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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仙鎮(zhèn)紀事

        2024-07-10 02:49:27陳子旋
        參花(上) 2024年7期
        關鍵詞:富山二中教師

        二〇二四年這場雨,比以往都要猛烈持久。有網(wǎng)友戲稱,今年春夏之交,廣東就下了一場雨,從清明直到五一。想必是,有朋自北方來,雨過天晴。滿滿的緣分,滿滿的行程,滿滿的陪同,滿滿的收獲。第一天,從樵園到康園途中,我講述了自己在葛仙鎮(zhèn)的那些事兒。他們說,你可以寫成小說啊。于是,我就真的寫了,讀者朋友們不能太當真,也不可不當真哦。

        “據(jù)說那里沒有青草。怕什么!我們都有四條腿,能跑!”這是跟我同生肖的大學同班女同學,寫在我畢業(yè)紀念冊里的話。

        我們當年那些“90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的高校畢業(yè)生),相比今日真正的90后,單純天真得多。包括我在內(nèi)的幾位剛從惠河師范學院畢業(yè)的高才生,滿以為能夠被上調(diào)省里統(tǒng)一分配到據(jù)說是“富甲全國”的富山,好比中了福彩。

        同為粵中地區(qū)的惠河和富山,相距不到兩百公里,交通非但不像今天市市通高鐵這樣便利,而且連綠皮火車也沒有,有的只是每天幾個班次的長途客運。

        三人同行,中文系的我,還有另外兩位校友——數(shù)學系阿智、英文系阿耀。如此“中數(shù)英”三人組合,由惠河進軍富山,大家一路樂開花。

        到了富山客運站,一看班車時刻表:我們要去報到的葛仙鎮(zhèn),每天只有早午兩趟車,里程接近五十公里,用時卻要兩個多小時。午班車也剛剛走了。

        正當我們抓耳撓腮的時候,幾個摩托佬圍過來,問我們要去哪里。我們說,去葛仙鎮(zhèn)。

        “很偏遠的,還得輪渡過海(廣東人稱江為“?!保羁煲驳靡粋€半鐘。”他們似乎都不愿意去,或者想要抬高價錢。

        又有另外幾個摩托佬圍過來,“去葛仙鎮(zhèn)吧?三十元一位?!?/p>

        這價錢,可是我們仨人從惠河坐汽車來富山的總價啊。

        “兩個人同坐一輛車行不行?多少錢?”數(shù)學系的阿智腦瓜子靈光一些。

        “可以,但兩個人同一輛車也得二十五元。重量不一樣,還擔心碰到交警查車,得繞小路走?!?/p>

        我說:“算了,我們還是一個人一輛車吧。”

        花了將近兩個鐘,我們總算趕在下班前到了葛仙鎮(zhèn)教育辦公室,中年男子謝主任接待了我們。他對我特別關照,說鎮(zhèn)里有兩所中學,一中是老牌學校,靠近鎮(zhèn)中心;二中是剛辦不久的新學校,比較偏遠,可以任我選。他對阿智和阿耀說,他們兩個都去二中。

        “哪里更需要我,我就到哪里。”

        謝主任看了看我的報到材料,對我輕輕一笑,說:“哦,你還是預備黨員啊,那就三個人一起到二中去吧?!?/p>

        二中距離鎮(zhèn)中心大概有七八公里,在一條泥沙路面鄉(xiāng)道的盡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四周都是農(nóng)田。

        黑咕隆咚的鄉(xiāng)村之夜,蟲鳴貓叫更襯托出二中的寂寥。

        次日,五六個新教師集中見面開會。散會后,阿智和阿耀問我昨晚睡得怎么樣,有沒有聽到什么。我說:“挺好的啊,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阿耀說:“我們英語科組有一個剛來報到的女教師,整個晚上都沒睡,流淚到天明?!?/p>

        “怎么回事?”

        “怕!”

        “怕什么?”

        “怕黑,怕蟲,怕貓?!?/p>

        “這些有什么好怕的!我們老家鄉(xiāng)下不都是這樣的嗎?”

        “你說得輕松。人家可不比我們幾個都在農(nóng)村長大,據(jù)說她自小一直都在廣州城里讀書、生活。”

        “那她干嗎不留在廣州,跑來這里?”

        “具體情況還不太了解。有人說,她聽聞富山富裕,沒想到葛仙鎮(zhèn)這樣偏僻,學校條件又這么差?!?/p>

        阿智連珠炮似的插話:“確實超出我的想象,比我老家還差!要是很多人都沖著待遇來的話,那也不知道一個月到底能拿多少工資,而且地理位置、校園環(huán)境那么差,就算能多一點點錢,肯定也是沒有人愿意來,來了也是想盡辦法要走的……”他接著又對我說,“阿東,哪有像你那么傻的,有更好的路子不走,哪怕是一中,也應該會比這里好得多吧,起碼是在鎮(zhèn)上?!?/p>

        “既來之,則安之?!蔽倚α诵Α?/p>

        報到第一天就哭了整夜的那個女教師,次日一早就離開了這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她,甚至連她的姓名、胖瘦、高矮,大家都沒有什么印象。

        陸續(xù)還有新教師來報到,美術、音樂、體育等各個學科都有。

        阿智和阿耀問我怎么看。我說,總是要有人來,也總會有人來的。

        我反問他們是不是很后悔,想逃離。他們說不知道,隨風飄蕩、隨波逐流、隨遇而安……

        “看來你們這‘三隨有些消極啊,有違我們師院的校訓哦。我突然有個想法,我們?nèi)齻€校友一同在校園里種棵樹,怎么樣?”

        “好主意!”英語老師阿耀脫口而出。

        …………

        十年之后,這棵樹亭亭如蓋。我雖然離開了葛仙二中,但阿智和阿耀他們還在那里。我也經(jīng)?;厝タ赐麄儯赐覀儺斈暌煌苑N的那棵樹。

        二十年之后,葛仙二中不在了,那棵樹還在。

        三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呢?

        葛仙鎮(zhèn)整整十年,毫無疑問是我人生的第一個“高光時刻”。在這里,我號稱“一支筆”,并因此第一次坐上飛機,第一次到了首都北京,率先享受了福利建房的特別待遇,還差點兒進了黨政辦。在這里,我實現(xiàn)了自己最得意的“科計劃”,組建了美滿的家庭,生下了后來成為北大高才生的女兒。在這里,我還當上了鎮(zhèn)人大代表……

        那一年,暑期將至,我?guī)е环輥碜员本┠臣译s志社的邀請函,忐忑找到鎮(zhèn)文化站的劉站長,心想能否得到一些經(jīng)費支持,前往首都參加一場新詩研討會,主要是時間很緊,算起來要乘坐飛機才能趕得上。劉站長很熱情和藹地接待了我,還把鎮(zhèn)教育辦公室的李主任也叫來一起商議。李主任開口便發(fā)問:“他們怎么會知道你、邀請你?”我惴惴不安地回答:“我投過稿,發(fā)表過一些詩歌?!眲⒄鹃L說:“我們鎮(zhèn)還是第一次有業(yè)余作者受邀進京參加這種高層次的研討會,看看要怎么樣支持支持?!薄皶r間是在暑期,不影響學校工作,我態(tài)度上表示支持。”聽李主任這么說,劉站長不再吭聲,當即撥打電話:“徐書記,二中有個陳老師,想應邀去北京參加文學研討會,時間上有點緊,要坐飛機的話,費用高一些……”放下電話,劉站長稍微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給你一千元經(jīng)費,回來后憑發(fā)票再辦理報賬手續(xù)?!蔽壹拥脺喩眍澏?。一千元!約等于我們當年兩個月的工資,相當于那時候廣州到北京往返機票的價格。

        鎮(zhèn)里要集資興建教師樓了。我已成家,剛做了父親,便報了名。按照一套三室兩廳一百平方米七萬元的優(yōu)惠價格,首付百分之四十,得先一次性交兩萬八千元。這在當年“萬元戶”時興不久的情況下,尤其對于我們外鄉(xiāng)來的教師來講,算是“天文數(shù)字”了。別說家里支持,父母兄弟姐妹甚至其他親戚,不用我們支持就謝天謝地了。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副校長歐哥主動說要借兩千元給我,有個學生家長梅姨開了個小五金廠,也主動送來了一萬元,反反復復說,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還。

        最后一次動員大會,也是現(xiàn)場工作會議,分管教育的鄧副鎮(zhèn)長出席。講話結束,他現(xiàn)場對教育辦負責人發(fā)問:“還有其他實際問題嗎?”教辦分管政工人事工作的張副主任站起來回答:“有個別老師首付都不夠,怎么處理好呢?”鄧副鎮(zhèn)長問:“誰???”張主任說了我的名字。鄧鎮(zhèn)望了望坐在第一排位置的我,說:“是你啊,能拿出多少算多少吧?!蔽颐媛独⑸?,心存感恩。

        某日,學校最年長、資歷最老的一個政治老師,神神秘秘告訴我:鎮(zhèn)黨委想要從學校里物色一名“筆桿子”,調(diào)閱了我的人事檔案,還找到他了解我的情況,估計我很快會被調(diào)走,得做好心理準備。我一邊感謝他,一邊對他講:我更適合端文教飯碗。大約過了半個月,這個同事又神神秘秘告訴我:現(xiàn)任鎮(zhèn)委書記退休了,新書記上任,你很可能又沒戲了。我笑笑說,我從未入戲。

        在葛仙二中,乃至葛仙鎮(zhèn),歐哥都算得上一號人物。他不姓歐,名字里也沒有歐,為什么叫作歐哥?斯人已逝,但這至今還是個謎。

        論家底,早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歐哥完全可以坐享一部謳歌牌高檔車,但他偏偏總是踩一輛老式笨重單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吱呀吱呀進出校門。

        記得歐哥調(diào)任葛仙二中副校長前來報到時,就是踩著這樣一輛破單車,晃悠晃悠進校門。新來的門衛(wèi)六叔吆喝他停下,盤問找誰。他說自己姓馬,來報到。六叔怎么也不相信,打電話給何校長。何校長來到門衛(wèi)室,跟這位新搭檔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六叔這才很不好意思地低頭彎腰道歉。

        這位馬副校長卻很不以為意,揮揮手說:“今后叫我歐哥就得了?!?/p>

        想不到“歐哥”的稱謂,從此果真在葛仙二中全體師生當中被叫開了。

        調(diào)任二中之前,歐哥是葛仙鎮(zhèn)另一所老牌中學的教導主任,提拔到二中當副校長,據(jù)傳有不少反對聲音,組織上經(jīng)過慎重考慮,為了幫扶二中這所地處“西伯利亞”的鄉(xiāng)鎮(zhèn)學校,目的無非就是要提高升學率。

        可是,像他這樣一個十足“農(nóng)民教師”、超級“老土校長”,能有什么高招把二中這樣一所偏僻落后學校的升學率搞上去呢?

        每天早上,歐哥幾乎都是第一個到校。他那輛“寶馬”的尾架上,經(jīng)常綁著一把鐮刀。對此,我們一群外鄉(xiāng)來的教師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他治校的“絕招兒”——“鐮刀治?!保?/p>

        后來,我才從了解內(nèi)情的本地師生口中得知,歐哥標配的這把鐮刀,是他每天上班前或者下班后,順路割魚草用的。他不僅是教書的能手,還是半個養(yǎng)魚專業(yè)戶,他可以坐享謳歌車的家底,正是靠著多年以來起早貪黑的養(yǎng)魚副業(yè)打下的基礎。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位于經(jīng)濟發(fā)展前沿地帶后端的葛仙鎮(zhèn),在加工制造業(yè)“村村點火、戶戶冒煙”的時代大潮中,相對而言仍然算是一片“凈土”。歐哥更是這片“凈土”之上的“耕讀之人”,經(jīng)年累月堅守自家田地、魚塘,中師畢業(yè)后任教小學全科直至初中思想政治,種養(yǎng)教書,聞名鄉(xiāng)鎮(zhèn)。

        歐哥這樣一位新來的“老農(nóng)”政治教師、“老土”副校長,頗有知識分子風范。長期在當?shù)匚慕滔到y(tǒng)工作的何校長,以及我們幾名從全省各地高校統(tǒng)一上調(diào)分配過來的年輕教師,起初打心眼兒里瞧不上他,對他的種養(yǎng)聞名絕對能夠“貌相”,對他的教書聞名幾乎可以“斗量”,一個中師畢業(yè)的“土老八”又能有多少斤兩?就算是他任教的班級考試成績好,那也無非就是靠嗓門兒大、樣貌兇,乃至那把標配的鐮刀震懾調(diào)皮搗蛋的學生。

        那時那地那生源,做老師的確要像當警察。管不住學生,站不穩(wěn)講臺,出不來成績。尤其我們外鄉(xiāng)來的年輕教師,不懂粵語,處境實在尷尬。

        久而久之,我們發(fā)覺,歐哥的教學,確實有一套,那就是樸實管用的“養(yǎng)魚教育論”。他經(jīng)常講,教育嘛,跟養(yǎng)魚一個道理,關鍵在于兩樣東西:合適的草,足夠的氧。像我們高等院校畢業(yè)、正宗科班出身的年輕教師,當然不會不懂先人孔圣人因材施教、有教無類、誨人不倦等經(jīng)典理論,以及教科書上讀啊背啊、抄下來考過來的教育學、心理學專業(yè)術語,但我們的確不會或者還沒能像歐哥那樣將“養(yǎng)魚”跟“教育”聯(lián)系起來。

        我們也曾不止一次去聽歐哥講課,不聽還好,聽了更加云里霧里,瞠目結舌。他不僅僅滿口方言土語,更要命的是課堂四十五分鐘,往往超過三分之二的時間甚至基本上全程都在“東拉西扯”,整個課堂簡直就像是一眼魚塘,學生們則是你一言我一語笑著鬧著,猶如活蹦亂跳的各類魚兒搶草吃……最后,歐哥總會用他那十分經(jīng)典的“歐式動作”——連擊三掌,布置作業(yè),下課“收網(wǎng)”,好比撒網(wǎng)捕魚,網(wǎng)頂一收,魚入囊中。

        我們戲稱他那是“歐式教學”,我們外鄉(xiāng)“秀才”哪里學得來,我們既不懂“割魚草”,又沒有“增氧機”。

        那個年代,在珠三角地區(qū),我們外鄉(xiāng)來的,無論省內(nèi)省外,不管從事過什么職業(yè),通常自我感覺良好,總以為不是猛龍不過江,但在我們心目中“土老八”的眼里嘴里,偏偏我們才是“撈佬、撈仔、山仔”,時不時還會有少數(shù)比較調(diào)皮的學生,背后不叫我們“老師”而叫“撈仔、山仔”。

        為此,歐哥曾經(jīng)在不同場合,特別是一次全校師生大會上,嚴肅批評學生對我們外鄉(xiāng)來的教師使用不尊重的稱呼,強調(diào):“冇咗‘撈佬、撈仔、山仔!”

        歐哥這么說也是這么做的。有時周末,他會特意請我們幾個“撈仔、山仔”吃粵式早茶,跟我們“煲冬瓜”(即聊天);每逢“干塘”(即抽干池塘水捉魚),他總少不了叫上我們幾個外地教師到家里一起吃“打邊爐”(粵式火鍋),或者送幾條魚到學校宿舍教我們怎么蒸、怎么燜、怎么焗。

        得知我向葛仙鎮(zhèn)教育辦公室申請調(diào)動,歐哥堅決不同意,還搬出鄉(xiāng)鎮(zhèn)領導放出狠話來,說要是誰放走了我,就不再支持誰。

        我約他喝茶、吃飯,他看我一眼,不吭聲。我到辦公室找他談,他說要備課批改作業(yè),有事下班再聊,可一下班他便急匆匆回家了。甚至在學校里遠遠看見我,他也繞道走了。有一天,太太告訴我,歐哥找她,板著臉,低下頭,開口討要之前主動借給我們的那兩千元。

        我倆最終還是調(diào)離了葛仙鎮(zhèn)。再次見到歐哥,是二十幾年之后,我倆從阿智和阿耀那里獲悉他病危,回去探望他。見到我倆,歐哥只是不停地流淚,嘴里斷斷續(xù)續(xù)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微弱聲音,在場的人都聽不明白。

        “滿意,好滿意!”

        “什么好滿意?”

        “科計劃?!?/p>

        太太看了看我,又輕輕地推了推,見我睡得正香,會心一笑,又看了看、輕輕地摸了摸睡在我倆中間的小寶貝。次日,太太笑問:“你的科計劃做好了?”我不知道她有特指,正兒八經(jīng)地回答:“做好了?!薄斑€滿意吧?”“滿意,好滿意!”太太撲哧一笑,說我昨晚夢里也是這么說的。

        后來,夢話被幾個與我們很要好的同事得知,至今仍被傳為佳話。

        妻子、孩子、房子都有了,票子也開始多了——富山給我們老師漲工資了,幅度挺大的,每人每月漲三百元,據(jù)說有報紙在頭版發(fā)了簡訊。于是,全國各地尤其江西、湖南附近高學歷優(yōu)秀人才蜂擁而至。但與此同時,下海經(jīng)商也時興起來,有的學校一度允許教職工停薪留職。

        我們這些本省外市的“老姜”似乎不辣——起碼沒有早些年那么辣了。我向學校提出申請,要去進修深造。領導們都不同意讓我去參加學歷進修。我轉念一想:干嗎非得向學校申請呢?我參加自學考試不行嗎?甚至,曾經(jīng)的下海念頭,在洶涌澎湃、財源滾滾的市場經(jīng)濟熱潮中,又被重新喚醒。不過,這很快就在父母的擔憂、妻子的規(guī)勸,特別是女兒的依戀中慢慢消退。

        鎮(zhèn)人大換屆選舉,學校有一個代表人候選名額,實行差額選舉,我完全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是兩個候選人之一,另一位是跟我同姓的本鎮(zhèn)教育系統(tǒng)資歷很深的骨干教師。我心想:這不就是把我擺上去“被差額”嘛。正式選舉那一天,記得是周六休息日,我在自己的選票上寫下那個同事的名字,投進票箱后便踩單車到鄰近的一個鎮(zhèn)上去了。傍晚回來,我看見,選舉結果張榜上赫然寫著自己的姓名。

        某天下班后,一名陌生女性找上門來,給了我?guī)追荼容^凌亂的手寫材料,說是要請我?guī)退龑懸环馀e報信,接著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過來給我,說:“這是一千元酬金,事成之后再給一千元感謝費。”

        我有點心動了。遲疑了片刻,沒接她那個信封。

        “我在郵電局工作,認得你是中學老師,經(jīng)常來取稿費。寫東西對你來說,肯定不是難事。如果兩千元不夠,可以再多給一些。就算告不倒那個人,這錢我也不會討回,你也沒必要顧慮其他問題?!?/p>

        她要舉報的那個人,是另一名候選人的堂姐,村委會婦女主任。舉報的主要事由,大體是該婦女主任當選得不光彩,還經(jīng)常仗勢欺人。

        “你給的材料,我要再看一看;你說的情況,我也得多了解?!蔽也缓卯攬龌亟^她,只好隨口敷衍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兩天后,我把材料還給她,告訴她我家里有事,要請一段時間假回鄉(xiāng)一趟,實在幫不了她。我建議她可以直接到相關部門反映問題,用不著找我或者再找其他人幫忙寫信??瓷先?,她很不高興。

        教學樓下,門衛(wèi)六叔猛喊:“陳維東老師,聽電話!”

        我跑下去,問:“哪里來的電話?誰找我?”六叔答:“鎮(zhèn)教辦的李主任。”我既驚喜,又忐忑。

        “陳老師,你們幾個春節(jié)返鄉(xiāng)探親的交通補助費收到了吧?”

        “收到了一筆,是補發(fā)去年的?”

        “就是今年的,哪有什么補發(fā)?!?/p>

        “好像不對啊,我在鎮(zhèn)人大會議上提出來的?!?/p>

        “你為什么要在人大會議上提出來?”

        “往年一直都沒有給我們發(fā),我要替我們外地教師反映上去,我會跟進這件事的?!?/p>

        …………

        直到離開葛仙鎮(zhèn)好幾年之后,我跟一位也曾在葛仙二中工作多年的同事喝茶聊天,他無意間說起來,在我提出調(diào)走之前,教辦李主任就曾經(jīng)放出話來:二中那個陳維東如果申請調(diào)走,我會燒炮仗送他走!

        阿智和阿耀當時正好也都在場,看了看我,尷尬一笑。我隨即給他們分享了自己近期創(chuàng)作的下面這篇小小說《雨夜》。

        夜半,太太肚子陣痛劇烈。身邊的我,原本就半睡半醒。阿媽睡在另一個房間,幾乎與我同時警覺起來,連忙起身,走了過來,問了細節(jié),憑著經(jīng)驗,說是今晚必須上醫(yī)院,頂多再過一天半天,太太就要生產(chǎn)了。外邊,刮著風飄著雨。樓下,停放著我那輛半新半舊的二手五羊牌自行車。

        葛仙鎮(zhèn),素有富山“西伯利亞”之稱,到市區(qū)直線距離不過三十多公里,但直至九十年代初也還沒有一條能夠直通的公路,中間又隔著一條大江,東西兩岸往來還得靠輪渡。從市區(qū)到小鎮(zhèn),每天僅僅早午各一班車,而且必須繞一個半圓,橫跨鄰近三縣三鎮(zhèn),路程足足增加一倍。小鎮(zhèn)的夜半,不可能有公共交通。我們的學校,還不在小鎮(zhèn)中心。

        幸好,離學校兩三公里有個墟鎮(zhèn),墟鎮(zhèn)上有家小醫(yī)院。我只能和媽媽一道,撐著雨傘,扶著太太,走去醫(yī)院。

        春寒料峭。自己同時愛著的兩個人,兩個同時愛著自己的至親,在這樣一個雨夜,我們仨踏著一樣的步伐,伴著春雨般柔和的節(jié)奏,默默地,默默地,行走在通往一個新生的夜里。

        “媽,記得我也是夜里出生的吧?”

        “是啊,你出生的那個夜晚,也刮風下雨,不過是在大熱天。那時農(nóng)村里生小孩,基本上都是請鄉(xiāng)村衛(wèi)生所的接生婆到家里來的。鎮(zhèn)里當時叫公社,就算有小醫(yī)院,一般也沒有婦產(chǎn)科,縣城才有,普通人家不會去,也去不起?!?/p>

        聽到這里,我沉思,身體稍稍貼近太太,一股暖流和辛酸同時涌上心頭,思緒在媽媽口中的那個雨夜與當下情境之間飄來忽去,浮想聯(lián)翩。

        兩個同時愛著自己的人,還有太太肚子里的孩子,生活、工作在這地方,萬一雨夜半路孩子有個閃失,萬一墟鎮(zhèn)小醫(yī)院技術不過關,萬一再有其他萬一……陳維東啊,陳維東!你還敢想下去?

        “東,你在想什么?”媽媽和太太都發(fā)覺我好像走神了,幾乎異口同聲問了起來。

        “沒,沒想什么。這大半夜又下雨,還要你們走路那么辛苦,也擔心我們的小寶貝萬一心急,沒到醫(yī)院就要出來,那該怎么辦?心里有些不好受?!?/p>

        “用不著太顧慮,小寶貝現(xiàn)在不怎么亂動啦,應該是累了,感覺這小家伙又想睡了。再說,離預產(chǎn)期不是還有一個星期嘛,我想不會那么快吧。”

        到了醫(yī)院,一名姓蔣的中年女醫(yī)生接待了我們一家。她得知我夫妻倆都是老師,還是自己的老鄉(xiāng),特別熱情周到,用家鄉(xiāng)話跟媽媽拉了幾句家常,叫我們母子在她值班室里先坐著休息休息,又親自倒來熱水,接著馬上替太太安排了產(chǎn)房,關上門說要全面細致地做做檢查。

        阿媽和我睡意全無,在蔣醫(yī)生值班室聊著聊著,聊到了我三歲時的一段往事。那也是在一個雨夜,我突發(fā)急性水痘,高燒得厲害,渾身打冷戰(zhàn),口閉眼合,狀況危急。阿爸趕緊叫阿媽把一根手指塞進我嘴里,并給我灌了家里常備的驚風散之類的中成藥,隨后趕緊推出紅棉牌破單車,“吱呀吱呀”奔向家鄉(xiāng)當時的“人民公社”醫(yī)院。雨夜路上,破單車反復幾次不是松了把,就是掉了鏈或者剎車失了靈,相當危險!約莫一個鐘頭才到了醫(yī)院,可大門緊閉。阿爸阿媽只得大喊救命,里頭依然毫無動靜。阿爸按捺不住急性子臭脾氣,就用破單車猛撞門。一會兒,值班醫(yī)生睡眼蒙眬出來了,劈頭蓋臉先來一句:“大半夜的大叫大喊,還撞門,弄壞了,你們賠得起嗎?”阿爸當下?回去:“你值班睡大覺,有人喊救命竟還慢吞吞,小孩的命,你賠得起嗎?”阿媽一邊扯了扯阿爸的衣角,一邊不停地向醫(yī)生賠不是:“醫(yī)生,實在對不起,孩子發(fā)高燒快不行了,我家的急躁,冒犯您啦,您就看在三歲孩子可憐的份兒上,趕緊救救我孩子吧!”醫(yī)生也沒再多說,看了看、摸了摸躺在阿媽懷中的我,見我口中咬著阿媽那根帶著好幾排血紅牙印的手指,突然冒出幾句話:“幸虧你這個當媽的精明,一路讓孩子咬著你手指,不然你這孩子嘴巴緊閉張不開口就沒得救了!”

        這時,葛仙鎮(zhèn)一家小醫(yī)院里,一個新生兒呱呱墜地。一陣清響的哭聲,點亮了又一個令人刻骨銘心的雨夜!

        看了我這篇小文,阿智和阿耀都默默無言,若有所悟的樣子。

        他們突然又問起我那個同班女同學的情況。我說,她比我早兩天報到,去了葛仙一中,第二年就跟一個分配在鄰縣縣城的同班同學結了婚,調(diào)到縣城一所小學去了,傳聞沒多久便離了婚,以后一直單身,很少有人見過她,同學聚會也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葛仙鎮(zhèn)的那些人和事,就先寫到這里。東北朋友說,因著文學,我們數(shù)千里有緣相聚,這次粵吉面對面交流,只是一個逗號,接下來就是省略號,永遠都沒有句號,只會“粵來粵吉”。他們返程的時候,廣東這邊的龍舟水又來了,也將持續(xù)一個月,但不會一直下個不停,有風有雨也有驕陽。

        作者簡介:陳子旋,本名陳小文,粵東北客家人。系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廣東省小小說學會副秘書長、佛山市小小說學會辦公室主任、佛山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佛山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

        (責任編輯 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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