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過訪嘉興朱生豪、沈鈞儒等名人故居,特別于姚家埭沈曾植(字子培,晚號寐叟)的故宅,逗留時間較長,蓋因他的“看點”也多。這是一座四合院式三進兩層磚木結(jié)構住宅,基本保持原貌,而今作為圖文展廳存在。沈曾植是一位成就斐然的大師級人物。翁同龢、王國維兩位帝師對其皆有高評,前者稱其“通人”;后者譽其為“道咸以降學界之魁杰”,以為他的成就不亞于顧亭林,精深則超過龔自珍、魏源,為“學術所寄”“邦家之光”。尤其在沈曾植去世后,王國維于挽聯(lián)中說他乃“大詩人、大學人、大哲人......要為天下哭先生”。須知王國維很少夸人,足見欽服之意。
本文非為探討沈曾植汪洋恣肆的學術成就,惟以其書法為切入點,略贅數(shù)言。實在講,單就這方面成就而言,沈曾植亦可卓然自雄。近現(xiàn)代于右任、馬一浮、謝無量、呂鳳子、羅復堪、王蘧常等耳熟能詳?shù)膶W者書家,皆曾受其影響。沈曾植還有個著名弟子,名為曾國藩。
大抵書家,無不從帖學打底筑基,沈曾植也不例外。早年學鐘繇、索靖,中晚年書風受包世臣、吳讓之、黃道周、倪元璐影響頗深,尤得力于“二爨”(即《爨龍顏碑》《爨寶子碑》,尊為“南碑瑰寶”),熔漢隸、北碑、章草于一爐。他極擅鋪毫、轉(zhuǎn)指手法,形成體勢樸茂、左盤右突、富有奇趣的個性特點。馬一浮說“寐叟章草,下筆險峻,波磔飛動,匪特近世獨絕”。須知馬一浮和王國維一樣,也是素不喜夸人的一代碩儒。
嘉道以后,考據(jù)學勃興,加之大量古碑器物出土,使晚清崇碑貶帖之風極盛。沈曾植的開創(chuàng)性貢獻在于碑帖并治,如胡小石所評價:“前不同于古人,自古人而來,而能發(fā)展古人;后不同于來者,向來者去,而能啟迪來者。”他的書寫一展胸臆,又極盡變化,一下筆即厚重生拙,乍看以為不美,卻一空依傍,把“書學的奧秘豁然貫通”(沙孟海語)。
一般而論,書家字講法度,所以強調(diào)筆筆有出處;畫家字講趣味,故常以畫法入書法,從而匹配自己的畫風;學者字忌粗俗,當以書卷氣為首要。至于帖學、碑學兩派,前者崇尚雅正秀逸;后者以金石氣為風尚??v觀近世書家,碑、帖各有側(cè)重,惟沈曾植融會貫通,集眾法為一法,具開派之功,這當然得益于其博綜淹貫的學識。反觀今日不少書家,對于技巧的掌握可謂不輸前人,境界卻難入上乘,恐怕只能在學養(yǎng)方面找原因。有些書家一筆“漂亮字”,味同嚼蠟,外行叫好,內(nèi)行嘆息,被稱“俗美浮薄”一路的“寫字匠”。沈曾植的存在,至少提醒了人們,字要寫得漂亮不難,難在耐看,難在學邃,難在古厚。
近日,“茲山無盡——石虎最后十年布面紙本重彩畫展”在上海海派藝術館舉辦。此次展覽是知名藝術家石虎辭世后的首個大型展覽,也是其在2013年中國美術館大展后的首次公開大型展覽,更是石虎晚年繪畫的第一次集中呈現(xiàn),其中包括13米多長的紙本水墨《十八羅漢》、12米長的布面重彩作品《共華圖》等一系列重要代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