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后

我常會穿越營區(qū)的柵欄

像只游蕩的野狐貍

進入沙漠無人的背面

把自己歸進動物的行列

是一件勇敢的事：不必費口舌

對著不喜歡的人，講不喜歡的事

不必行走在修好的路上

每條路都有目的

就這樣默不作聲，四下閑逛

把自己走成星光的一部分

遇到夜色濃的地方

就停得久一些，把天空

和大地間的距離攤勻

也會心血來潮，對準沙蜥的洞口

或者一株梭梭裸露干枯的根部

降下甘霖。四十歲的年紀

在光陰的野地，我肆意旋轉(zhuǎn)

迎風(fēng)奔跑——

而除了自己的盡頭，最終

我又將走去哪里

白 骨

是什么動物留下的？這么一攤白骨

肯定不是蜥蜴、沙鼠，或者狐貍

它們小小的，輕散的骨殖

是大顆的沙粒。那就是駱駝、馬

起碼是幾只羊死在一起

就那樣明晃晃地半埋入沙土里

風(fēng)吹過時，像是有奔騰的氣息跟過來

其實什么也沒有，就只是一堆

也快變成塵土的塊狀物

此刻，矗立在一個人目光里的白骨

在沒有咽氣，脫盡皮毛前

這些沙漠里雄壯強韌的生物

究竟跋涉了多少座沙丘

才選擇在此結(jié)束勞忙的一生

也或是，經(jīng)由放牧人的手拴牢

死于一場遮天蔽日的風(fēng)暴

疾病。甚至于被人，比之更勇猛的

其他什么動物吃掉了

而那些高端的獵食者，在獲得了

駱駝的頑強，馬的力量后

不知所蹤。是啊，不知所蹤的事

何止于此呢，一些年以后

我也將成為一堆白骨，深埋

黃土，抑或是遠埋在無人的草莽

只是在那之前，我不知

是否能如眼前這座祭壇一般

在群星吟哦的經(jīng)聲中

被萬千蟲蟻高舉著

——死亡是生命的最后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