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刮起“文學復(fù)興風”是近十年的事。楊知寒作為齊齊哈爾走出的小說家,毫不例外地被“刮”上了。她以女性作家的細膩觀察為底版,刻出了她能感知到的人生百態(tài)、世間冷暖。
在短篇小說集《黃昏后》中,楊知寒寫了世間各種各樣的別離。所謂別離,即生離死別。有生即有死,生死是互通的,離別也可周而復(fù)始。楊知寒在小說里寫了許多次死,卻讓人意外地感受到了生的力量。離別是苦的,思念卻是甜的。小說里屢次刮起凜冽的東北風,讀者卻在風聲中覓得了一點點禪意。想起著名的禪詩:“惟憐一燈影,萬里眼中明。”人生路漫漫,何處是歸途。人生而孤獨,面對別離,只有不停地向前走,在心中點燃那盞“一燈”。
短篇小說不好寫,很容易千篇一律。王安憶說,短篇小說像個容器,要富于彈性,可長可短,可重可輕。讀楊知寒這十篇小說,有點像乘上小舟過激流,有高有低,有急有緩,很是享受。但楊知寒的小說都是以灰色起底,再慢慢描繪色彩,往往是喜從悲中來。人類向死而生,活過的每一天都是賺的。
《愛人》《描碑》和《喜喪》都是悲的范本,《三手夏利》和《尋金之旅》亦喜亦悲。反倒是《百花殺》和《起舞吧》是典型的喜從悲中來,我很喜歡。
《百花殺》里的兩位女主角:徐英和顧秀華,是典型的東北女性,刀子嘴、豆腐心、獨立要強。兩人同在百花園市場經(jīng)營小商鋪,是百分百的競爭對手??墒澜缟献钗⒚畹年P(guān)系,莫過于對手。沒有對手的時候,我們甚至將別人當成假想敵。真的成了對手,就是一種牽絆的關(guān)系,像朋友又像親人。在兩人互相辱罵又上演了全武行之后,徐英竟然會想:和顧秀華要是朋友該多好。其實,她們只有生意上的競爭,其他的命運是相似的。徐英有負心的男友,顧秀華是單親媽媽,獨自拉扯兒子。生活并未在意誰是競爭的勝者,拋下來的重負不差毫厘,彼此無度競爭,只是又添了一層重物而已。壓倒駱駝的怎么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呢?好在,最后她們化干戈為玉帛了。這是生活的智慧。
《起舞吧》是一部探討母職的作品,是當下流行的題材,寫出新意是不容易的。楊知寒在這部小說里塑造了一位尋找自我的女性。離婚后,她要掙脫母親的軌跡,不再受“母親”這個身份的束縛。電影《一句頂一萬句》是根據(jù)劉震云的同名小說改編的,片中極力刻畫了出軌后離家的龐麗娜對未盡母職的惴惴不安,以及丈夫牛愛國以永遠不能見孩子為理由拒絕離婚的蠻橫。這是中國傳統(tǒng)語境里流行的橋段,觀眾很容易理解共情。然而,《起舞吧》里的母親李蕪卻要將母職與自我平衡擺放,甚至為年輕生子而感到遺憾。因此,才會有小說結(jié)尾“今晚我們,起舞,跳出個黎明”的豪言。這篇小說引發(fā)人們對強化父職撫育功能的思考。
世間所有的離別,都是相見時難別亦難。我們的生活過的是未來,絕不是過去。珍惜當下,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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