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是美國作家弗朗西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經(jīng)典作品，刻畫了20世紀20年代美國社會的紙醉金迷。當時物欲泛濫、酒池肉林的消費主義生活，營造出“美國夢”已實現(xiàn)的假象。作者用富有象征意義的各種豐富色彩描寫了“美國夢”幻滅的全過程。象征作為一種寫作手法，具有很重要的意義，在小說的描寫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小說往往有著復雜的人際關系和更深厚的意義表達，作者常用象征手法將思想寄托在具體的事物上，便于讀者理解，也就是給抽象意識一個具體的事物去直接表達人物的性格、思想情感等，把抽象具體化?！跋笳魇蔷呦蟮?、形式化的，但其歸屬卻是抽象的、形而上的?！薄读瞬黄鸬纳w茨比》中就運用了各種象征意象，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色彩意象的運用，包括綠色、藍色、白色、黃色以及灰色。作者通過對色彩的運用，深化了小說主題，即“美國夢”是通過自己努力才能實現(xiàn)的，終究不可能只靠金錢實現(xiàn)。

背景：“爵士時代”的興起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世界的經(jīng)濟遭到了重創(chuàng)。但是，美國在一戰(zhàn)期間并不是主戰(zhàn)場，因此遭受的破壞較小，系統(tǒng)的工業(yè)仍然可以正常運行，并且為了更好支持前方戰(zhàn)事，軍事裝備發(fā)展的勢頭很猛，工業(yè)也因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壯大。一戰(zhàn)結束后，隨著世界恢復和平，美國政府實行了寬松的經(jīng)濟政策，工業(yè)化浪潮更加洶涌，奢靡的風氣擴散。因此，人們開始揮霍金錢，享受生活。消費主義盛行、物欲橫流，這時候，爵士音樂橫空出世，一時間爆火，因此，這一時期被稱為“爵士時代”。同時，作者菲茨杰拉德也將其稱為“一個神奇的時代，一個藝術的時代，一個揮金如土的時代，一個充滿嘲諷的時代”。確實如作者所說，這個時代神奇在于它的多樣性，它融匯了各種不同的人，他們就像生活在一場永不落幕的大型宴會中，空虛、迷茫、一廂情愿。爵士藝術興起，揮金如土的消費主義盛行，空虛的精神世界充滿嘲諷，不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生活在被金錢蒙蔽的薄霧中，看不見未來，沒有精神層面的豐富。

綠色：寄寓了希望之光

小說中綠燈的初現(xiàn)，在第一章的結尾部分，這綠燈仿佛唾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蓋茨比伸手觸摸就是為了去夠到，去擁抱他的“美國夢”，也是為了他的希望女神——黛西。這時的蓋茨比認為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就可以實現(xiàn)未來的美好生活，因此他通過非法販酒斂財，將自己打扮成貴族，打造充斥金錢感的宮殿，創(chuàng)辦狂歡的派對，僅僅是為了吸引黛西的目光。這時的他對綠光是滿懷憧憬的，這也是這個美國愣頭青拼盡全力也想要擁有的美好未來，是從小埋藏在心里的“美國夢”。但是，書中對綠燈的描寫是隔著海水，若隱若現(xiàn)的，又是那么遙遠，也就使蓋茨比在打造狂熱派對中帶著一抹悲傷，社會背景的差距是他永遠邁不過的坎，“美國夢”是永遠不可能擁有的悲傷，作者在開頭就已經(jīng)埋下了伏筆，暗示“美國夢”的縹緲與虛無。

綠光的再現(xiàn)出現(xiàn)在小說的第五章，在這時候，綠光已經(jīng)略微暗淡了，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他現(xiàn)在擁有了錢財，卻得不到心理上的慰藉，他無法完全得到黛西，黛西也只是貪圖他的錢財才追求刺激，悄悄與他幽會。更讓他悵然的是心中的女神不似想象那般，那般天真、純潔，黛西拜金主義的缺點暴露在他的眼前，讓他產(chǎn)生了懷疑，對現(xiàn)實的懷疑。當他提出想讓黛西離婚時，卻被黛西敷衍了事，在湯姆面前只字不提。加上他神秘的面紗被揭開后，虛假的身份，粗魯?shù)难孕校煳鞯奶与x，偽裝毀于一旦，多年的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給了他一擊，“美國夢”在這里已經(jīng)開始幻滅。

綠光的最后一次出現(xiàn)，是在接近小說的結尾處，一切都將落下帷幕。這處的綠光更像是消失的綠光、幻滅的綠光。蓋茨比因為綠燈，因為自己的一生摯愛黛西的誣陷而被殺害。直到最后一刻，他仍然相信愛情，他欺騙自己是黛西打來的電話，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追逐夢想的意氣風發(fā)的少年，他熾熱的、滾燙的心讓他成為這個時代了不起的人。他心中仍存幻想，雖然更像是一種自欺欺人，回到現(xiàn)實是黛西深深地利用他，傷害他，這與他追求的未來大相徑庭，他原來的默默努力成了笑話，也是他“美國夢”真正的破碎，是金錢、名利和愛情的三重失敗。當然，這也暗示著追求金錢主義的“美國夢”終究是一灘爛泥，冰冷的現(xiàn)實終究容不下縹緲的夢。蓋茨比在愛情的戰(zhàn)役中輸?shù)脧貜氐椎?，當然是輸給了那個不平等的時代，輸給了庸俗的黛西，輸給了看不清現(xiàn)實的自己，輸給了活在幻想中的自己。盡管蓋茨比看起來是如此失敗的一個人，但是，他最終回歸了純粹的心，在奢靡荒蕪的亂世中，是最后的贏家。

藍色：是美好也是永遠的隔閡

書中提到的航海服是藍色的，蓋茨比的花園有著藍色的草地以及藍色的天空等，是用來突出蓋茨比寬容大方、忠誠的美好品質，這里的藍更像一種舒適的象征，給人一種明媚之感，是沒有威脅性質的，也是作者對蓋茨比美好品質的贊嘆。最初的蓋茨比就是這樣的純真，不染一絲雜質的干凈，在窮苦時期的他有著一顆善良的心，他努力拼搏，野心勃勃也雄心壯志，他追求最純粹的愛情，他專一而又深情，這也與后期他被金錢所腐蝕比較，他變得如此偽善，滿嘴謊話，為了金錢不惜違法販賣私酒。其中心境的變化也是他最后失敗的原因之一，這更顯出只有金錢基礎的“美國夢”是虛假的、不堪一擊的。

其次藍色是大海的顏色，大海是橫亙在東卵區(qū)和西卵區(qū)之間最大的障礙，也是蓋茨比與黛西之間現(xiàn)實的距離，就像第一章蓋茨比只能在遙遠的對岸去嘗試觸摸綠光一樣。藍色的大海就是他追求夢想的阻礙，是現(xiàn)實中真實存在的隔閡，現(xiàn)實中的他和夢想之間就像是被遼闊大海阻隔，大海是那么遼闊無邊，永遠到不了的盡頭，也就是預言了蓋茨比的“美國夢”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他追求的純粹愛情就像是海水里的泡沫，慢慢沉寂。

最后蓋茨比的死亡是在藍色的游泳池中，其中伴隨著黃色的樹葉，就是象征著他一生追求金錢，也因金錢而死。這里的藍色更應該是一種冷色調，更給人一種凄涼、哀傷之感，藍色的水是冰涼的，現(xiàn)實在蓋茨比的頭上澆了一盆冷水，讓他的結局看起來是多么的可笑，因年少的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這樣的藍色也給人一種置身事外之感，就像蓋茨比是通過非法盈利而暴富的，也就意味著他永遠不可能躋身上流社會，也是他在派對中總是孤身一人的原因，他始終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小說用藍色表達了最后死亡的凄慘。另外當蓋茨比發(fā)現(xiàn)黛西未曾來過他的狂歡派對時，也是用藍色來表達他的失落，這里的藍色也是落寞的冷色的藍。

白色：充滿諷刺意義的虛偽

白色在我們看來歷來是純潔、單純、美好的象征，小說中多次將黛西用白色來刻畫，穿著白色的裙子，開著白色的汽車，住在白色的房子中，但是這樣純潔的黛西是活在蓋茨比的幻想中的。正是因為第一眼動情時，那一身的白色禮服才讓蓋茨比有了去斗爭的動力，是他堅定追逐金錢的開始，他知道穿著白色裙子的公主等待的是光鮮亮麗的王子，而不是像他這樣一沒錢、二沒地位的平民。由此可見，“美國夢”的開端源自純潔的白色、美好的愛情，但在后面的發(fā)展中逐漸變了味，帶上了一股銅臭味。

文中的白色還有著另一層意思，帶有諷刺意義的虛偽，黛西純真外表下隱藏著她是一個淺薄的、嬌媚做作的金錢主義者。她一邊貪圖蓋茨比奉承的金錢，是她對湯姆出軌的報復，亦是她平淡婚姻的調味劑；一邊又放不下湯姆的貴族地位，要維持上流人士的尊嚴。甚至最后為了自己的私欲，撞死梅特爾，卻聯(lián)合湯姆設計蓋茨比為其擋槍。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了蓋茨比對她真摯的感情。到頭來連蓋茨比的葬禮她也不愿參加，她接受的是有錢的蓋茨比，而不是一個地位和金錢都岌岌可危的賣酒販，在她得知這一真相之時，她對蓋茨比那僅存的新鮮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為此她甚至愿意原諒湯姆的出軌，多么自私自利而又冷酷無情。

黃色、金色：金錢的趨勢和死亡的預告

“作為本書的女主角，Daisy Fay，單看這個名字不難看出這是一個美好的名字，其中蘊含的深層意義也值得挖掘。Fay的意思是仙女，Daisy則是童話里的公主。但是，Daisy 也有雛菊的意思，白色的花瓣包裹著黃色的花蕊”，對應黛西白色裙子搭配金黃的秀發(fā)，象征著黛西天使外表下是魔鬼的內心。另外，黛西也是“爵士時代”拜金主義和享樂主義的典型象征。

再看男主人公蓋茨比，在他有了金錢之后，他便開始用黃色、金色的東西裝飾自己的豪宅，裝飾自己的身份，企圖擺脫底層人士身份帶來的自卑。在去見黛西時，他也是搭配著金色的領帶，處處彰顯出他的財富。他舉辦充滿金錢味道的宴會，有著各行各業(yè)的人，沒有限制，燈紅酒綠、夜夜笙歌。又如他的豪宅“如同新月般巍峨，一種金色氣息全面散發(fā)，慢慢占據(jù)了整個莊園”，無不彰顯出他的多金，也是當時社會消費主義盛行的象征。當時社會上的人們像瘋了一樣揮灑金錢，妄想從中獲得愉悅，得到他人的崇拜。也確實，在蓋茨比豪擲千金舉辦派對時，他的人際網(wǎng)是那么廣，人們對他做出各種猜測，神秘的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確實得到了無盡的推崇。但樹倒猢猻散，在虛假的丑聞爆出，真實的身份暴露后，無人參加他的葬禮。擠滿了人的宴會和空無一人的葬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金色褪去，留下極致的黑。

此外，黃色也常用來表達秋天葉子變黃，是衰敗的景象，作者就是用這種黃色來暗示死亡。黛西開著蓋茨比那輛亮黃色的小轎車撞死了湯姆的情人梅特爾，而后在燈泡發(fā)著黃光的車鋪里，躺著血淋淋的尸體。在蓋茨比被威爾遜槍殺之前，黃色的葉子落入游泳池中。由此可得，“作者菲茨杰拉德將黃色與死亡聯(lián)系到了一起，而黃色在小說中是金錢的象征，就是把金錢和死亡聯(lián)系到了一起，通過這樣的聯(lián)系揭示過度追求金錢終將導致死亡的道理”。也就是說蓋茨比的“美國夢”，成也金錢，敗也金錢。

灰谷：黑白之間夾雜的破敗

“作品中的場景是事情發(fā)生的主要地點、人物生活的處所。將場景作為一種意象來營造一種意境是重要的象征藝術手法之一?！薄读瞬黄鸬纳w茨比》中就是將灰谷作為一種場景象征，這是整篇小說的發(fā)生場所，也起到營造整篇小說氛圍的作用?！盎彝凉染褪且粋€又臟又亂的垃圾場，被西埃格鎮(zhèn)與紐約擠壓在一個小小的地方，所有的廢渣都在這堆積，生活在這里人如同沒有靈魂的軀殼，庸碌無能，稀里糊涂過日子?！痹谶@里，人們的眼前是被蒙上薄紗的，這意味著這里的人們沒有理想，沒有未來，當然在這居住的人們更像是心中“美國夢”破滅的失敗者們，他們向現(xiàn)實屈服，不再抱有希望。

灰色是夾雜在黑色與白色之中的顏色，灰蒙蒙更給人破敗、破舊之感，這也暗示了“美國夢”破碎的必然。蓋茨比販酒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湯姆與梅特爾私通，黛西撞死梅特爾，威爾遜為妻復仇槍殺蓋茨比?；疑且馕吨劳龅谋瘎〗Y局，也是美國社會紙醉金迷外表下的精神貧瘠，這好像就是那個時代的底色，決定了人們命運的軌跡，決定了“美國夢”的破碎。書中曾提到一個地方，一個充滿清新碧綠的地方，這是蓋茨比想象的一個宛若烏托邦一樣的理想世界，而這抹綠色也與蓋茨比將綠色視為希望之光相照應，但這綠色卻是永遠都得不到的幻想。

小說中的色彩符號深化了小說的主題，這些在小說中起著象征意義的不同顏色都代表了不一樣的人、場景以及心境，推動了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有些色彩是作為線索貫穿全文，但最重要的是，這些顏色處處透露著“美國夢”破碎的現(xiàn)實。小說就是用色彩象征來透射文章主題——蓋茨比對“美國夢”的狂熱追求以及“美國夢”的不可能實現(xiàn)。菲茨杰拉德借《了不起的蓋茨比》向社會發(fā)問，讓“爵士時代”迷茫的人們認清現(xiàn)實，撕開光鮮亮麗外表下真實的美國黑暗社會。

作者簡介：

梅寒，女，湖州師范學院2023級小學教育專業(yè)在讀，研究方向：小學教育；錢華，男，湖州師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作者單位：湖州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