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暝色浸入高樓，描金的玻璃

從宮殿撤下—鋪滿泥河，遺忘于頂樓的

舊內(nèi)衣、厚棉絮，躲進陰影里

檐下，被棄置的蘭花布滿焦黑斑點

模仿了煙鬼的肺葉

在微風中輕輕地搖頭，繼而否定：

如此輕易地闖入的，何啻是她

2

獨坐，必然困難

早起看日出的人，必然是早起的

眾鳥高飛—先行確定范圍：

與云朵平行，高過樹梢些許，

遠離客機，遠離頑童之彈弓

和太陽，和巖石和墓磚一般

既然都是舊物

大可不必以新面貌去迎

昨日的二十四時，相對論日：

山頂?shù)臅r間必然比山下的時間要快一些

雨后的枯松，喝個爛醉

山腰的羅漢既然是復(fù)制，必然喝不醉

山下的別墅蓋了又拆

想必是酒廠酒糟味太濃太稠之緣故

感受

打動我的是簡單的情節(jié)

比如一棵松樹如果靠近另一棵松樹

它就不會長大

在大雪紛飛的時候會不會低頭

包括復(fù)雜的事物：親密的人

端坐陋舍

喝醉而搖晃的時候

被濕漉漉的火爐

空米缸

脅迫的時候

在大雪紛飛的夜晚

會以一種飛鳥落地時的容忍

打動我

在古代

在古代

所有人，都不開汽車

有錢人，騎馬

飲酒、作詩

地面仿佛下過雨一樣

潮濕，有人唱歌并彈起吉他

果酒微甜，沒有微風

在模仿一場雨后的聚會

是玻璃杯，所以沒有碎掉

是三個人，所以沒有月亮

我們談起廢棄的出租工廠—

露臺上，很多空花盆

酒杯一樣，待人斟滿

一只巨大的水泥花盆里堆滿了陶土顆粒

被砍掉的小腦袋一般，它們擁擠在一起

當我們在六樓露臺

我們也是這般

擁擠在一起

沒錢的人，放牛、織布種田、讀書

在古代

信件，走得很慢

一封家書

六十個字

水路要一天一夜

戰(zhàn)爭開始，走到戰(zhàn)爭結(jié)束

也就是，一柄劍

刺入心臟的時間

兒童節(jié)

天涼乍寒

一句叮囑，也要跨過兩件棉祅的厚度

還要把紐扣多縫幾針的時間

也算在墨汁里

她們學會了巫術(shù)，用反義詞當武器

頻繁使用：好，對，是的，確定。十二點

放學后，去公園坐一會兒吧

需要一架能上天庭的風箏

邀請傍晚的陰影

折斷琴弦

讓烏龜回到籠子，倉鼠放進沙丘

雙方已脆弱得不像探索者

云朵的重量在你手心

我們也是。輕微的骨折聲

在餅干之間發(fā)出

我們衰老落下的碎屑

早已裝滿秋天的兩只口袋告別和重逢

有高梁和霓裳的香氣一個城市，有一群故人等待入詩

露臺

在一個朋友家的露臺上喝酒

剛?cè)サ臅r候，還是下午

她給植物澆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