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古鎮(zhèn)上的老屋,已存世千百年,屹立于此,守望人間。
身處南方的我,曾有著雪般潔凈的墻,墨般凝重的瓦。可千百年的風(fēng)雨,剝落了我的墻皮,檐上的瓦也漸生裂痕。
我也曾充滿人間煙火氣。仍記得我剛被搭建起來時,一戶人家喜笑顏開地圍在我身旁。自此,我知道了自己的第一個名字——家,也意識到要為這戶人家提供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我見過那孩子的可愛睡顏,見過他秉燭夜讀的身影,見過他為養(yǎng)家糊口奔波勞苦,也見過年邁的他坐在門前遠眺夕陽。我體味過這戶人家團圓夜的熱鬧、送別親人的哀痛以及生活拮據(jù)時的辛酸和無奈。
人終會老去,千百年的時光讓一代又一代人離開,煙火氣也漸漸消散,只剩前后幾座與我一般的老屋以及門前的小橋流水、綠樹野花。
驚風(fēng)飄白日,光景馳西流。時光匆匆,鮮有人至。我感到周圍空蕩蕩的,從前的熱鬧場景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心里惶惶不安。我開始感覺有些站不穩(wěn)。磚瓦之間,一道道細長的裂縫像一只只螞蟻般撕咬著我的身軀。我彷徨著,吶喊著,可無人聽見。小巷依舊寧靜,我的呼喊連一朵白云也未曾驚動。我的惶恐慢慢變?yōu)闊o奈,最終歸于平靜。
又這樣過了幾年,幾個神情莊重的中年人突然走了過來。他們臉上掛著微笑,胸前戴著黨徽,指著我,眼中滿是興奮和喜愛:“這鎮(zhèn)子得有千百年的歷史了,得好好保護,絕不能讓它們在我們眼前消失!”
我感覺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發(fā)生了改變。我開始期待。
綠水依舊,白云飄飄。東方的旭日冉冉升起,染紅了天空。水泥修復(fù)了我身上的裂縫,墻壁也被刷得雪白。巷口的鋪子開張了,各色的零嘴和小玩具陳列在櫥柜中。巷子兩邊停滿了小推車,各種香氣溢滿街巷。
突然感覺這千百年似乎也不過如此。人流不斷,煙火不息。
之后,我沒再見過那幾個中年人。鎮(zhèn)子中央飄揚著一面紅旗,迎風(fēng)招展。這是那幾個中年人帶來的。我雖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那閃閃的黨徽、飄揚的紅旗卻永駐我心。
我明白了,是那紅塵人間的煙火氣讓我在此地堅守千年。我將永駐于此,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