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東北大學改為“國立”后的第一任校長，主持校政達十年之久，是東北大學歷史上任期最長的校長。他曾帶領東北大學或長或短地經歷過北平、開封、西安、三臺、沈陽五地辦學，是名副其實的“流亡校長”……

險遭張學良槍斃

臧啟芳，字哲先，清光緒二十年（1894年）生于遼寧省蓋平縣（今蓋州市）熊岳鎮(zhèn)小石棚村。因家境貧寒，1905年，十一歲的他才在鎮(zhèn)上日本人開辦的小學就讀，“茅塞之心漸開，目擊當時一般社會上之窳敗現象，有發(fā)憤自強之心，乃以為非有真知不足以自救救人，蝸居國內不足以探索真知也，時以自勵，不敢或怠”，所以學期考試，總是名列前茅。

1908年底，小學畢業(yè)的臧啟芳前往沈陽參加奉天省立兩級師范學校附中入學考試，名列第二。算術交首卷，竟獲全分。依學校規(guī)定，名列前十者，除免學費外，每月發(fā)給膳費、雜費若干。

因家貧清苦，臧啟芳想縮短中學年限來減輕家庭壓力，于是報考了北京的國民大學，入商業(yè)預科。1916年春，臧啟芳升入國民大學本科經濟系，并經業(yè)師王云五保薦，承校長特準，兼任國民大學附中英文教員，也因此有了一筆固定收入支付本科學習的費用。次年3月，國民大學改名中國大學。

1919年，臧啟芳作為中國大學學生代表，參加了震驚中外的五四運動，并親率學生攻入曹汝霖家中。10月間，他參加北洋政府第二次高等文官考試，為該期錄取的四百八十名政府高級行政官員之一。因成績優(yōu)秀，他被分配為財政部煙酒事務署實習官員。

不久，在老家縣政府及親友資助下，臧啟芳從上海乘“尼羅號”郵輪前往美國舊金山，入讀柏克萊加州大學（即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1921年夏，他到美國南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做暑期研究，研究經濟思想史和財政學，并翻譯韓納（L.H.Haney）名著《經濟思想史》。同年秋，轉學伊利諾伊州立大學研究市政學，并譯孟洛（W.B.Munro）教授所著《美國市政府》一書。

1923年春夏間，臧啟芳從舊金山經日本橫濱、韓國釜山回到故鄉(xiāng)，后輾轉在北京應聘為中國大學經濟系教授，兼財政部煙酒事務署官員。1924年，他兼任華北大學教授，主講經濟學、市政學、經濟思想史。年底，應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譯所所長王云五之邀，他南下上海，加盟商務印書館。

這一時期，他翻譯的《經濟思想史》和《美國市政府》兩書先后在商務印書館出版。次年，臧啟芳出任商務印書館奉天分館經理，兼理吉林、黑龍江兩省支館的業(yè)務，不久被聘為東北大學兼職教授。工作之余，他常與留美時期結識的東北籍學者高惜冰、周天放、孫國封等人聚談，發(fā)起成立“一六學術研究會”，以復興東北為己任。

1928年3月，新任校長劉尚清擴充東大，分成四學院，聘周天放為文學院院長、臧啟芳為法學院院長、孫國封為理學院院長、高惜冰為工學院院長。臧啟芳隨即辭去商務印書館之職，專心辦學。東北易幟后，張學良親任東北大學校長，照舊續(xù)聘臧啟芳等人。

1930年7月，臧啟芳因支持東北大學學生自由選舉國大代表，險遭張學良槍斃，之后調任東北長官公署機要秘書。當年9月東北軍入關之后，由張學良呈請中央，臧啟芳被任命為天津市政府社會局局長，并代理天津市市長。他到任三日就解決了新舊印花貼購問題，又整頓了商業(yè)銀行兌現角票辦法。后歷任接收天津比利時租界的接收專員、東北特別區(qū)行政長官公署哈爾濱地畝管理局局長、哈爾濱黨務特派員。

回憶臧啟芳的這段經歷，其子臧英年說：“先父一生最大的希望便是看到國家強盛與復興，畢生都朝這個方向貢獻個人的全部力量。‘九一八’前夕，他在哈爾濱任職時，看到張景惠有勾結日寇的企圖，便聯(lián)絡愛國志士如周天放先生等和中央聯(lián)系，用盡方法說服和糾正張景惠親日的錯誤觀念?！乓话恕院笕毡菊碱I哈爾濱前，他們才聯(lián)袂出走，及時逃出了日寇魔掌。”

1933年冬，東北協(xié)會成立，臧啟芳被聘為總干事。他一面為東北義勇軍募款，一面講演宣傳，喚起國人共御外侮。1934年3月，時任江蘇省主席的陳果夫因東北淪陷，人民流離失所，要選用幾位東北有學之士輔佐他在江蘇推行新政，臧啟芳受聘為第六行政督察區(qū)（駐鹽城）專員兼區(qū)保安司令，后轉任第二行政督察區(qū)（駐無錫）專員兼區(qū)保安司令，頗有政績。

臨危受命接管東北大學

1936年12月12日，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爆發(fā)，從大的方面說它改變了中國的命運，從小的方面說則改變了東北大學的命運。張學良被蔣介石羈押，張氏的東北大學成了“孤兒”，東大的去向成為關注的焦點。

1937年1月7日，教育部連發(fā)兩份指令，令臧啟芳會同北平社會局雷嗣尚局長接收東北大學，并令臧啟芳代理校長職務。接收消息傳開之后，東大學生群情激憤，一場轟轟烈烈的反對國民政府接管東北大學的護校運動開始了。派臧啟芳接管北平東大本校的計劃破產后，教育部隨即宣布東大為非法，停發(fā)了經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東大何去何從，對臧氏也是一個莫大的考驗。鄭獻征（三臺縣縣長，東大在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曾遷至三臺）之女鄭碧賢對此有精彩的分析：

為什么要讓臧啟芳來收這個爛攤子？也許是因為他是學者；也許是因為他對東大熟悉；也許是因為他曾任的官職；或者是誰都不愿意干，才讓他來背這個黑鍋，當劊子手。處理得好與否都是他的責任。調任首先是政治需要……而他有那么大的力量左右局勢嗎？難道就因政治問題而毀滅一所大學？他不忍心……如果僅僅是為了不愿承擔后果，他可以辭職逃避。其中，更重要的是，他對東大有份難以割舍的感情。他必須盡最大的努力阻止、挽救。他對同情東大的陳果夫說：若停辦東北大學，就表明政府放棄東北，這不可為也。他的話讓陳果夫也很難反駁。

接收不成，教育部又決定將東北大學南遷。1937年1月31日的《大公報》報道說：“預計所有擬行南下學生，約一周內可全體離平，先赴教育部指定之某地某校收容集合，再候部令決定行止……另據關系方面消息，所謂指定地點，或為開封之河南大學?！睍r任河南大學校長劉季洪回憶：“東北大學……一時苦無校址，于是教育部部長王世杰先生及中央陳果夫先生分別來電，商由河大暫為接待。經校內會商并請示省府同意，復電歡迎。是年夏季該校師生五百余人陸續(xù)到達。”

東北大學在河南大學掛牌后，臧啟芳自兼文學院院長。2月25日，東北大學文法兩院開學上課，因部分教授未能前來，則由河大教授代為授課，或與河大學生合班上課。后來，臧啟芳向教育部報告在開封的辦學情況時說：

所有教室，均系趁河南大學下課空隙，本校再行上課。男生宿舍，則系借用河南大學禮堂。女生宿舍，則系借用河南大學一部瓦房。人數擁擠，什物雜陳，起居自習，均感不便……無一不系委屈就全。兼之河南大學學生，與本校學生，過去習慣，諸多不同，相處不易。遂使本校學生心情多有不安，以致訓導管理，均感費力多而收效少。是則瞻顧全局，本校目前勢須從速勘定新校舍，以敷應用，而利校務。

《河南大學校史》記載：為加強東北大學學生的體能鍛煉和增進兩校學生間的情誼，特意舉辦兩校聯(lián)合運動會，在運動會開幕式上，河大校長劉季洪和東北大學校長臧啟芳先后致辭。劉校長勉勵兩校學生爭取榮譽，臧校長致辭非常幽默：“兩校聯(lián)合運動會成果一定很豐碩，東大同學至少可以得到第二名?！比珗龊迦淮笮?。

在河南大學的精心照顧和兩校師生的共同努力下，東北大學學生忘記了流亡之苦，學業(yè)正常進行，毫無停滯?！柏M曰無衣，與子同袍！”這是河南大學一位教授對東大、河大兩校關系的經典評價。

將開封的文法兩院事務處理妥當，臧啟芳又于3月3日正式接管了東大的西安分校。同一天，臧啟芳就東北大學由“省立”改為“國立”一事呈文教育部，教育部再向行政院呈文。5月5日，東北大學“確定為國立”，其校長等高級職員、經費調撥等，均由國民政府教育部任免與管理，直至1949年。

6月下旬，東大西安分校增建校舍次第竣工。遵教育部集中辦學令，文法兩院教職員、學生由開封遷入西安分校。原掛在校門上的分校校牌，換上了“國立東北大學”校牌。部分東北大學學生不愿意隨校遷移，河南大學都收為轉學生，使他們順利地學成畢業(yè)。有學子回憶，“當時西安校舍已頗具規(guī)模，不但占地廣闊，同時教室寬敞，更有廣大之體育場，所以同學們都很滿意和興奮，頗有回歸自家校園的感覺”。

不料，七七事變很快爆發(fā)，全民抗戰(zhàn)開始，東北大學不久后再次走上遷徙之路。

遷校入川，弦歌不輟

1937年11月太原會戰(zhàn)結束后，日軍兵臨潼關，西安岌岌可危。日機不時空襲古城，各校無法上課。西安行營主任蔣鼎文密勸東北大學南遷，臧啟芳特向教育部請示遷移地點，“奉到旨令，命東大向青海遷移”，他“甚奇怪”，這等于說不準遷移，因為遷往青海是絕對做不到的事情。臧啟芳決定冒著受處分的風險，先斬后奏把東大遷往四川三臺縣，事后教育部也只好默認這一結果。

1938年3月19日的午夜，在春雨蒙蒙中，國立東北大學的流亡師生，從西安火車站坐上了隴海路的西去列車。當時的學生陽驥如此記述此次遷移：“我們所乘的這列火車，真可以說是一列逃難的文化列車。因為除了東北大學的學生以外，還載著準備到皋蘭上課的甘肅某學院的學生，準備到天水上課的焦作工學院的學生，準備到漢中上課的山西銘賢女中的學生。”

20日清晨，天氣轉晴。火車穿行于麥田中央，空氣清新，芳草如茵；道軌左右，溝渠縱橫。當日上午，火車到達隴海路終點寶雞。22日正午，流亡大軍離開寶雞，開始步行，向四川進發(fā)。到達漢中休整時，校方考慮步行太慢，而馱運所費又十分浩大，便改乘學校預雇之載重汽車。三個中隊分兩批先后出發(fā)，分別在4月13日、23日抵達三臺。

4月25日，三臺縣各界歡迎東北大學遷潼大會舉行。參加的人員除了地方政府和各級學校的學生不計外，駐在三臺的中央機關、省府機關，以及各行業(yè)團體都派代表參加，而各區(qū)區(qū)長及聯(lián)保主任亦全體出席。這恐怕是三臺建縣以來第一次召開如此隆重的大會。

臧啟芳深深地知道，東北大學在西安，面臨被解散或流放青海的命運，前途茫茫。他肩上承擔的歷史責任太大。幸虧三臺縣縣長鄭獻征深明大義，愿意接納和支持，讓他有絕處逢生之感。鄭縣長從事教育多年，曾任重慶大學校長，對教育救國、文化利鄉(xiāng)有獨到的眼光。他到達三臺后，從與鄭縣長的交談中，感受到他是以真誠相待的，而且有不懼當局指責的膽量。他鄉(xiāng)遇知己，困難見真情。臧啟芳為感謝鄭獻征的知遇之恩，曾在折扇上作詩相贈：

寄跡潼川巧遇君，亦狂亦狷亦溫文。照人膽似秦時月，對我情如嶺上云。

萬念悲天寰海困，片心憂國一身勤。寇公奉召林胡滅，應共高歌盡日醺。

東北大學初來乍到，借得舊潼川府貢院以及毗連的草堂寺和潼屬聯(lián)中的一部分作為校舍，因陋就簡，于5月10日復課。

1939年7月初，代理東北大學校長一年半的臧啟芳，終于“轉正”——被國民政府教育部任命為校長。他不僅是東北大學改國立后的第一任校長，也是主政東北大學時間最長（1937—1947）的校長，甚至超過了張學良的任職時間（1928—1936）。這恐怕是“對臧啟芳很不器重，幾乎要把他槍決”（唐德剛語）的張學良始料不及的。

如果沒有臧啟芳的苦心孤詣、蔣鼎文的鼎力協(xié)助、鄭獻征的慷慨接納，東北大學早在1937年就從歷史上消失了。東大從西安遷到三臺的時候，只有兩座破廟，寬大倒是有余，破爛得實在不可想象。國文系教授姜亮夫從1938年6月到9月期間，曾經請婚假離開了三個月，當他帶著新婚夫人再回三臺一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短短不到一年時間里，三臺的東北大學已初具規(guī)模了。這件事情在我?guī)资甑拇髮W教育生涯中，好壞大學都見過，而如此破爛的舊廟居然在短短的時間修整成既不是講究，也不是華麗，而是很實用的大學，真不可思議……校長臧哲先，有一位得力的助手李廣中，他們兩人本是老朋友，兩人全力投入學校的規(guī)劃和建設中，中年教師以下大體是他們的學生，老年教師是他們原在東北大學的舊友，所以大家同心同德，正因為有這樣的氣氛，所以不論做什么事，只要一開會作出了決定，立刻會變成行動而且迅速完成。

此外，當時東大校區(qū)附近駐有劉湘的一個旅，軍紀不嚴。學校女生時常遭到兵士的騷擾欺負，晚上不敢出門。臧啟芳知道這一情況后，十分頭疼。一則，東北大學是從外地遷入，人生地不熟，而川軍是地頭蛇；二則，當時抗戰(zhàn)時期，各路軍隊管理混亂，與各種政治勢力也有很多交錯的關系，處理不當，影響深遠。經過苦思冥想，臧啟芳擇日宴請駐軍全旅連以上軍官。席間，他聲情并茂地講述了學校流離失所的艱苦、學生奮力學習的艱辛、國家救亡求才的艱難，懇求駐軍軍官嚴格管束兵士，保障學生有個安全的地方安心學習，說得軍官個個點頭稱是。臧啟芳接著舉杯說道：“好，今天就是要請各位在國難當頭之際，更要體惜流亡到此的學生。我要用四川老白干敬每位一杯，以示我對此事的鄭重態(tài)度。”于是一路敬下去，連干了四五十杯，把在場軍人全鎮(zhèn)住了。宴會散后，臧啟芳大醉三天不醒，而之后再也沒有出現軍人騷擾學生的事件了。

臧啟芳擅長文墨，抗戰(zhàn)期間通過寫詩填詞來抒發(fā)胸臆。其中一首由東大音樂老師遲念古譜曲成歌：“乾坤轉，宇宙變，舉世皆騷然?？次业日癖燮?，重整舊山河。帝國逞強，屢寇鄰邊，貪心總無厭。外患不除，內亂不平，今生誓不還。熱血漲，矢志堅，奠我中華萬萬年?！?/p>

東北大學1938年5月在三臺復課時，只有二院四系，到1944年7月底達到三院十系，學生也從二百八十三人增加到五百五十二人，并從1941年開始招收碩士研究生。東北大學幾經磨難，再次進入了國內一流學府之列。

關于臧啟芳在三臺執(zhí)掌東大的情況，臧英年告訴筆者：“1943年東大首先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數十名同學棄筆從戎，加入青年軍，其中包括正就讀東大的大哥臧朋年?！庇终f：“他以身作則，清廉正直，樹立校風，不貪一分錢，不做一點假。每逢上級檢查單位到東大查賬審閱，都是賬目分明，一絲不茍，迅速查明，圓滿結束。那時，校長之職也收入菲薄。在三臺期間，家中變賣了收藏的略有價值的物品，補充家用。家母手存的一些金銀飾物也全部投入‘獻機救國’行動。我那時年紀雖小，已有了印象。記憶猶新的，一是家母從箱底翻出她的皮大衣和先父在天津市長任內所買燕尾服賣給重慶銀行界人士，二是賣出了家中的留聲機和大掛鐘。據家母講，大掛鐘是1925年買的，對我們臧家來講真是勞苦功高而應保存的紀念品，留聲機那時是難得的娛樂品，但為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只好忍痛出讓?！?/p>

渡海赴臺，獻身教育

1945年8月15日，抗戰(zhàn)終于勝利了，流亡在川的東北學生歡騰無比，歸心似箭。但是復校與反復校的斗爭在學校里展開了，從1945年新學年開始，持續(xù)了半年多。1946年3月15日，東大校方貼出布告，宣布放假，同時遷校回沈陽，并通知學生、教職員工于本年10月在東大北陵校園報到。學校給每名學生發(fā)放一筆費用，學生自己走或跟學校一起走都行。

12月25日，東北大學在原北陵校址的圖書館舉行了復校開學典禮。

但臧啟芳不久就辭職了。臧英年說：“兵荒馬亂中，他廉潔自守，傾盡全力為東北教育前途奮斗。盡管由于大局牽制，未能成功，但他盡心竭力為國效力的初衷不變。當時國共之戰(zhàn)已爆發(fā)，接收大員大多濫權貪腐，先父見大勢已去，難以作為，便于1947年4月辭去東大校長職?！标皢⒎颊菩Ｕ辏蔀闁|大歷史上任期最長的校長。

1949年初，臧啟芳安排家眷從上海遷往福建。在廈門時，為生活計，臧啟芳同原北洋工學院院長李書田合辦了一所“大同補習班”，李教英文、數學，臧教國文、歷史，有學生二十余人，可免斷炊之虞。臧英年告訴筆者：“當時，由于水源缺乏，家中無力負擔買水費用，先父命我去一里外的水井挑水。那時我正讀高二，以往既沒挑過水，也怕挑水時碰見同學。先父見我面現難色，便懇切地說，憑個人勞力謀個人生計是光明磊落的事情，有什么可害羞的。我知道你沒挑過水，體力也差，不妨挑挑歇歇，總可以挑到家。你就一大早或深夜去挑。那時路上行人也少些。在家中經濟困難的時候，你能盡一份力量協(xié)助解決家里的問題，自己也會覺得驕傲的。于是我俯首秉訓，欣然前往，很快就成為一個很好的‘業(yè)余挑夫’，按著扁擔起伏的節(jié)奏邁步回家。”

1949年6月，臧啟芳承友人高惜冰等函約，告別祖國大陸，渡海赴臺。幸獲東大校友出資相助，一家六人得以在臺中落腳定居，唯長子、長女留在了北平。臧英年說：“先父不堅持大哥大姐去臺灣是對國民黨失望，對共產黨寄予厚望?！?/p>

臧啟芳來臺之后，一時沒有正式工作，主要是給報刊寫稿，或到各個院校講演，后辦刊物掛名各種閑職。1957年9月，六十三歲的臧啟芳出任東海大學經濟系教授兼系主任。

初到東海大學不久，臧啟芳一面教學和忙于系務，一面又將自己1925年翻譯出版的韓納《經濟思想史》，根據最新版內容訂正譯出。這份工作著實費了不少精力。1958年春他病倒時，該書翻譯尚未完成，不得不由他人接力。1959年秋，臧啟芳病情好轉，重新走上講臺，但病前那種強健的體態(tài)永遠不再。在他最初上課時，二子英年和三子凱年兩兄弟都曾在教室陪伴，后來則由學生扶持他上下車。臧英年說：“當我坐在教室后排聽課時，真不敢相信面前這病弱老人便是以往我朝夕奉侍、無限敬愛的老父。從精神煥發(fā)、聲音洪亮，退步到強打精神，有氣無力，多大的距離??！我回左營后寫信稟告先父：‘看您老授課時吃力的情形，兒心里萬分難過……’而他則回信說，我必須要掙扎下去，一則是我喜歡這個環(huán)境，一則是我不能停止工作……”

1961年2月28日晨，臧啟芳因病逝世，葬于東海大學校園一角，完成了他“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乃人生之至樂也”的教育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