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吳文化是一種地域性質的文化,最早可追溯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距今已有兩千七百多年的歷史。由于吳地文化與各地的文化相互交融,使吳文化的地理位置發(fā)生了變遷和擴張。由此,我們須對吳地進行大致的界定。吳地,從歷史的源頭進行定性分析,則泛指春秋五霸之一的吳國疆域領地,大概是以今天的江蘇以南的地區(qū)為中心,南至錢塘江以北,北至蘇北黃河以南的地區(qū)。如若以吳方言的使用作為劃分吳地的標準,吳地的范圍又大致分布在蘇南、上海、浙北、皖南局地、贛東北等地區(qū)。而與吳方言較為相關的地區(qū),也構成了吳文化的發(fā)展中心。形象地說,吳地是以太湖為腹心,蘇州為中心,滬寧作首尾,錫常、杭嘉湖為節(jié)肢,旁及鎮(zhèn)江、南通、揚州的一個地域整體。[1]
吳地的文化資源較為豐富,具有明顯的江南風格,包括音樂、文學、語言、民俗、工藝、園林、建筑、飲食等。其中,傳統(tǒng)的戲曲流傳十分廣泛,在吳文化區(qū)產生了各具特色的地方劇種。蘇州所涉及的戲曲就有十余種,包括昆曲、淮劇、揚劇、通劇、錫劇、蘇劇等。浙江的則更為繁多,有近二十種,如越劇、紹劇、紹興蓮花落、新昌高腔、寧海平調等。上海有越劇、滬劇、滑稽戲、奉賢山歌劇等。這與歷朝歷代的政策扶持、文化交融、社會需求以及歷史發(fā)展趨勢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戲曲的淵源可追溯到先秦的樂舞和俳優(yōu)。從漢代到唐代,一些歌舞大曲(相和大曲、清商大曲和唐大曲)及歌舞雜戲(如南北朝的故事歌舞、唐代參軍戲等)都可說是戲曲元素的萌芽。[2]至宋元時期,戲曲的發(fā)展已逐漸成熟,出現了元雜劇和南戲,形成了較為完整的戲曲藝術形式。明清時期則達到了戲曲藝術的發(fā)展高峰,四大聲腔的崛起、亂彈和京劇的出現,都為戲曲注人了鮮活的生命力,更為吳地戲曲的發(fā)展帶來了生機與活力一一昆山腔的創(chuàng)立就是最好的例證。誠然,對于研究吳地的戲曲文化現象,需要聯(lián)系吳文化的方方面面,包括追本溯源的考究、劇作家的文本分析以及戲曲文化意識的探討。
一、吳地戲曲的研究現狀
目前,關于戲曲的書籍大多立足于宏觀的角度,圍繞中國戲曲與地方戲曲展開,如《中國戲曲史》《中國戲曲通史》以及《中國戲劇史》,它們以時間為序,將中國的戲曲作為研究對象,運用文獻分析和互證的方法概述中國戲曲的發(fā)展和變遷。而關于吳地戲曲的專題論述則相對較少,僅有《吳文化史從》和《吳文化讀本》提到了吳地戲曲的發(fā)展。由于吳地是地域文化的一個范圍,那么對于地方戲曲的研究,便可借鑒《長江戲曲史》《中國戲曲史·江蘇卷》以及《浙江戲劇史》。這類書籍大多詳細記載了各地戲曲的流變過程,但對于吳地戲曲的記載則較為零散,缺乏系統(tǒng)的闡述。相較于傳統(tǒng)文獻的記載,吳地戲曲相關的研究論文在數量上更豐富。如鄭祖襄在《昆山腔、魏良輔和吳語音樂》中論述了昆山腔的形成與魏良輔、吳語音樂和吳文化之間的社會關系,高度贊揚了昆山腔的藝術魅力。[3]陳國華在《論明代中后期吳越地區(qū)的戲曲文化特征》中將吳越地區(qū)的戲曲文化研究分為五個方面,分別是吳越地區(qū)的文化背景、文化創(chuàng)作、文化構成、文化傳播和演出場所,詳細論述了吳越地區(qū)的戲曲文化結構,條理清晰、內容完整。[4]許恩則在《宋元明清時期吳地的“舞”與“戲”》中提出戲與舞的關系,二者相互交織又相互推動。該文摘錄了大量的史料,包括昆曲劇目中有關舞蹈的橋段、明清吳地家樂戲班與舞蹈相關的部分以及其他相關的史料。翔實的史料為該文提供了有力的證據,使其構建了與歷史對話的橋梁,也為吳地戲曲的研究提供了借鑒。5]另外,也有部分文章是關于戲曲家的研究,如《曲海尋蹤吳地宋元明清幾位戲曲家演藝、作品之雜考》《吳江沈氏文學世家研究》《晚明戲曲家吳炳作品中凈丑角色的喜劇性研究》以及俞為民先生撰寫的關于江蘇古代戲曲家的專題研究(《沈寵綏的戲曲聲律論一一江蘇古代戲曲家研究之五》《沈璟的曲學成就一江蘇古代戲曲家研究之四》《馮夢龍的戲曲創(chuàng)作和戲曲理論一—江蘇古代戲曲家研究之三》等)。綜上,關于吳地戲曲的研究缺少更系統(tǒng)和全面的歷史整合,多集中于專題或是個案的研究。筆者將聚焦文化生成機制,以吳地戲曲為研究載體,通過探究其文化表征與藝術實踐的內在關聯(lián),系統(tǒng)闡釋音樂形態(tài)與地域文化發(fā)展的關系。
二、吳地戲曲的歷史背景沿革
吳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受到地理環(huán)境因素和歷史發(fā)展的影響。長江三角區(qū)是吳文化的發(fā)源地,得天獨厚的地理優(yōu)勢為吳地音樂文化的發(fā)展提供了必要條件。該地以平原為主,地形地勢低平,河湖密布,為人們營造了良好的居住環(huán)境,也為文人雅士的駐足和文化的傳播埋下了種子。同時,該地屬于亞熱帶季風性氣候,肥沃的土壤有利于耕作和灌溉,適宜農、漁業(yè)的發(fā)展,為該地人民的長居久安、可持續(xù)性發(fā)展提供了有利條件,而適宜的居住環(huán)境自然也就成為定都的首選。
公元前514年,吳王闔閭建都于當今的江蘇、安徽兩省長江以南部分以及環(huán)太湖浙江北部,是吳地形成的標志。此后,定都于蘇州的王朝也不少,如西楚建都于彭城(今江蘇徐州)、吳國建都于建業(yè)(今江蘇南京)、南朝的宋、齊、梁、陳都建都于建康(今江蘇南京)、南宋定都于南京(今江蘇南京)、明朝定都于南京(今江蘇南京)。隨著政權的更替,各朝統(tǒng)治者對音樂文化的掌控以及社會對音樂文化的追求,均影響了戲曲的傳播和發(fā)展。宋武既以節(jié)儉自厲,梁武又沉溺浮屠,南朝戲曲無所發(fā)展。[6]至北朝時,由于與西域交往日益密切,吳地戲曲也于此時得到了發(fā)展?!段簳吩疲骸疤炫d六年冬,詔太樂、總章、鼓吹玩跳、五案,以備百戲,大饗設于殿庭,如漢、晉之舊也。”到了唐朝,雖遷都至長安、洛陽,與吳地相距甚遠,但其歌舞音樂(歌舞戲、參軍戲等)的發(fā)展仍然給吳地戲曲帶來了一定的影響。至宋代,雖戰(zhàn)亂繁多,但“崇文抑武”的政策為當時社會文化的發(fā)展提供了源動力。此時,戲曲的繁盛初見形態(tài),出現了許多劇種,包括南北曲、雜劇、滑稽戲、說書、影戲、愧儡戲。而吳地的戲曲藝術,也在此時開始綻放光彩。當元兵南下一舉滅掉南宋后,為吳地帶來了北方的雜劇,南戲在此時逐漸衰退。在南戲和北曲互相交融和借鑒后,吳地戲曲在體制上日趨完善。至明初時,朱元璋定都南京,采取修養(yǎng)生息的政策,吳地的戲曲藝術繼續(xù)得到了發(fā)展,但由于統(tǒng)治者為了加強中央集權,對文化采取了控制,導致吳地的戲曲創(chuàng)作受到了一定的阻礙。到了明代中葉,即嘉靖、隆慶和萬歷這三個朝代,在這一百年的時間里,吳地的戲曲藝術比明初有了較大的發(fā)展,成為吳地戲曲發(fā)展史上的黃金時期?!?]到了明末清初時期,吳地戲曲又有了新的發(fā)展,出現了大量的職業(yè)戲班,演出活動十分頻繁,戲館也大幅增加。此時,戲曲創(chuàng)作的內容也更能體現時代的風采,反映了真實的社會面貌。清代中葉以后,中國戲曲開始進入花部諸腔逐漸取代雅部的時期,吳地受其影響,也出現了善演各種地方聲腔的花部戲班,花部創(chuàng)作開始出現繁盛的局面。
可見,歷史與現實因素的交織塑造了吳地戲曲的演進脈絡。自然條件奠定文化存續(xù)基礎,良好的社會氛圍使得吳文化得以長存和流傳,而政權更迭與政策導向直接影響藝術創(chuàng)作的方向,使其不斷推陳出新,通過南北文化交融則為其注入活力。
三、吳地戲曲的文人創(chuàng)作特征
樂人和戲曲家作為戲曲文化有聲的傳播者,在吳地戲曲文化的發(fā)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具有推動性作用。而戲曲專著作為無聲的傳播者,在吳地的戲曲文化發(fā)展中架起了視覺藝術與聽覺藝術的橋梁。結合吳地戲曲家創(chuàng)作譜系的梳理及文本的解讀,大致可將吳地的戲曲創(chuàng)作分為四個時期,分別是形成期、過渡期、黃金期和轉換期。
北宋末年,我國古典戲曲正式形成,其發(fā)源地為溫州、潮州以及泉州一帶,被稱為溫州雜劇、永嘉雜劇、南戲、戲文等。而吳地與溫州相距較近,這使得溫州雜劇、永嘉雜劇和南戲等戲曲在吳地得到廣泛的傳播。隨后,吳地便出現了早期的戲曲家,如楊梓和顧堅。二者分別創(chuàng)立了四大聲腔中的海鹽腔和昆山腔,奠定了吳地戲曲的腔調風格、演唱技巧以及音樂色彩。海鹽腔較為輕柔、婉轉。王驥德對其評價道:“漸變而之婉媚,而今之婉媚極矣。”[8]而昆山腔源遠流長、精致纖巧。魏良輔在《曲律》一書中總結道:“曲有三絕:字清為一絕,腔純?yōu)槎^,板正為三絕?!痹摃闶俏毫驾o對昆山腔進行改革的成果展示,其中記載了練習昆山腔的方法、途徑以及歌唱技術中的關鍵問題。雖然該文僅有一千多字,但是短小精悍、簡明扼要,展現了魏良輔對昆山腔技術的深刻理解以及高深的造詣。可見,形成期時吳地以戲曲創(chuàng)作為主,創(chuàng)立了海鹽和昆山兩大聲腔。
明代初期至中期,統(tǒng)治者鼓勵戲曲家創(chuàng)作以歌功頌德和宣揚封建傳統(tǒng)道德為主題的戲曲,并以法律的形式具體規(guī)定了戲曲創(chuàng)作的主題、題材以及人物形象等。故此,這一時期的戲曲創(chuàng)作并沒有明顯的創(chuàng)新,大多仍停留在宋元時期的南戲作品,屬于過渡期,代表作家和作品包括邵璨的《香囊記》、沈齡的《四喜記》和沈采的《千金記》等。他們的劇作不僅受到群眾的歡迎,更得到了后世戲曲家的稱贊,如呂天成、祁彪佳等人便在他們的戲曲品評專著(呂天成《曲品》、祁彪佳《遠山堂曲品》《遠山堂劇品》)中肯定了這些戲曲家的藝術創(chuàng)作。
至明后清初時期,吳地的戲曲創(chuàng)作達到黃金期,各戲曲流派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吳地,為該地的戲曲創(chuàng)作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動力。這一時期主要的戲派有臨川派、吳江派、昆山派以及蘇州派等,除臨川派以外,其他三派都在吳地得以快速地發(fā)展。吳江派包括沈璟、馮夢龍、王驥德、呂天成等人。其中,沈璟的戲曲創(chuàng)作數量和質量可謂首屈一指,代表作有《埋劍記》《雙魚記》《博笑記》等。關于戲曲創(chuàng)作,他遵循兩點原則:其一,要求嚴守曲律;其二,推崇本色的語言風格。這與湯顯祖的“意趣神色”具有強烈的反差,因此便產生了戲曲史上的“湯沈之爭”。昆山派是在昆山腔形成后產生的一個戲曲流派,其風格清新雋永、悠遠綿長,一出現便受到各界文人雅士的簇擁,一躍成為風靡全國的“流行”唱腔。其代表戲曲家有吳梅、梁辰魚以及張鳳翼等人。梁辰魚作為創(chuàng)立人,在昆山派的發(fā)展中具有突出的表率作用,其戲曲著作以《浣溪沙》為代表,充分展現了昆山派在結構設置、人物刻畫和思想內容方面的鮮明特點,對后世的《長生殿》和《桃花扇》均產生了影響。蘇州派則以季玉為代表,還包括朱佐朝、張大復、邱園、朱素臣等人。其中大部分作家都屬于平民劇作家,所以這類作品大多貼近生活、關注時事,通過小人物的形象塑造來反映社會熱點時事,具有勇于揭露社會現實的特點。這類戲曲更加注重音律的推動作用,在劇情上突出戲曲的沖突感,在舞臺演出上強調舞臺效果的積極應用。其中,以李玉的《清忠譜》《千鐘祿》《萬里緣》為代表,凸顯了蘇州派的戲曲創(chuàng)作特點。
清代中葉以后,尤其是在“康乾盛世”之后,蘇州的經濟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長,在民眾安居樂業(yè)之際,吳地的戲曲活動又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此時匯集了很多的戲班,在這眾多的戲班當中,以集秀班、合秀班、芳班最著名。此外,受花部的影響,也出現了很多善演各種地方聲腔的花部戲班。同時,這一時期的花部創(chuàng)作大多出自民間藝人之手。所以,劇作內容更加貼近民眾的生活。代表著作包括李斗的《揚州畫舫錄》、焦循的《花部農譚》以及由錢德蒼等人收編選的《綴白裘》。由于這些劇作在思想內涵上充滿民間色彩,藝術形式又豐富多樣,便受到了大眾的追捧。而此時,吳地的雅部則受到了“冷落”,迎來了轉換期。與黃金期相比,雅部的發(fā)展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呈“下坡式”的發(fā)展態(tài)勢。但仍有一批雅部作家在堅守陣營,如黃之雋、張堅、楊潮觀等人。從他們的作品中,我們還能感受到吳地戲曲輝煌時期的余溫。
從北宋至明清,吳地戲曲的創(chuàng)作和發(fā)展產生了明顯的變化,文人創(chuàng)作從依附正統(tǒng)轉向反映現實,最終服務大眾,體現了吳地戲曲從傳統(tǒng)審美向世俗審美的轉型,也展現了藝術作品與人民大眾的關系,二者相輔相成。無論是有聲還是無聲的“傳播者”,均為吳地的戲曲藝術做出了突出貢獻,推動了該地戲曲的發(fā)展。
四、吳地戲曲的思想內核表達
戲曲通過有序、有組織的編排創(chuàng)作,構成了一種包含視覺、聽覺和感覺的綜合藝術形式,并最終服務于思想內核的表達。吳地的戲曲受政策、各地音樂以及群眾需求的影響,產生了眾多的題材,包括愛國情懷、男女情愛、禮數教條等,但其主要的思想內核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迎合統(tǒng)治者的專權統(tǒng)治文化;第二類是反映社會的黑暗現實,具有現實主義的傾向;第三類是服務于百姓的大眾文化。
第一類作品出現于明初。這一時期,統(tǒng)治者力圖在文化的把控下對百姓進行精神上的操控,以此鞏固其封建政權,致使這一時期的戲曲創(chuàng)作陷入低迷,大多仍上演著宋元時期的作品。邵璨的《香囊記》則是一部反映封建禮教的劇作。沈齡的《龍泉記》也是一部迎合封建禮教的作品。祁彪佳在《遠山堂曲品》中品評道:“節(jié)、義、忠、孝之事,不可無傳,沈君手筆,絕肖丘文莊之《伍倫記》。”[9]《伍倫記》中的主要內容是以綱常倫理來宣揚封建禮教。祁先生將《龍泉》中的節(jié)義忠孝與《五倫記》相比,直接反映了《龍泉》的思想內核仍是附和于統(tǒng)治者的專政。沈采《還帶記》中講述了裴度因完成幾件善事而改變命運的故事。徐朔方在《晚明曲家年譜》中評論道:“《還帶記》中有濃烈的因果報應思想而沈采把關漢卿的原作中‘日不過午,一命掩黃土’,改為‘命定餓死’,因果報應的主題被削弱,而且原劇中的熟套也被取消。”[10]全劇充滿了說教的思想,具有明顯的禮教意味。
第二類作品傾向于揭露社會的黑暗現實,這類作品占據了吳地戲曲的絕大一部分。從明中葉開始,政治經濟逐漸回穩(wěn),戲曲活動日益頻繁。劇作家的創(chuàng)作熱情日益高漲。他們力圖擺脫舊時的封建束縛,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反映社會現實的作品,具有反封建的思想。如梁辰魚的《鳴鳳記》描寫嘉靖年間夏言、揚繼盛、鄒應龍等與奸相嚴嵩的斗爭,直接反映了當時的政治斗爭,抨擊了誤國殃民的奸相嚴嵩。這屬于歷史事件的直接揭露,彰顯了梁辰魚的反封建精神。此外,梁辰魚的《紅線女》突破了傳統(tǒng)禮教中“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束縛,具有進步的思想意義。李玉最具代表性的現實題材作品 一《清忠譜》,講述了天啟六年,東林黨人及市民群眾共同反抗閹黨的殘暴統(tǒng)治,深刻揭露了魏忠賢的專權政治,高度贊揚了周順昌等人不屈不撓的反抗精神,體現了民眾團結一心、頑強抵抗的決心。這類作品還有《埋輪亭》和《五高風》等。吳炳作為吳地的一位重要作家,他的作品大多以褒獎女性為主,如《西園記》中的官宦小姐趙玉英,《療妒羹》中的普通女孩喬小青以及《綠牡丹》中的才女車靜芳,通過對女主形象、性格、精神以及品質的描寫與刻畫,反映了吳炳追求民主、渴望自由的精神。
第三類是服務于百姓的大眾文化,流行于清代中葉以后。此時,由于花部的侵入,雅部逐漸被替代。民眾對花部中所展現的民間傳說及歷史故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劇作家以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需求為創(chuàng)作的源泉。但是,由于當時的花部創(chuàng)作大多來自平民作家,許多作品都沒有標注作者,因此內容也無法考究。目前,可見的作品僅收錄于文集中。例如,焦循《花部農譚》中的《桃花女》《清風亭》《義兒恩》;錢德蒼等人的《綴白裘》中的《思凡》《借靴》《賣胭脂》;葉堂《納書楹曲譜》中的《崔鶯鶯》《孟姜女》《閨思》等,多是取自歷史故事和民間故事,迎合了大眾的音樂審美需求。而此時,吳地的雅部,在思想上或是通過劇中人物來闡述封建禮教,或將劇中人物作為自己的傳聲筒,來抒發(fā)自己的情懷,多不能付諸舞臺。如黃之雋的《四才子》便是借王維、杜牧等人的故事來諷刺科舉制度的黑暗,以此抒發(fā)其不得志的煩悶之情。又如楊潮觀的《吟風閣雜劇》,內容大多透露著封建禮教的意味。
思想內核的轉變折射出社會變遷,從政權工具到民眾呼聲,最終回歸世俗審美。從創(chuàng)作的內容上看,由支持封建禮教到反封建,再到趨于享樂,體現了吳地戲曲具有時代性的特點。從“花雅之爭”來看,大眾性的娛樂文化也是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的必然趨勢。
結束語
綜上所述,吳地戲曲文化的生成是自然、歷史與人文互動的結果。地理環(huán)境為其提供生存土壤,構成了戲曲文化發(fā)展的基礎;政權更迭與政策導向指引了戲曲藝術的創(chuàng)作方向;文人流派推動藝術革新,從依附正統(tǒng)轉向反映現實;思想內核也緊隨社會需求而演變,體現了藝術與時代的共生關系。從形成期、過渡期、黃金期到轉換期的發(fā)展軌跡,一方面揭示了中國傳統(tǒng)戲曲從宮廷雅樂到市井藝術的轉型邏輯,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吳地戲曲的文化生成具有歷史的必然性,而其本質的特點具有現實性和時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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