上課有很大的不同?!倍钶x坦誠道。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東方甄選”直播間都只有幾個人看,其中兩個是董宇輝的父母、兩個是同事的父母,偶爾有的幾筆成交訂單也基本是家人捧場下的。更要命的是,帶貨不成,還被“黑粉”嘲笑。有網友喊話:新東方的男主播長得太寒磣,看不下去;有網友吐槽,帶貨的時候不用說英語,因為這是賣貨不是教學……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銷量的慘淡、網友的嘲諷,董宇輝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懷疑。深夜,他在出租屋附近一圈圈地來回跑步,讓負面情緒隨著汗水排泄出去。壓力大到喘不過氣時,他特意回了一趟老家,問奶奶:“我現在成了一名售貨員,你怎么看?”奶奶想了半天,回答:“我相信你不管成為什么,都是很優(yōu)秀的。”奶奶的話令董宇輝不甘服輸,他決定停止精神內耗,竭盡全力,去打開直播的大門。
再直播時,董宇輝又像往常一樣被人嘲諷顏值不高,長得“歪瓜裂棗”。不同的是,這天下播后,他對著鏡子照了半天,發(fā)現自己確實長得不好看?!凹热凰麄儧]撒謊,那我何必生氣呢?”漸漸地,董宇輝開始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再遇到網友評價外貌時,他以自嘲抵御謾罵:“你能說我長得丑,證明你有正常的審美能力?!?/p>
放棄很容易,但堅持更酷。面對網絡攻擊,董宇輝堅持下來;面對內心彷徨,董宇輝堅持下來。堅持讓他的努力、他的浪漫終被看見,直播半年,粉絲從幾百幾千,慢慢上漲到幾萬、幾十萬。董宇輝漸漸發(fā)現老師和售貨員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也存在共性,無論是當老師豐富靈魂,還是做主播售賣健康產品,都是在讓生活越來越美好。此后,董宇輝推薦農產品時,總是格外賣力。
努力終究會被看見。董宇輝漸漸找到了直播助農的意義:能幫助農戶,也能讓青年人愿意返鄉(xiāng),這樣孩子有人陪伴,老人有人照顧。
2022年6月10日,董宇輝在直播時和大家聊天發(fā)現:有的人為找不到工作焦慮;有的剛給孩子換完尿布,睡不著;有的老人期盼孩子回家陪伴……他便用自己的經歷鼓勵大家,積極對抗平庸和挫折,還金句頻出:“厄運來的時候沒有躲,有一天,好運就會撞個滿懷……”
一時間,直播間變成了“解憂雜貨鋪”,有網友覺得很有意思,又賣東西又講英語,便隨手錄了一段2分鐘的視頻,發(fā)到社交平臺上。沒想到,視頻中董宇輝的風趣博學受到了廣大網友的喜歡,引發(fā)了“病毒式”的擴散傳播,大量粉絲涌入“東方甄選”直播間。
在直播間里,董宇輝不僅中英文自由切換,還讓網友們在購物的同時,感受文化和內涵。賣玉米時,他圍繞玉米,講述著童年的往事:好多年后,你回憶起來,其實那個玉米的味道記不太清楚了,嘗著好像很香,但你清楚記得的是,那些仲夏的夜里,繁星點綴。賣圖書《蘇東坡傳》時,他說人生沒有辦法做到始終一帆風順,也沒有辦法使得萬事如意。但凡是你渴望的,都是你拿不到;但凡你乞求的,都是你實現不了的。賣餃子時,他從一盤餃子勾勒出母愛,分享自己幾年前每天早出晚歸,母親把餃子、包子凍在冰箱里的事……董宇輝的直播仿佛有一股魔力,哪怕沒有提及太多商品信息,但依然能在平和的敘述中打動人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讓人果斷下單。
“走紅”之后,從農村出來的董宇輝始終不忘根本,極力維護農民及底層勞動者的利益。當直播間里有人說一根玉米六元錢太貴時,他回復:“谷賤傷農。當一個東西沒有利潤后,你就能知道農村現在為什么沒人愿意種地,所以價格不能壓得特別低。但同時,價格也不能特別高,因為得對消費者負責?!迸c此同時,熱愛教育的董宇輝也不忘傳道授業(yè)解惑。當直播到點,導演提醒他可以下播了,他的話還沒說完時,他便嬉笑地說:“讓我把這個單詞教完,有朋友提問題,我怎么能不回答呢?”于是,他再舉起白板,對著攝像頭,把榴梿的英文單詞講完。一番操作下來,網友評論:像極了老師拖堂的樣子。
從無人問津到火遍全網,董宇輝始終堅持著自己獨特的浪漫,以詩意的語言在直播間教英語、閑話家常、暢談人生,用知識和才華變現,讓每個人的心底都開出理想主義之花。一身浪漫,所向披靡,希望他的未來更加燦爛。
編輯|饒春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