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頓平原國家公園(Horton Plains National Park)地處斯里蘭卡中央高地南部,位于第二(皮杜魯塔拉加拉山)及第三大高山(皮杜魯塔拉格勒山)的山腳下,海拔在2100—2300米之間。其實,將這里稱為高原也許更合適一些。較高的海拔阻擋了一部分季風,使得這里常年云層密布,氣候潮濕,一年有9個月的時間會下雨,即便被稱為旱季的1月到3月,霜凍也是很常見的現(xiàn)象。霍爾頓平原晝夜溫差很大,白天氣溫能達到30度左右,而到了晚上氣溫會驟降至5度。因此這里沒有全部被雨林覆蓋,而是草原與林地間接分布。眾多巖石或突兀而立、或錯落有致地散布著,與潺潺流淌、飛瀉而下的瀑布相互映襯,而這一切在蒙蒙霧氣的暈染下,構(gòu)成了一幅錯落有致的水墨畫。
雖然氣候相對惡劣,但霍爾頓平原并不荒蕪,反而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這得益于平原豐富的水資源,這里是斯里蘭卡三大河流(?馬哈威利河、?馬爾瓦圖河、?凱拉尼河)的發(fā)源地。那潺潺的溪流就像是大地的血脈,從山間緩緩涌出,逐漸匯聚成奔騰不息的江河,滋養(yǎng)著周邊廣袤的土地。
霍爾頓平原的森林與中央山脈的其他森林大致相同,常綠闊葉喬木是森林的主力軍,由于有草原的存在,給灌木和草本植物留出了更多的生存空間,和雨林中花朵只能在邊緣“茍延殘喘”不同,成片的花朵給草原增添了更多的色彩。最著名的就是杜鵑花,這里的杜鵑花適應了高原的氣候,每到花期都會開出艷麗的紅色花朵。水鹿是霍爾頓平原最具代表性的大型哺乳動物,它們身姿矯健,常常在草原與森林的邊緣悠然覓食,那優(yōu)雅的姿態(tài)仿佛是這片土地上靈動的精靈;長爪鼩鼱則憑借著小巧的身形,穿梭于草叢和灌木叢之間,它們機警的模樣,好似這片區(qū)域的小小哨兵;斯里蘭卡豹是這片地區(qū)的頂級掠食者,也是當之無愧的王者,它們隱匿在叢林當中,守護著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地;鷹、隼在空中翱翔,尋找獵物;其他鳥類大多藏匿在森林的樹冠當中。
人類也在很早的時候就進入了這一地區(qū),在這里發(fā)現(xiàn)的人類遺跡可以追溯到數(shù)萬年前的石器時代。關(guān)于這片土地有很多神話和傳說,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它與史詩《羅摩衍那》的關(guān)系,人們相信《羅摩衍那》中的一些故事就發(fā)生在這里。魔王羅波那綁架了羅摩的妻子悉多,羅摩和猴神哈奴曼率領(lǐng)一支猴子組成的軍隊在這里擊敗了羅波那,救回了妻子。而猴神哈奴曼用一場大火將整個平原燒成灰燼,大火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以至于這里的土地都變成了紅黑色。
在僧伽羅語中,這里原名的意思就是“大大減輕的地面”,后來逐漸被傳為“大平原”。當然,現(xiàn)在的人們知道這里土地的顏色發(fā)紅是因為火山土中含有氧化鐵,不過一些當?shù)厝诉€是堅信猴神“火燒旺地”,才讓這里的土地變得肥沃。后來,英國殖民者占據(jù)了這里,開辟了種植園,并用當時英國駐錫蘭(斯里蘭卡舊稱)總督威爾莫特·霍爾頓(Wilmot Horton)的名字將這里命名為“霍爾頓平原”,于是這個充滿殖民色彩的名字一直延續(xù)至今。很多當?shù)厝诉€是喜歡用“大平原”稱呼這里,這個名字似乎包涵了一種深厚的情感聯(lián)結(jié),承載著本土人民世世代代的生活記憶。
霍爾頓平原是斯里蘭卡游客最多的國家公園之一,因為世界知名的景觀“世界的盡頭”就在這里?!笆澜绲谋M頭”也是斯里蘭卡價格最“費錢”的景區(qū)之一,光是門票和包車就要80美元(約人民幣600元),而且路途坎坷難以到達,但這并沒有阻擋人們前往此地的熱情。
旅程的起點是一個叫努沃勒埃利耶的小鎮(zhèn),前往“世界的盡頭”的旅行者大多數(shù)都會選擇從這里出發(fā)。小鎮(zhèn)坐落于群山之中,由于氣溫終年涼爽宜人,是斯里蘭卡著名的避暑勝地,也被稱為“斯里蘭卡的花園”。在英國殖民時期,很多英國人聚居于此,因此小鎮(zhèn)中有很多英式風格的建筑,而小鎮(zhèn)的居民好像也習慣了英國人的生活方式,漸漸的,這里又被稱為“小倫敦”。小鎮(zhèn)距離霍爾頓平原國家公園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可以選擇在小鎮(zhèn)雇一個司機開車前往,也可以去郊外乘坐火車。其實,乘坐斯里蘭卡的火車算得上懷舊的“網(wǎng)紅項目”,不光價格便宜,感受慢悠悠地“綠皮車”在山中行駛,打開車窗欣賞如畫的美景也的確算是一種享受,前提是要在半夜的寒風中乘坐“嘟嘟車”前往車站,還要忍受擁擠的車廂以及“感人”的準點率。
由于在其他地方已經(jīng)感受過斯里蘭卡“綠皮車”的“魅力”,我還是選擇多花一點錢包車前往,恰好住在同一個旅館的一對英國夫婦也要去“世界的盡頭”,于是我們拼了一輛車,價格便宜了不少。除了艱難的路程,我們還要與時間賽跑,霍爾頓平原一般在早上9點之后就會被薄霧籠罩,直到下午才有可能放晴。所以一般游客都會選擇5點從小鎮(zhèn)出發(fā),在6點園區(qū)開門的時候就進入國家公園,然后徒步行走將近10公里趕在9點前到達“世界的盡頭”。
剛剛離開小鎮(zhèn)的時候天還黑著,道路還算平坦,越接近國家公園越是崎嶇?;璋抵?,在這輛將近“20歲”的越野車孱弱的燈光下,草地和灌木叢影影綽綽,“驚險”的旅程讓我們困意全無,只盼著早點安全到達。不到6點,我們來到了國家公園的售票處,很多游客已經(jīng)顫抖著等在門口了,實在是太冷了。很多當?shù)氐南驅(qū)蛴慰兔熳运],不過同行的夫婦一個是地質(zhì)學家,一個是生物學博士,讓我又省下了一筆向?qū)У馁M用。在進門之前,所有人都要經(jīng)過檢查,不允許攜帶任何一次性塑料制品,所有的食物都要用紙包起來,管理員還再三強調(diào)瓶裝水喝完后要隨身帶走,不允許在公園內(nèi)扔任何垃圾,可見當?shù)卣畬夜珗@自然生態(tài)的重視。
我們沒有在檢查處耽誤太多時間,由于清晨寒冷,太陽出來后溫度又會迅速升高,所以輕便的T恤外套上一層防寒服是最佳的選擇,還要隨身攜帶防曬用品,這里的太陽一出來就是暴曬,加上地處高原,很容易曬傷。雖然徒步的距離很長,但除了一些斜坡和泥濘之處,通往“世界的盡頭”的小徑大部分還是比較平坦的,所以大部分時間我們還是悠閑地前行,兩旁的樹木郁郁蔥蔥,鳥兒的歌聲此起彼伏。隨著海拔的逐漸升高,空氣開始變得稀薄,但眼前的景色卻愈發(fā)壯觀。
步行了將近兩個小時,前方的人群漸漸密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興奮與期待,“世界的盡頭”就在眼前。這是一個懸崖上的觀景平臺,懸崖下方的落差將近900米,讓觀景臺好像飄浮在空中一般,此時,真的好像置身于世界盡頭:群山連綿起伏,云海翻騰涌動,陽光透過云層灑向地面,極目遠眺,印度洋依稀可見,好像一片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無盡之海。在這里,仿佛能夠俯瞰整個世界,感受大自然的壯麗與遼闊,審視渺小的自己。
時間似乎過了許久,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地質(zhì)學家撫摸著一些巖石,眼中充滿敬畏。他向我解釋,這些巖石可以追溯到十幾億年前,那時候生命也才剛剛誕生,這片區(qū)域也許還屬于一個叫岡瓦納的大陸(原始古大陸,范圍包括了現(xiàn)代的南美洲、非洲、南極洲、澳大利亞以及印度半島和阿拉伯半島,有人認為還包括中南歐和中國的喜馬拉雅山等地區(qū))。后來,地球不斷改變著自己的樣子,每一次都伴隨著物種的誕生與滅絕,而這些巖石卻巋然不動,只是默默地見證著滄海桑田。在他的指引下,我伸手觸摸這些古老的石頭,就好像觸摸著十幾億年的歷史,時間就像一輛永不回頭的列車向前狂奔,地殼的巨變,河流的發(fā)源,生命的繁衍,神話、傳說、苦難、新生……種種漫長的歷史在這片懸崖前仿佛彈指一揮間,這里被稱為“世界的盡頭”,也許也是“時間的盡頭”。
離開“世界的盡頭”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好像還在回味剛剛景色帶給我們的震撼。直到貝克瀑布(Baker's Falls)的轟鳴聲打破了我們的沉思。這個20米高的瀑布是斯里蘭卡最著名的瀑布之一,瀑布水流湍急,氣勢磅礴,而背后的巖石在經(jīng)年累月地沖刷下,早已變得圓潤光滑。瀑布下方水霧彌漫,給逐漸升溫的空氣帶來絲絲清涼。在這里,凝固的時間終于開始流動,深吸一口氣,仿佛能感受到大自然的脈搏與呼吸。年輕情侶們手牽手站在瀑布前許下諾言,孩子們在瀑布前嬉戲玩耍,老人們靜靜地坐在瀑布前回憶著過去的時光。在漫長的時間中,生命仿佛白駒過隙,在這段旅程中能夠見證喜悅,見證美好,也算不虛此行。
(責編: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