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人類活動和全球氣候變化的加劇,生物物種正在加速滅絕。植物遷地保護是植物多樣性保護的重要方式,也是國家植物園體系建設的核心任務。然而,有關植物遷地保護、珍稀瀕危植物的概念和范圍,以及我國植物遷地保護的目標等問題仍然存在爭議。該文論述了植物遷地保護的概念和我國珍稀瀕危植物的界定范圍,討論了最新《中國生物多樣性紅色名錄——高等植物卷(2020)》中受威脅種類、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和極小種群野生植物之間的關系,以及我國植物遷地保護的任務和目標,剖析了當前我國植物遷地保護有效性、遷地保護物種的信息檔案記錄,以及國家植物園體系建設與管理等方面存在的問題,并提出了具體的建議。該文可為我國植物遷地保護提供理論參考。
關鍵詞: 珍稀瀕危植物, 植物多樣性保護, 遷地保護, 保護目標, 問題與建議
中圖分類號:" Q948.1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0-3142(2025)03-0406-07
Thinking about the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in China
SUN Weibang*
( Yunnan Key Laboratory for Integrative Conservation of Plant Species with Extremely Small Populations / Kunming Botanical Garden, Kunming Institute of Botany,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Kunming 650201, China )
Abstract:" With the intensification of human activities and global climate change, biological species loss has being rapidly accelerated.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is a crucial approach for preserving plant diversity and will play a central role in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National Botanical Garden System of China. However, issues regarding the concept and range of the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and rare and endangered plants, as well as the goals for the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in China, are still under discussions. Thus, the concept of the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the scope of the China’s rare and endangered plants,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threatened plants in" Red List of Chinas Biodiversity — Volume of Higher Plants (2020), the National Key Protected Wild Plants of China and the Plant Species with Extremely Small Populations (PSESP), as well as the missons and targets for China’s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have been discussed in this paper. In addition, the issues related to China’s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are examined and also the specific suggestions are proposed, includ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the documentation of plant collection, introduction and conservation information, as well as the development and management of National Botanical Gardens of China. This review provides a theoretical basis for the 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 in China.
Key words: rare and endangered plants, preserving plant diversity, ex situ conservation, conservation targets, problems and suggestions
英國皇家植物園-邱園(Royal Botanic Gardens, Kew)2023年發(fā)布的《世界植物和真菌狀況》(State of the World’s Plants and Fungi)顯示,全球約有45%的有花植物和75%未被描述的植物物種瀕臨滅絕風險(Antonelli et al., 2023)。在我國3萬多種高等植物中,有15%~20 %的物種是受威脅的種類 (覃海寧和趙莉娜,2017)。當前,地球上的生物物種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滅絕和喪失,在人類活動、氣候變化、生物入侵等因素的威脅下,如果人類不主動作為、不尋找解決方案,并付諸行動,就會有更多的生物從地球上消失。
植物的就地(in situ)保護和遷地(ex situ)保護是植物多樣性保護的兩種重要方式,其中對植物最有效和最直接的保護方法是就地保護。但是,在當前全球變化和人類活動不斷加劇的背景下,部分物種在其原生地不再適生或長期生存下去,或靠物種自身無法正常繁衍,需要開展遷地保護對其進行搶救。當一種植物在野外瀕臨高度滅絕的風險時,遷地保護是拯救這一物種的最重要措施,也是未來對這個物種開展種群恢復計劃、科學研究、資源利用的基礎和前提。與遷地保護相比,就地保護不僅投資需求較高,而且常有社區(qū)問題和當?shù)厣鐣洕l(fā)展的問題需要協(xié)調、統(tǒng)籌和解決,并且大部分就地保護的α多樣性不高(陳進和楊璽,2024)。此外,由于受地域、成本、社會發(fā)展等因素的限制,各國也不可能將所有重要物種的分布區(qū)域劃分為自然保護地進行立法保護。有研究顯示,在種子庫保存植物種子的成本,僅為就地保護的1% (Li amp; Pritchard, 2009)。無疑,我國植物多樣性的有效保護急需構建就地保護與遷地保護相結合的綜合體系。
全世界的植物園共收集保存了約80 000個物種,占世界維管植物種類的四分之一。植物園不僅在生物多樣性保護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而且還在物種繁殖和利用、園林園藝、植物分類學、植物系統(tǒng)學、遺傳學、恢復生態(tài)學等研究,以及科學普及和公眾教育等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 (Chen amp; Sun, 2018)。關于我國植物遷地保護的目標、歷史、成績等問題,已有學者進行了探討(陳進和楊璽,2024;任海,2024)。本文基于作者多年從事植物園工作的經驗和體會,針對植物遷地保護的概念、珍稀瀕危植物的范圍以及我國植物遷地保護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談談自己的一些思考,希望能為我國植物遷地保護提供參考。
1 關于植物的遷地保護
植物遷地保護(ex situ conservation of plants),是指把生存和繁衍受到嚴重威脅的植物一部分(種子、花粉、營養(yǎng)繁殖體等),或通過人工繁殖的植株或植物組織培養(yǎng)物,在其自然環(huán)境以外的人工管護或管理條件下進行保存。植物遷地保護主要是針對珍稀瀕危植物而采取的重要方法,特別是那些分布于自然保護地有效保護范圍以外的受威脅的種類、種群或散生單株;事實上,植物遷地保護已逐步擴展到區(qū)域的植物多樣性保護 (Guerrant et al., 2004)。植物遷地保護的主要措施,包括植物園、樹木園或其他種質資源圃的活植物栽培保護(ex situ living plant cultivation)、種質資源庫種質(種子、花粉、營養(yǎng)繁殖體、DNA材料等)保存(germplasm banking)和基于組織培養(yǎng)技術的植物離體保存(in vitro plant preservation)等多種途徑。
目前,一些國家的植物園已經建立了野生植物種質庫對植物資源進行高效收集保存,我國已在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建有中國西南野生生物種質資源庫。截至2023年底,中國西南野生生物種質資源庫已保存10 602種共94 596份野生植物的種子、2 246種野生植物的離體培養(yǎng)材料共23 270份,以及9 145種植物的總DNA共71 829份。在該種質庫保存的植物種質資源中,包括了5 852種云南省本土植物的種子共22 277份;192種分布在云南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的種子共714份;國家科技基礎資源調查專項項目“中國西南地區(qū)極小種群野生植物調查與種質保存項目”中,92個目標物種的種子共606份、23萬粒和187個目標物種的DNA材料共14 239號25 947份??梢?,生物種質資源庫在我國植物遷地保護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 我國的珍稀瀕危植物
在我國已出版的有關專著中,稀有瀕危植物(rare and endangered plants)(傅立國,1991;許再富,1998)、珍稀植物(rare and precious plants)(賀善安,1998)、珍稀瀕危植物(rare and endangered plants或rare and threatened plants)(龔洵等,2006;印紅,2013;任海等,2016;臧德奎,2017;張貴良等,2017)等先后被采用。目前,珍稀瀕危植物一詞被廣泛使用,但其概念和范圍還需要進一步明確。珍稀瀕危植物這一概念或許可以表述為“種群和個體數(shù)量稀少、當前或未來具有滅絕風險的野生植物”。關于珍稀瀕危植物的英文,多數(shù)文獻使用“rare and endangered plants”,但使用“rare and threatened plants”似乎更為合適。我國珍稀瀕危植物應該包括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基于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IUCN)評估標準形成的中國生物多樣性紅色名錄中的受威脅植物[包括極危(CR)、瀕危(EN)和易危(VU)物種],以及國家和地方政府保護規(guī)劃中的極小種群野生植物(Plant Species with Extremely Small Populations,PSESP) (孫衛(wèi)邦,2013,2021;孫衛(wèi)邦等,2019)等,它們既有部分重疊、互為補充,又各有側重點,在生物多樣性保護、研究和決策等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中的物種是受國家法律保護的重要生物資源,雖然部分物種可能當前并不瀕危,但因它們具有重要的經濟、文化、科研、生態(tài)等價值而被列入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 (魯兆莉等,2021)。我國于1999年8月4日,經國務院批準發(fā)布了《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第一批》(國家林業(yè)局 農業(yè)部令第4號)。該名錄包括8類(分類上的科或屬)共419種(從真菌到種子植物),其中一級重點保護67種、二級重點保護352種。2021年9月,新版《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2021版)》發(fā)布([國家林業(yè)和草原局 農業(yè)農村部公告(2021年第15號)],同時廢止了1999年發(fā)布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第一批)》。依據2023年5月發(fā)布的《中國生物物種名錄》2023版統(tǒng)計,《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2021版)》包含了138科333屬1 229種的野生植物,其中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136種、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1 093種 (吳欣靜等,2023)。
基于IUCN體系評估形成的紅色名錄,雖然給出了一個地區(qū)、國家或全球范圍內(所有)物種的受威脅狀態(tài),但瀕危等級的數(shù)據并不能直接等同于保護優(yōu)先性,并不是極危物種就一定要采取重要的保護措施,而無危物種就不需要采取保護措施 (解焱,2022)。統(tǒng)計《中國生物多樣性紅色名錄——高等植物卷(2020)》各評估等級表明,共有受威脅物種4 088種,包括極危602種、瀕危1 365種和易危2 121種[生態(tài)環(huán)境部 中國科學院公告(2023第15號)]。對比《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2021版)》的物種,在4 088種受威脅植物中,有649種被納入了國家重點保護,包括極危140種、瀕危249種和易危260種,也就是約52.8%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為按IUCN評估體系評估的受威種類。
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是基于野外調查數(shù)據評估,野外種群和個體數(shù)少、生境狹窄、人為干擾嚴重、有較高滅絕風險、需要開展搶救性保護的野生植物,不包括自然稀有種,強調保護的優(yōu)先性、緊迫性、搶救性、種群層面等,并定量提出了納入搶救性保護物種的種群大小指導性標準 (孫衛(wèi)邦等,2021)。自從2010年云南省率先開展極小種群物種拯救保護工作以來,納入國家及云南省拯救保護規(guī)劃的極小種群野生植物共計274種(去除重復后的數(shù)量),包括云南省人民政府批復的《云南省極小種群物種拯救保護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和《云南省極小種群物種拯救保護緊急行動計劃(2010—2015年)》中的62種植物(云政復 [2010]15號)、原國家林業(yè)局和國家發(fā)改委下發(fā)的《全國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工程規(guī)劃(2011—2015年)》中的120個物種(林規(guī)發(fā) [2012]59號)、《“十四五”全國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建設方案》中的100個物種和《云南省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規(guī)劃(2021—2030年)》中的101個物種。
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在《“十四五”全國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建設方案》的100個物種中,89%的物種(89種)為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包括一級44種、二級45種),86種為已評估的受威脅植物(包括極危46種、瀕危28種和易危12種);在《云南省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規(guī)劃(2021—2030年)》的101個物種中,49種為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包括一級12種、二級37種),66種為已評估的受威脅植物(包括極危28種、瀕危26種和易危12種)。需要明確的是,納入國家或地方(省級)優(yōu)先拯救保護的極小種群野生植物需要及時進行更新,只有對那些已經達到搶救性保護目標或脫離滅絕風險的物種及時剔除,才能留出資源來拯救更多的處于瀕臨滅絕邊緣的物種(孫衛(wèi)邦等,2021)。
3 遷地保護多少物種合適
我國著名植物學家吳征鎰院士在1995年12月24日曾寄語昆明植物園:希望植物園能廣泛收集多種植物使之成為科學研究的基地,希望植物園成為種質資源的基因庫,同時植物園也能成為科學普及的窗口以及普通公眾休憩娛樂的好場所。無疑,對我國豐富的植物資源進行收集保存,并對珍稀瀕危植物開展遷地保護,是我國植物園的使命任務?!吨袊镂锓N名錄(2023版)》共收錄了39 539個植物物種,隸屬于6門17綱149屬542科4 509屬,其中維管植物35 714種,約占我國野生植物總數(shù)的90%(http://www.sp2000.org.cn),其余10%物種為地衣、苔蘚、紅藻、綠藻等類群。與2022版比較,2023版新增植物物種351種??梢?,自然界中仍有我們未認識、未發(fā)現(xiàn)的物種,人類的認識和發(fā)現(xiàn)也在不斷地發(fā)展、進步和完善之中。誠然,植物園對植物資源遷地保育實踐表明,由于受到人類的認知、技術手段、設施條件等諸多因素的限制,遷地保護不可能實現(xiàn)100%的本土野生植物全覆蓋。
當前,中國的植物園僅栽培保存了我國約50%的本土野生高等植物 (廖景平等,2023)、約59%的受威脅植物和72%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王利松等,2023)。Ren和Blackmore(2023)提出了中國國家植物園遷地保護目標,即到2050年,力爭實現(xiàn)保育我國50%以上的本土植物、85%以上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以及全部156種極小種群野生植物的目標,并且其對應的科學研究、自然教育和資源利用水平將得到改善。從我國植物種質資源的保護現(xiàn)狀和發(fā)展態(tài)勢來看,這個目標是合理的,是可以實現(xiàn)的。我們最近整理完成的昆明植物園活植物遷地保護數(shù)據顯示,昆明植物園(含麗江高山植物園)遷地保護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已達561種、中國特有植物1 495種、極小種群野生植物124種;《“十四五”全國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建設方案》中的100個目標物種,昆明植物園已遷地保護了49種。目前,在昆明植物園的極小種群野生植物遷地保護種群中,多數(shù)木本植物都在25株以上,如普陀鵝耳櫪(Carpinus putoensis)56株(野外僅1株)、巧家五針松(Pinus squamata)47株(野外僅34株)、西疇青岡(Quercus sichourensis)47株(野外僅17株)等;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平當樹(Paradombeya sinensis)達到480株;昆明植物園遷地保護了華蓋木野生種群70.27%的遺傳多樣性(孫衛(wèi)邦等,2019)。按國家植物園體系布局方案,相信未來以10個左右的國家植物園為引領,中國植物園在遷地保護領域會為我國的生物多樣性保護做出巨大貢獻。
一種植物成功遷地保護,受到物種的成活率、遺傳多樣性、有害突變、子代適合度(遷地種群的近交、雜交、遠交),以及技術條件、資金投入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對一個物種的保護,最理想的步驟是“確定保護目標—取樣—測序獲取—分子標記—評估遺傳參數(shù)(如基因流、有害突變數(shù)量、遺傳變異、有效種群大小、基因組脆弱性等)—確定需要保護的個體數(shù)或種群” (Nielsen et al., 2023)。然而,沒有統(tǒng)一的最小遷地保育數(shù)量標準,針對不同的珍稀瀕危植物,需要量身定制的策略 (孫衛(wèi)邦等,2021; Rosenberger et al., 2022)。當種群大小不等時,按種群大小比例采樣(proportional sampling)可捕獲更多的遺傳多樣性 (Rosenberger et al., 2021)。Wei和Jiang(2021)搜集了1900—2017年間發(fā)表的3 599篇植物遷地保護遺傳多樣性相關研究的論文,對其中84篇進行了meta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當從不同種群引種、覆蓋物種分布區(qū)、混合不同種源的個體數(shù)大于等于30或50時,遷地保護種群與野生種群的遺傳多樣性無顯著性差異,也無顯著的遺傳分化,表明遷地保護種群具有較高的遺傳代表性。當然,植物多樣性保護還有其他方式,大部分有效性的評估僅以一種保護方式,如某個植物園的遷地保護種群進行有效性評估,未考慮不同植物園、種質資源庫、就地保護等其他形式的保護有效性,這可能會低估了對一個物種保護的有效性。最小可存活種群(minimum viable population size,MVP)理論提出的有效種群大?。∟e)“50/500”法則 (Jamieson amp; Allendorf, 2012),或“100/1 000”法則 (Frankham et al., 2014),要求遷地保護500個甚至1 000個個體,以維持物種長期的進化潛力,這在實際工作中,既不容易實現(xiàn)也不可能實現(xiàn)對每個物種進行遺傳多樣性分析和有效種群大小計算。綜上所述,從保護資金成本、遺傳多樣性覆蓋度、實際可操作性層面來說,從不同種群引種、覆蓋物種分布區(qū)、總個體數(shù)大于等于30,或許可作為當前我國植物遷地保護的參考標準。
4 當前存在的一些問題及建議
我國植物遷地保護中存在一些突出問題,需要不斷完善、規(guī)范、改進和深入研究。
4.1 植物園活植物遷地栽培保護有效性方面
珍稀瀕危植物的遷地保護,需要盡可能地保護其遺傳多樣性和代表性(陳進和楊璽,2024)。在我國植物園活植物遷地保護中,每個物種遷地保護了多少個體(植株),這些個體來自多少種群,能代表多少野外種群的遺傳多樣性、多少生態(tài)型或其適應性變異,有多少物種的保護是有效的,這些問題需要科學研究?,F(xiàn)有保育物種,大部分是數(shù)十年前引種的,當時幾乎沒有可用的遺傳信息;受限于研究條件,不可能對每一個遷地保護的物種開展遺傳多樣性評估;部分已評估的物種,僅針對當時已知的種群,僅包括部分植物園保育的種群,并未包括新發(fā)現(xiàn)種群或未發(fā)現(xiàn)種群;當前遷地保護工作中,大部分野外工作者并不考慮遺傳信息;在植物園遷地栽培環(huán)境下,在原生環(huán)境中有利的遺傳變異,未必適合當前遷地環(huán)境;已經保育的物種,未必能適應未來不斷變化的氣候環(huán)境。遷地保護植株的適應性和有效性,需要長期監(jiān)測和維護。建議在保證物種數(shù)量覆蓋度的前提下,進一步開展珍稀瀕危植物遷地保護有效性評估。
4.2 活植物遷地保育物種信息檔案方面
在編寫??茖龠w地栽培植物志和專類園管理中,經常能發(fā)現(xiàn)一些植物園名錄沒有記載的“植物園新記錄”物種、未知來源的物種、尚未鑒定的物種、未知物種、錯誤鑒定和錯誤掛牌的物種等情況。很大可能是過去的引種記錄信息缺乏或不規(guī)范,新舊管理者或新老員工交接、銜接不好。大部分植物園存在缺乏引種信息記錄、缺乏定植區(qū)域、缺乏死亡或捐贈個體或物種去向等記錄、記錄不規(guī)范或記錄僅在少數(shù)職工(包括不在崗職工)手里等問題?;钪参镞w地保護中物種信息的記錄,是保持植物園本質的關鍵,也是植物園區(qū)別于一般公園的重要特征 (趙文媛等,2021)。建議植物園加強對現(xiàn)有物種的清查、整理、鑒定,規(guī)范植物從繁殖材料進入繁殖苗圃進行人工繁殖、專類園定植管護、生長發(fā)育特征觀察、物候特征等信息檔案全過程記錄。
4.3 國家植物園建設和管理方面
我國正在構建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就地保護體系和以國家植物園為引領的遷地保護體系 (Ren amp; Blackmore, 2023)。我國植物園遷地保育的大部分物種來自中國東部,并保存于該地區(qū)的植物園中,而我國西南和西北等植物多樣性熱點區(qū)域的物種在遷地保護中的代表性不高 (Ye et al., 2023)。建議加強對我國西部地區(qū)植物的遷地保護,加大推進該區(qū)域國家植物園的創(chuàng)建力度。此外,針對中國的國家植物園體系,在運行管理、引種、保育、考核指標、數(shù)據檔案記錄等環(huán)節(jié),急需制定一套國家標準或規(guī)范,按照標準運營,按規(guī)范管理,從而建成特色鮮明、功能完備、萬物和諧、高標準、高質量的中國國家植物園體系,保障《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戰(zhàn)略和行動計劃(2023—2030年)》的實施。
5 展望
2023年12月27日,中共中央 國務院發(fā)布的“關于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意見”中,明確提出了“健全全國生物多樣性保護網絡,全面保護野生動植物,逐步建立國家植物園體系”?!吨袊锒鄻有员Wo戰(zhàn)略與行動計劃(2023—2030年)》包括了4大領域共27個優(yōu)先行動計劃,在“優(yōu)先行動10:生物多樣性遷地保護”中提出“穩(wěn)步推進國家植物園體系建設,構建由國家植物園、植物園、擴繁與遷地保護研究中心和種質資源庫等組成的野生植物遷地保護體系”“到2030年,形成較為完善的珍稀瀕危野生動植物遷地保護體系”。目前,我國已經設立了2個國家植物園,國家植物園體系建設正在加速推進中,同時也在推進《國家植物園設立規(guī)范》(試行)、《國家植物園考核評價規(guī)范》和《國家植物園標識展示規(guī)范》以及《國家植物園建設方案技術規(guī)范》等國家標準的起草、立項。我們有理由相信,以植物遷地保護為主要目標和主要任務的“中國特色、世界一流、萬物和諧的國家植物園體系”終將建成,植物就地保護與遷地保護相結合的保護體系將在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致謝" 感謝馬永鵬研究員和劉德團副研究員協(xié)助收集、整理相關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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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蔣巧媛 王登惠)
基金項目:" 第二次青藏高原綜合科學考察研究(2019QZKK0502)(國家重大項目); 國家科技基礎資源調查專項(2017FY100100)。
第一作者: 孫衛(wèi)邦(1964—),博士,研究員,主要從事保護生物學、資源植物學、園林植物學研究,目前重點聚焦極小種群野生植物研究和保護實踐等工作,(E-mail)wbsun@mail.kib.ac.cn。
*通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