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紀中國學術界,錢穆先生是公認的“碩學通儒”,被尊為“一代宗師”。尤其在20世紀上半葉中西方文化激烈碰撞的大背景下,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自始至終懷持“溫情與敬意”,接續(xù)中國學術內在精神血脈,使之與其所處的時代境況貫通融合。無錫作家、文化學者陸陽受錢穆“溫情與敬意”的歷史觀所感染,以錢穆“老鄉(xiāng)”身份,通過扎實的史料研究,寫成《錢穆與同時代學人》一書,讓讀者得以通過多元視角詳細了解錢穆先生的學術思想和人格風范。
一般而言,講述國學大師與同時代學人的交往,多采用資料整理、采訪錄、回憶錄等形式,《錢穆與同時代學人》則更進一步。全書在敘述錢穆與25位同時代知名學人交往的基礎上,對這25人的學術史也進行系統(tǒng)梳理,使這種“交往”并非浮于表面,而是有著清晰的思想歷程、學術脈絡和實證支撐,讀來讓人印象深刻、酣暢淋漓。這些學人中,既有呂思勉、章太炎等錢穆的師長,也有胡適、顧頡剛、陳寅恪、梁漱溟等同時期學人,還有李埏、嚴耕望、余英時等得意門生。通讀全書,既見錢穆一生的求學、著述與為人,又可一窺近代教育、學術的概貌,進而對現(xiàn)代學術路徑進行分析和反思。
錢穆對待國學的態(tài)度有兩點是貫穿始終的。一方面,他對傳統(tǒng)文化抱以崇尚心理,弟子余英時精辟地概括為“一生為故國招魂”,而胡適、傅斯年等學者則相信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有許多“陰魂不散”的鬼魅,把“整理國故”比喻為“捉妖”“打鬼”,力圖從“疑古”走向“重建”;另一方面,錢穆強調治史應先求其通,從整體上把握歷史的發(fā)展脈絡,主張先“通”后“?!保浴巴ā瘪S“?!?,故一直致力于寫一部理想的中國通史。而顧頡剛、陳寅恪等學者則認為應該先“?!焙蟆巴ā?,通過學者分工合作,先做好斷代史的研究,繼而形成一部完善的通史。在數(shù)十年的學術生涯中,錢穆與同時代學人的交往,在無形中體現(xiàn)了這兩種學術理念上的深度碰撞。
錢穆與同時代學人的交往圖景絢麗多彩,且?guī)в袔追帧盎鹚幬丁?,這種論學風范反而增強了他在學術史上的光輝。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中國學術的發(fā)展及其化合分解,凸顯了中國學術曲折而又多途并進的發(fā)展歷程。簡言之,錢穆與同時代學人的交往史,乃是一部精彩紛呈、扣人心弦的學術發(fā)展史。
如果說,學術爭鳴更多體現(xiàn)的是敬意,溫情則是錢穆與同時代學人的交往底色。在錢穆全集中,有一冊名為《素書樓余瀋》,收錄他與友人、親人等書信若干,其中數(shù)量最多的是致哈佛大學教授楊聯(lián)陞的信函,多達四十封,大到學術理想,小到柴米油鹽,無所不談。1964年,錢穆決意以三年時間撰寫《朱子新學案》,致信詢問楊聯(lián)陞“不知吾兄在美能否代為介紹一基金會機構申請補助”,對此楊聯(lián)陞予以堅定支持,并通過與哈燕社半年多的斡旋,成功獲得經費支持。在錢穆研究課題影響下,楊聯(lián)陞也開始對朱子和宋學產生興趣,并積極向海外推介中華文化,成為“西方漢學第一人”,兩人之間的學術友誼也成為一段佳話。
錢穆與眾弟子的交往也是情深意切的。錢穆弟子、歷史學家李埏曾四度追隨老師問學,尤其是錢穆兩度蒞臨昆明講學期間,一家人與老師“同住共爨”。錢穆曾回憶:“余與李家同食”“由李埏妻親任烹調。同桌五人,余乃儼如其家之老人”。在濃濃的師生情的背后,是一批杰出學術人才的快速成長,成就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研究的弦歌不輟、薪火相傳。
(編輯" 邢多多1048572239@qq.com)
《錢穆與同時代學人》
作者:陸陽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