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位高校青年詩人的詩,某種程度上沖破了“校園”生活,把寫者的心靈轉(zhuǎn)向更開闊的體驗中,以完全成人的、獨立個體的角度去承納相對復雜的經(jīng)驗。胡游從浮萍、酢漿草,寫到路燈、外賣小哥、共享單車,“我”的主體隨著目光移動讓描摹之筆四處遷延:“它是什么時候被我踩在鞋底的/跟隨了我多少個冬天/剩下的那根像毛細血管,早已失水的枯莖/好似一直待在我身邊/時刻都想探頭出來張望我的世界”。在漸入佳境時,詞語的欲望變成所描之物的欲望,“我”與“物”有融合的跡象,“它”的聲音替代了作者外在的聲音。胡既明的修辭精度不錯,不論“手指的工業(yè)/肢解許多古老田野”,還是“船開動,驚擾飲水的老虎/一條燃燒在山林里的淡黃樹枝”,在詩歌“驚奇感”的向度上都做得足夠,后三首詩的結尾有點“壓不住”前面這種高質(zhì)量的修辭,是為小小的遺憾??悼〉摹洞喝占磁d》組詩里,春天不單是季候和時節(jié),也是人心和情誼,一些幽微中漸漸舒展開的女性生活、交游的細節(jié),通過詩行的節(jié)奏,投射為近似身體性的感知。南芷昕的詩則是純粹而素凈的,能感到她處于一個“打開喉嚨練聲”的上升狀態(tài)里;六參和她形成了相互緊挨的反差,好像兩種顏色,六參嘗試著在簡單的題材和意象著力點上,引入更低沉的、對成人世界的審視,“她的心說話時總是伸出管子/一開一合,像無法呼吸的某個/家具”。劉枝卿的詩滿是雪野與雪野中生活著的人,有著戲劇般的場景感和較高的完成度,“我無法維護好我的雪人/而父親告訴我,雪人已成為桌上蒸汽/完成了它的使命。我總是含淚吃下”,一種哀婉中的細膩,觸動著與雪有關的一切。趙慧孝的文字顯然與青竹之屬有相仿的顏色,“這船是野的”,南方山鄉(xiāng)間流水繞動的民間氣質(zhì),在青年詩人們普遍“重甲長劍”的修辭風格里,顯出了獨特的美來。在《獼猴桃》一詩中,唐璇儀展現(xiàn)了讓論者心底稀罕的“情感的能力”,圓潤、清亮的獼猴桃落入胃中,讓“我”和“你”重歸一體,她在水果分食中感受到的溫柔縫綣,正是人生上佳的瞬間。
八位作者基于個人新鮮的生命體驗、符合各人氣質(zhì)的修辭,讓讀者關于“校園詩歌同質(zhì)化”的焦慮稍稍紓解。在人工智能逐漸主流的后現(xiàn)代生活里,青年詩人們?nèi)詫懗隹梢猿闪⒌脑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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