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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學的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

        2024-06-28 10:00:20易建平
        經(jīng)濟社會史評論 2024年2期
        關鍵詞:價值判斷歷史學家歷史學

        摘? 要:從研究目的與方法看,理想的“應然”狀態(tài)下的歷史學,與物理學等科學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但是從“實然”角度看,本應是科學的歷史學自古以來即受到價值判斷的嚴重干擾,因而是“非科學”“半科學”的。歷史學研究的直接對象是歷史事件包括其主角歷史人物,故而要求歷史學家在進行事實判斷工作的全過程中都完全排除價值判斷,不現(xiàn)實也無必要——不是所有的價值判斷都會干擾事實判斷。如何讓歷史學家大膽進行所有的價值判斷,又不因此損害歷史科學研究?最好的辦法是在進行價值判斷時,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只是一位普通人,而不是歷史學家。歷史學家應將“求真”與“求善”兩種活動、“歷史學家”與“普通人”兩種身份加以區(qū)別,有意識地分開,盡可能不讓后兩者干擾前兩者。

        關鍵詞:歷史學 科學 事實判斷 價值判斷 歷史學家

        早在17世紀,培根和笛卡爾的現(xiàn)代科學思想已經(jīng)對歷史學產(chǎn)生影響。進入19世紀,自然科學迅速發(fā)展,傳統(tǒng)史學開始大量利用其研究方法。以蘭克為代表的歷史學家努力以客觀態(tài)度對史料進行嚴謹?shù)目甲C,以求盡可能真實地敘述歷史。他們傾向于將歷史學看作一門科學,并引入了許多自然科學的理論和方法,力圖“讓歷史學成為由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歷史學家從事的嚴謹科學”。那么,歷史學是否可以像自然科學那樣,在歷史現(xiàn)象中發(fā)現(xiàn)普遍規(guī)律呢?蘭克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而是傾向于宗教性的解釋,將歷史的發(fā)展變化歸因于上帝的力量。實證主義歷史學家對此提出了新的認識。比如巴克爾相信,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存在規(guī)律,歷史學要做的就是科學地證明人類活動的規(guī)律性??傮w上,客觀主義和實證主義實際上都把歷史學看作一門科學,從而推動了歷史學的科學化進程。

        但數(shù)十年后這一進程逐漸停滯下來,甚至有所逆轉(zhuǎn)。新一代的學者沒有像蘭克和巴克爾等人那樣,努力將歷史學發(fā)展成自然科學那樣的科學。這些學者的理論基礎可以上溯到叔本華,他認為歷史學只能直接認識單一的、一次性的事物,無法通過普遍事物認識個別事物,因而它不是科學,不具備科學的可靠性。文德爾班雖然也說歷史研究是科學,但他強調(diào),歷史研究針對的是特殊事物,因而只是“事件科學”;自然研究針對的則是普遍事物,那才屬于“規(guī)律科學”。受他們兩個影響,李凱爾特雖然也把歷史學看作是一種科學,但在科學前面冠以“文化”一詞,從而與“自然科學”區(qū)分開來。在他看來,歷史本身只有個別性,沒有自然那種一般性。因此,他把“文化科學”與“自然科學”二者嚴格對立,認為作為“文化科學”之一種的歷史學使用的是個別化的研究方法,“自然科學”使用的則是普遍化的研究方法,二者之間存在本質(zhì)區(qū)別。柯林武德也認為,歷史學與自然科學截然不同。他提出二者在研究方法上有一個關鍵區(qū)別:氣象學、化學等“觀察和實驗的科學”,通過實時觀測和嚴格受控條件下的重現(xiàn),探尋恒定的或重復出現(xiàn)的自然現(xiàn)象;與此相對,歷史學則無法做到這一點,它只是用推理的方式研究無法進行觀察的歷史事件。雖然他也承認,歷史學的研究方法深受自然科學的影響。屈維廉則提出,歷史學根本就不是科學,因為,歷史不會像自然現(xiàn)象一樣重復出現(xiàn),他與伯里論戰(zhàn)時說:“歷史學無法像物理科學那樣推導出普適性的因果律?!辈镌缒曛铝τ谕苿託v史學的科學化,他的歷史觀在晚年變化很大,轉(zhuǎn)而認為歷史在很大程度上受機緣巧合的影響,因此歷史學難以科學地總結(jié)發(fā)展規(guī)律。

        大致言之,20世紀西方史學界不再那么追求將歷史學發(fā)展成物理學那樣的科學,歷史學家們更多地傾向于將歷史學納入與科學(sciences)相對的人文學科(arts & humanities)。伊格爾斯將這個趨勢總結(jié)為:“歷史學家們能夠自信地寫下‘歷史學是一門科學,不多也不少的日子早已遠去了?!?/p>

        有意思的是,20世紀上半期,在中國卻興起了歷史學科學化的思潮,代表人物有梁啟超、王國維、胡適、顧頡剛和傅斯年等。傅斯年直接斷言歷史學就是史料學,號召“要把歷史學語言學建設得和生物學地質(zhì)學等同樣”。顧頡剛則明確提出,社會、歷史都是科學研究的領域,中國歷史學家的研究主旨就是“用了科學方法去駕馭中國歷史的材料”。他們都是當時最杰出的歷史學家,在各自的研究領域都取得了很大成就。

        進入20世紀50年代以后,中國大陸很多歷史學家都說歷史學是科學,并贊同歷史學可以發(fā)現(xiàn)甚至掌握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這與其說是一種學術(shù)觀點,不如說是一種對信仰的遵從。同時期臺灣地區(qū)學者的認識則有所不同,如殷海光認為,歷史不能重復,因而歷史學不能從中找到規(guī)律。

        到了20世紀80年代,國外的學術(shù)影響逐漸進入中國大陸,學者們又開始討論歷史學的學科性質(zhì),不少人將歷史學與科學視為不同性質(zhì)的兩個研究領域,認為,“歷史學即便是科學,也不是自然科學那樣的科學,而是性質(zhì)不一樣的人文科學”,“歷史學介于科學與人文學科之間”,“歷史學既有科學的一面,也有藝術(shù)的一面”,等等。何兆武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在與人合作撰寫的一篇文章中提出,歷史無法通過重復實驗總結(jié)規(guī)律,歷史沒有必然的客觀規(guī)律,因而,“在這種意義上,歷史學不是科學”。葉文憲也主張,歷史學不能通過實踐驗證逝去的歷史,由此無法證實歷史的是非對錯,因而不可能成為自然科學那樣的科學。李桂海、張緒山都認同史學研究成果無法檢驗的觀點,認為原因在于任何歷史現(xiàn)象都是在特定時空條件下出現(xiàn)的,任何歷史事實或現(xiàn)象都不能重復,故而它們都不具有一般性和普遍性。概括起來看,他們大致都認為,歷史現(xiàn)象是個別性的,史學研究因而提不出具有普遍意義的科學理論。這與前述許多西方史學家的論證邏輯基本相同??梢哉f,李凱爾特、屈維廉等人(甚至早到叔本華和文德爾班)的說法,成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大陸史學界甚為流行觀點的理論基礎。

        正是在東西方這種歷史學非科學觀流行的基礎上,出現(xiàn)了許多實際上損害了歷史學科學化發(fā)展的說法。比如,克羅齊認為,歷史學的責任不在于描述事實和尋找規(guī)律,而在于敘述歷史。羅素甚至認為,敘述事實都是次要的,創(chuàng)作有趣的作品吸引公眾關注歷史才是歷史學的主要任務。國內(nèi)許多學者受這類觀點的影響,又部分地繼承傳統(tǒng)史學理論,認為歷史學要擴展想象力,歷史學的寫作要有藝術(shù)性,歷史學應該起到教化作用,歷史學要服務于現(xiàn)實政治,等等。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歷史學不是科學”或“歷史學不完全是科學”,儼然成為20世紀以來的主流觀點。其核心論點可概括有三:1. 與自然現(xiàn)象所具有的“普遍性”不一樣,歷史現(xiàn)象是“個別性”的,是不能重復出現(xiàn)的;2. 歷史學的假設(理論)不能像自然科學那樣,使用重復實驗手段進行實證檢驗;3. 歷史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沒有規(guī)律,因而歷史學無從發(fā)現(xiàn)規(guī)律。這三個論點的核心是,歷史現(xiàn)象的不可重復性,使歷史學不能成為科學。本文首先討論這三點,看看作為否定歷史學成為科學的基礎理由能否成立。

        一、理想的“應然”歷史學

        以研究對象能否重復出現(xiàn),判斷歷史學是否可以成為科學,這個觀點不成立。與無疑義作為科學的物理學、生物學相比,道理不辯自明。研究宇宙演化,難道能夠讓宇宙倒退到奇點來驗證大爆炸理論嗎?研究生物學,可以讓人類退回到森林古猿來驗證進化論嗎?當然不能。這與歷史學不能讓秦始皇復活來研究秦代帝制一樣。一門科學的研究對象是否可以重復出現(xiàn),不是它能否成為科學的基本理由。

        其實早在兩千多年前,古希臘人就發(fā)出名言:人不可能兩次趟過同一條河流。世界上出現(xiàn)過的任何事,不管是自然現(xiàn)象還是人類社會的活動,都不可能完全重復出現(xiàn)。任何兩次科學實驗,無論條件可以控制到如何相似,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相同,因而不可能獲得絕對一致的結(jié)果。歷史學無法讓歷史事件完全重演,物理學同樣也不能讓天體一次次運行在絕對一致的軌道上。甚至在微觀的基本粒子觀測領域,原先對之信心滿滿的宏觀物理學定律都失效了。要預測電子的運行軌道只能使用波函數(shù):它不再是物理學家可以精確預測的固定軌道,而僅僅是指電子在原子核外空間出現(xiàn)幾率較大的區(qū)域而已。決定論的牛頓力學被概率論的量子力學代替了。泡利不相容原理甚至直接指出,兩個或更多費米子不能在量子系統(tǒng)中同時占據(jù)相同的量子態(tài)。比如在電子排布上,如果兩個電子處于同一軌道,它們的自旋方向一定不同;如果自旋方向相同,它們一定不在同一軌道上。其他自然現(xiàn)象與科學研究領域也一樣。同卵的孿生兄弟不會生長得一模一樣?,F(xiàn)代生物學即便使用克隆技術(shù),也無法復制出兩個絕對一致的個體。在處于永恒運動的物理世界及其副產(chǎn)品比如意識當中,每一個能觀察到的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都是獨一無二的。無論歷史學還是物理學,亦或其他自然科學,研究對象都是“個體的”,嚴格意義上都是不具有“普遍性”的。將“普遍性”看作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等研究對象的專有屬性,嚴格意義上只是測量精度上的一種誤解而已。自然現(xiàn)象與人類社會歷史現(xiàn)象在“普遍性”上的區(qū)別,只是自然科學與歷史學測量工具精度區(qū)別造成的假象而已。因而,以此來否定歷史學是一門科學,就如以此來否定物理學是一門科學,理由同樣不能成立。

        “歷史學不是科學”的第一個論點不能成立,那么在邏輯上,第二個論點自然失去了確立的基礎。但是即便如此,在一般人的認識當中,歷史學的理論(假設)確實不像物理學等自然科學那樣,往往可以在實驗室里使用所謂“重復實驗”手段進行實證檢驗。對此怎么解釋呢?

        首先,所謂“重復實驗”只是一種誤解。上面論證過,任何科學實驗都不可能做到絕對相同。所謂“重復”,只是測量精度上的一種誤解或者忽略。更為準確地說,通常所謂“重復實驗”,不過是在實驗室里使用所謂“相同的”其實是相似的實驗手段所進行的實證檢驗罷了。核心在于實證檢驗,而不在于實證檢驗手段與結(jié)果的絕對相同。

        其次,實際上歷史學與物理學等自然科學一樣,都在用實證研究手段檢驗理論。許多人認為歷史學沒有使用這種方法,原因是他們多半按照后者的實驗室檢驗模式去觀察前者,才得出這么一個結(jié)論。倘若歷史學不使用實證手段檢驗理論的方法,學科本身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在歷史研究中,就使用實證手段檢驗解釋這一點來看,它與自然科學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區(qū)別只在于,歷史學假設的實證檢驗手段更為多元,不像后者那樣更多的是在實驗室使用“重復”檢驗手段。經(jīng)??梢钥吹?,歷史學不僅使用自己這門學科專有的實證分析手段,比如文獻辨別、音韻分析、語義分析、檔案分析、個案比較等常用手段,而且使用地質(zhì)學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等自然科學的技術(shù),包括在實驗室可以“重復”使用的檢驗技術(shù)。歷史學實證檢驗手段的多元化,本身反映了史學研究對象的復雜性遠遠超過自然科學某一門類的研究對象。如此而已。

        歷史學家與許多自然科學家最為相似的,是在研究考古材料之時。比如,他們經(jīng)常運用生物學的檢測技術(shù),鑒定墓葬中提取的古人類DNA,以獲取墓主的信息,包括他(她)的身份、與其他個體的關系和遷徙歷史,等等。借助物理學的檢測技術(shù),研究者可以分析古代玉器的微痕,從而認識史前時期的治玉技術(shù),據(jù)此展開的模擬實驗,可以大致讓人了解當時制作玉器的過程。依據(jù)碳元素自然放射性衰變的原理,提取古遺址中的木炭、種子、骨頭等有機物進行放射性碳活性測量,可以大體確定該遺址存在的年代。在進行這類工作時,歷史學家的形象與許多門類自然科學家并無多大區(qū)別。

        在文字材料出現(xiàn)并較為豐富之后,在歷史研究者與研究對象之間,橫亙了文字記載這一媒介。這就使歷史學家與自然科學家出現(xiàn)了最明顯的區(qū)別,歷史學家不是直接研究對象,而要通過文字媒介這一座橋梁。因而,歷史學家更多地使用歷史學特有的方法,先對中間媒介進行分析辨別,然后才能探尋其所記載的真實性。當然,歷史學家也要處理過去人類活動遺留下來的文字以外的遺跡材料,因而也經(jīng)常需要使用各種自然科學的技術(shù)手段,如DNA技術(shù)。這與某些自然科學課題研究的方法相似。比如,研究歷史上氣候變化的學者,不僅需要處理這門學科專有技術(shù)獲得的數(shù)據(jù),也需要研究大量文字記載留下來的氣候變化數(shù)據(jù)。

        其實,即便是多了一個文字媒介,歷史學家的工作本質(zhì)上與自然科學家并沒有多大不同。形式邏輯工具之外,他們都在使用各種可以使用的實證技術(shù)手段,探求研究對象的真實性。他們觀察、閱讀的同時,進行分析、歸納、推理、演繹,獲得假設;然后對假設進行檢驗。故而有人認為,“歷史學家研究過程中所使用假設的地位,與科學家所使用假設的地位看起來如出一轍……我認為,他們二者研究問題所采用的方法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

        歷史學并非科學的第三個論點是,歷史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沒有規(guī)律性,因而歷史學不可能通過研究得出自然科學那樣的普遍性規(guī)律。這個觀點同樣不成立。

        證明了前兩個論點不能成立,相信仍有許多學者還會贊同第三個論點。甚至在堅持歷史學是科學的學者中間,也會有人認為,歷史學不能找到人類社會運作的普遍性規(guī)律。

        所謂規(guī)律無非是指出現(xiàn)在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諸種現(xiàn)象之間必然的關系,它決定著現(xiàn)象本身表現(xiàn)的形態(tài)和變化,而與現(xiàn)象本身是否“個體性”并無必然聯(lián)系。這樣,上述問題就可以劃分為兩個:

        一,歷史學研究的對象,即:過去人類活動的本身之間是否存在必然關系;這種關系決定了那些活動表現(xiàn)的形態(tài)與變化。應該肯定地說,存在著一些沒有疑義的公理性規(guī)律。首先是一些生物學上的規(guī)律,比如,人不進食便會餓死;男女相互吸引,生物學上的目的是通過交配繁衍后代,以留下盡可能多的基因。在這樣公理性規(guī)律的基礎上,可以觀察、歸納并推理出一些決定人類活動方式的社會學上的定理性規(guī)律。比如,在食物短缺時,為了維持生存,人們會相互競爭,甚至相互屠殺。又比如,如有可能,成年人都會盡力獲取盡可能多的異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越是處于底層的,越是可以看作歷史學研究對象的公理性規(guī)律;越是處于上層的,越是可以看作是公理性規(guī)律的擴展推理。

        二,處于不同地理空間中的史學研究對象是否表現(xiàn)出共性?答案也是肯定的。正是由于存在生物學等之上的公理及其社會學等之上的推理,人類社會在不同的地理空間中,在時間軸上的相似段,往往表現(xiàn)出相似的存在形態(tài)與發(fā)展趨勢。比如,在原生社會中,不同地區(qū)的人類社會都出現(xiàn)了從簡單到復雜、從平等到等級、從缺乏制度化的合法暴力到國家的演化過程。

        二、遺憾的“實然”歷史學

        歷史學是否科學,當然不能僅論“應然”,還要看“實然”。

        所謂科學,廣義上,無非是指人們進行的最終可以以實證手段進行假設(理論)檢驗的求真研究;狹義上,通常是指經(jīng)過某些特殊訓練的人如物理學家進行的最終可以實證手段來進行假設(理論)檢驗的求真研究。在科學研究的整個過程中,采用的主要方法是形式邏輯與實證分析。形式邏輯用以檢驗假設(理論)在形式上的真?zhèn)?,實證分析用以檢驗假設(理論)在內(nèi)容上的真?zhèn)?。求真是科學的唯一目的。從方法與目的上看,歷史學完全可以滿足科學的定義。歷史學主要使用形式邏輯與實證分析檢驗解釋,探求人類社會過去發(fā)生事件的真實性。

        歷史學檢驗假設(理論)的實證分析手段多樣也更復雜。因為歷史學研究的對象復雜,導致歷史學解釋的不確定性。即便如此,也不能由此推論出歷史學并非科學的結(jié)論。但遺憾的是,這僅僅是就其“應然”而言。

        “實然”是,求真本來也應該是歷史學的唯一目的,但實際上卻出現(xiàn)了許多非求真的干擾,妨礙了歷史學成為科學。換句話說,歷史學與自然科學一樣本來也是科學(應然);但是,在歷史學的實際發(fā)展中,許多“不應該”出現(xiàn)的干擾妨礙了歷史學成為自然科學那樣的科學(實然)。其中,最大最多出現(xiàn)的“不應該”是,無論古今中外,將求真當作唯一目的的歷史學并不多見。正是在這一點上,歷史學與自然科學表現(xiàn)出巨大區(qū)別。如此,歷史學在很多情況下未能成為本該成為的“應然”科學。幾千年來,歷史學家的主流傳統(tǒng)是在求真之外甚至在求真之上,將教化等作為歷史學重要的、主要的甚至是最高的目的。歷史學的求真很多時候都屈從于外來的價值引導。

        科學本來只在于求真,也就是只能做事實判斷。在進行事實判斷時,可以找到共同的標準與方法,對事實判斷本身進行事實判斷。但是,如果進行價值判斷那就很容易偏離求真目標、干擾求真活動;而且很難有共同的標準與方法,對價值判斷本身進行價值判斷。對事實判斷進行事實判斷的標準是真?zhèn)?,使用的方法同樣主要是形式邏輯與實證分析,因而,不同研究者之間很容易找到共識。而對某個價值判斷進行價值判斷的標準,就不能是真?zhèn)?,而是判斷者的立場,也就是基于自己利害關系的考量;形式邏輯與實證分析方法這時極有可能都會失效。每個人的立場也即利害關系的思考都可以不一樣,加上難以使用共同的檢驗方法,因而,至今難以對不同主體所作的價值判斷進行共識的價值判斷。自古以來人類都在探求具有普遍意義的價值判斷標準與方法,但至今很難說已經(jīng)成功。比如,對同一個歷史事件或同一個歷史人物進行好壞或善惡的判斷,不同時代不同地區(qū)的歷史學家,持有的價值判斷標準與實際檢驗方法很多時候完全不同。在閱讀孔子、左丘明、司馬遷、班固、陳壽、歐陽修、司馬光、萬斯同、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郭沫若、錢穆、傅斯年、希羅多德、修昔底德、色諾芬、波利比阿、李維、普魯塔克、塔西佗、普羅科匹厄斯、格雷戈里、比德、吉本、布洛赫、湯因比、布羅代爾和內(nèi)藤湖南等人的著作時,很容易發(fā)現(xiàn)這樣的不同。司馬遷撰寫《史記》,以自己的“王道”標準對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進行取舍和價值判斷,班固卻不贊同,甚至大加譴責:“其是非頗繆于圣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后六經(jīng),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毕旅嬖倥e古今中外各兩家例子,看學者們?nèi)绾味ㄎ粌r值判斷在歷史學中的位置。

        劉知幾:蓋史之為用也,記功司過,彰善癉惡,得失一朝,榮辱千載。

        夫人之生也,有賢不肖焉。若乃其惡可以誡世,其善可以示后,而死之日名無得而聞焉,是誰之過歟?蓋史官之責也。

        何兆武:……但歷史學之成其為歷史學則已恰在一切操作既已完成之后,最后還要聯(lián)系到并歸結(jié)為人文價值的理想。一切歷史和人們對歷史的體驗(歷史學)都要由歷史學家的人文價值的理想加以統(tǒng)一。在這種意義上,每個歷史學家首先都是一個歷史哲學家,歷史學的對象是一堆史實,歷史學家則是用自己的哲學按自己心目中的藍圖把這一堆材料構(gòu)筑成一座大廈。因此,歷史學家就其本性而言,就既不可能是實證主義的(科學的),也不可能是理性主義的(邏輯的)。對歷史的理解,取決于歷史學家對人性(人所表現(xiàn)的一切性質(zhì))的理解,其中既有經(jīng)驗的因素,又復有非經(jīng)驗的因素;這兩種因素大抵即相當于人們確實都做了些什么(史實)以及人們應該都做些什么(人文價值的理想)。

        ……特別是因為人文因素里面包含有一個價值判斷的問題,你認為這樣好,他認為那樣好,這本來可以有不同的情況……這個價值觀念在自然科學家那里可以沒有,但是在歷史學家、在人文學家那里就有。

        塔西佗:他(塔西佗——引者)所標榜的寫作,意在展示政治上的善惡典范,讓后人加以贊美和譴責,并且通過他的敘述來教導讀者們:好公民可以生活在壞統(tǒng)治者的治下——盡管這些敘述充滿單調(diào)的恐怖情節(jié),容易令他的讀者感到厭倦。

        梅尼克:……沒有堅實的倫理基礎的歷史概念就會成為波浪的游戲;在良知的聲音中,一切流動的、相對的東西突然都獲得了固定的、絕對的形式……通過良心之口,更高層次的歷史力量——民族、祖國、國家、宗教等——也對個人說話,盡管這些力量具有個人化的特征,但它們傳達給個人的東西,仍然具有令人驚嘆的絕對性和強制性,這也保護了社會生活不至于陷入個人意志的無序狀態(tài)。因此,良知是人類社會的強大粘合劑,同時也是人的真正形而上學源泉。在良知中,個體性與絕對性合二為一,歷史性與當下性合二為一。所以,正是通過良知,瞬間才被賦予了我們所說的永恒內(nèi)容。歷史的所有永恒價值最終都源于行動者的良知決定。

        我們的歷史思考在很大程度上是在為國家和民族而從事斗爭的過程中發(fā)展起來的。

        當然遠不止這幾位,其他如劉勰、曾鞏、葉適、鄭思肖、劉澤華、劉家和、黑格爾、克羅齊、胡塞爾、屈維廉、雅斯貝斯、埃爾頓,等等,這個名單可以列得很長。甚至像章學誠這樣一再強調(diào)求實的學者也說:

        或問《周官》府史之史,與內(nèi)史、外史、太史、小史、御史之史,有異義乎?曰:無異義也……皆守掌故,而以法存先王之道也。

        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義,昭乎筆削。筆削之義,不僅事具始末,文成規(guī)矩已也,以夫子“義則竊取”之旨觀之,固將綱紀天人,推明大道。所以通古今之變,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詳人之所略,異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輕,而忽人之所謹;繩墨之所不可得而拘,類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后微茫杪忽之際,有以獨斷于一心;及其書之成也,自然可以參天地而質(zhì)鬼神,契前修而俟后圣,此家學之所以可貴也。

        學誠……讀書著文,恥為無實空言,所述《通義》,雖以文史標題,而于世教民彝,人心風俗,未嘗不三致意,往往推演古今,竊附詩人義焉。

        三、“實然”歷史學再討論

        以求真為唯一目的的主張,在幾千年來歷史學的發(fā)展過程中,實際上被淹沒在以教化等為目的的、科學以外的呼聲與實踐中。以中國古代歷史學的發(fā)展為例,實際上歷史學家一直受各種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使他們不斷強調(diào)歷史學的價值導向功能,諸如“明道義”“辨善惡”等。他們往往將這種價值判斷凌駕于事實判斷之上。這種傳統(tǒng)早在春秋時代甚至更早時候就開始了??鬃幼鳌按呵铩笔褂谩拔⒀源罅x”手法貫徹史學的教化與政治功能,成為后世的楷模。儒家學說成為正統(tǒng)之后,春秋史觀被擺上不可動搖的指導地位。古代歷史學一直為勝利者所操弄,用來詮釋自己權(quán)力的合法性;他們甚至赤裸裸地以暴力來危害歷史學的科學性。在這種情況之下,以生命為代價堅持求實求真,有幾人能做到?西晉史官為了保全身家性命,就不得不回避司馬昭使人當街殺死曹髦的史實。

        除此之外,歷史學家品行不端也給歷史學帶來負面影響。班固有“征賄鬻筆”的不光彩記錄。陳壽不但有“索米立傳”的污點,還挾私報復,對歷史人物進行了不公正的評價。

        正是因為或主動或被動地將價值判斷插入事實判斷工作中,甚至置于其上的種種現(xiàn)象,使本該是以求真為唯一目的的歷史學,成為矮人一等的政治與教化的奴仆。政治與教化的口號聽起來很崇高,但在破壞了歷史學的科學性并損害了歷史學求真的基礎之后,往往使歷史學成為權(quán)力掌控者欺騙公眾、愚弄人民的工具。著名的納粹史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作為“應然”的歷史學,與自然科學一樣都是科學。但是,作為“實然”的歷史學,主要因為非科學的價值判斷極大地干擾了科學的事實判斷,使本來應該成為科學的歷史學,實際上成為非科學或半科學。

        麻煩在于,歷史學是一門處理歷史事件的科學,而所有的歷史事件尤其對主角歷史人物,研究者都不可避免地認為自己天然負有一種歷史價值的評價任務,而大多數(shù)的歷史價值評價,都屬于價值判斷領域的工作。也就是說,這種判斷是以判斷者自身利害關系考量為標準的,故而許多時候它們不可能不損害歷史學的科學性。歷史學研究中的所謂“求善”,許多時候都不可能不妨礙“求真”。概括起來就是說,如果價值判斷是歷史學不可避免的工作,那么,許多時候歷史學本質(zhì)上就不可能成為一門如物理學生物學那樣純粹的“求真”的科學。

        如此看來,要讓歷史學成為一門科學,同時要求歷史學家進行屬于價值判的歷史評價,又完全不損害歷史學的科學性,似乎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并非沒有解決辦法。首先是對歷史學進行純粹的科學定義,將其解釋為僅僅研究歷史事實的科學,而把有可能干擾事實判斷的價值判斷完全排除在外,即歷史學只是一門求真于過去發(fā)生事件的科學。這是必須堅持的一個基本點。

        其次是將歷史學家本職的科學工作,與有可能干擾這種工作的價值判斷活動盡可能分開。即:歷史學家進行價值判斷時,盡可能不將自己當作歷史學家。他應充分保持警惕,盡可能不讓價值判斷干擾自己的科學研究。在做價值判斷屬性的歷史評價時,他應盡可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只是一位普通人,與從事其他職業(yè)的人如政治家、經(jīng)濟學家、物理學家、生物學家、電焊工或者農(nóng)民一樣的普通人,以自己的價值標準也即自己的利害關系考量為標準進行歷史評價。歷史學家的本職工作僅僅是為這樣一種歷史評價提供專業(yè)研究之后的史實。沒有任何理由,將歷史評價視為不容他人染指的領域。更何況,在進行歷史評價時,事實上是沒有任何標準可依。歷史學家的評價可能高于從事其他職業(yè)的人,比如高于政治家、經(jīng)濟學家、物理學家、生物學家、電焊工或者農(nóng)民。而實際上,在古代歷史學的發(fā)展過程中,歷史學家進行歷史評價的價值判斷標準,經(jīng)常不是自己的標準,而是掌權(quán)政治家的標準?!扒笊啤笔敲總€人的本能,很多時候也是責任。涉及歷史也是每個人可以做并可能曾經(jīng)做過,亦或?qū)嶋H在做的事情,而不是只有歷史學家才有能力有責任去做。歷史學家專有責任是歷史事實“求真”,歷史學的“求真”工作需要特殊的專業(yè)訓練,只有歷史學家可以做好。反之,進行這種價值判斷屬性的歷史評價不需要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評斷標準,每個人都可以做。

        這樣就可能既不破壞歷史學的科學性,讓歷史學家專心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進行歷史“求真”,同時又可以讓歷史學家大膽地像其他職業(yè)人一樣,安穩(wěn)地進行“求善”,進行價值判斷屬性的歷史評價。在這兩者之間,歷史學家要盡可能地保持清醒的頭腦,盡可能地不讓后者損害本職工作的科學性。這樣歷史學家就可以甩掉包袱,認真地進行本職的“求真”工作,大膽地像一個普通人那樣進行“求善”活動,兩不耽誤。這才真正有利于恢復歷史學應有的科學價值,同時促進社會的人文進步。

        行文至此,不由想起愛因斯坦的說法。他認為,客觀知識為我們實現(xiàn)某些目標提供了強有力的工具,但終極目標本身以及達到目標的渴望必須來自另一個來源,“因為科學只能確定‘是什么,而不能確定‘應該是什么,在科學領域之外,各種價值判斷仍然是必不可少的”。這并不是他首創(chuàng)的說法,這是一種常識。在此常識之上進一步引申,科學本身無法進行價值判斷,社會需要價值判斷。在科學研究中,如果不保持充分警惕,讓價值判斷干擾事實判斷,科學工作很有可能遭受損害。但是,無人可以阻止科學家進行價值判斷;何況科學家與任何其他人一樣,也有“求善”之心,也要進行價值判斷。只是,科學家在進行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時,應該有意識地、盡可能地將自己的兩種活動、兩種身份分辨清楚,根本目的在于不讓后者干擾前者。在做事實判斷工作時,他是科學家;在進行有可能干擾這一工作的價值判斷時,他是普通人。

        如果堅持認為任何形式任何階段的所有價值判斷,都是歷史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像自古以來太多的學者所認為的那樣,那么,歷史學不僅難以成為真正的科學,而且,在“求善”的旗幟之下,最終收獲的很有可能是“罪惡”。有份著名的歷史學雜志,它的主編留下一段慷慨激昂的文字:

        在一個技術(shù)變革無比劇烈,整個人類的歷史都在因此發(fā)生變化的時代……幾乎所有的民族都在經(jīng)歷深刻的變革。舊的價值標準正在失效,曾經(jīng)崇高的法律法規(guī)正在破碎……在這樣的時代,我們的思想必須清醒,我們的意識必須覺醒,我們的行動能力必須提高……這是當今各國歷史研究所面臨的任務。

        ……我們德國人民,在這個時代的風云變幻中,充分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一位偉大而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領袖的號召和激勵下,從一個新的內(nèi)在社會中建立了一個新的帝國,從古老的分裂走向統(tǒng)一,從泛濫的、往往是無形的多樣性走向統(tǒng)一的形式。在他們身上,時代的運動是雙倍的強大,每一個任務都是雙倍的充滿責任:但同時,這個意志也得到了一個偉大的引領目標的鼓舞。

        我們德國歷史學如果不經(jīng)受這場我們民族正在經(jīng)歷的徹底革命的深刻影響,那么它早就會停滯不前了。過去二十年來,不僅是士兵和群眾的堅定步伐在每一個學者的書房里回蕩;我們的工作本身,其內(nèi)在本質(zhì)也隨著時代的風暴節(jié)奏而擺動……無論是否愿意,科學也不能擺脫這個時代普遍規(guī)律的影響,尤其是歷史學,它與政治的領域密切相關。它今天面臨著特殊的責任,要推動我們民族中正在形成的新精神,甚至要在科學斗爭的戰(zhàn)場上引領前進,為德意志的未來貢獻力量。

        《歷史雜志》也要在自己不大的領域內(nèi)為這項任務服務……“它應該……對……嚴肅學術(shù)和愛國主義精神保持忠誠”……在(過去)76個年頭里,它幫助維持了德國歷史學的榮耀和聲譽……它也在最前線參與了建立和鞏固我們第二帝國也即俾斯麥時代國家的思想斗爭;它的創(chuàng)始人的民族思想在1918年的世界大戰(zhàn)和崩潰之后,始終如一地保持不變……

        ……新時代的氛圍充滿著深厚的意識,我們是一個不可分割、同等重要的整體民族的一部分,我們與它生死相依,與它共享不可阻擋的意志和具有突破力的信仰,這些信仰正是在舊體制崩潰后與我們的領袖一起從深淵中升起的:重新站在一個奮斗的民族當中?!c雜志創(chuàng)辦時相比,我們今天所代表的是一個明確的全德意志觀……我們的視角是包含我們所有人的統(tǒng)一的德國民族的……我們生活的思想環(huán)境已不再是過去德國中產(chǎn)階級的環(huán)境,而是一個從頭開始改造的民族的環(huán)境,這個民族正在為新的、全面的共同體以及新的領導結(jié)構(gòu)而奮斗。

        ……時代的重大問題不容推遲,它們需要解決。我們看到,腐朽的和平思潮在思想領域毒害最大。我們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做出貢獻,努力確保我們的民族最終能夠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愿。……很少有人意識到,我們當下的決定同時也決定著我們整個民族未來的命運。從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中,我們追溯和審視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并且用我們的血液賦予它們生機;從真實的過去中,我們認識和增強著今天的生命力。歷史學從來都是受到行動激勵的,就像它的近親詩歌一樣,它有能力再次行動。與時代共鳴,希望由此我們的學科也將獲得新生;通過我們的學科,希望新的勇氣和力量之泉將再次流向我們的民族。

        這段話是不是讓人熱血沸騰?這位主編是納粹歷史學家米勒。1936年他出任以“科學”和“獨立”著稱的《歷史雜志》主編,這是他寫的導言。這本雜志在他主持下迅速納粹化,大量刊發(fā)反猶主義、種族主義、德意志主義等類型的文章,對德國社會和德國歷史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惡劣影響,最終“降低了德國傳統(tǒng)政治史學的權(quán)威性,削弱了雜志自身的可信度和公信力,使其喪失了在全球史學界原有的地位”。這當然是后來人的認識。

        四、結(jié)語:可能的疑問與簡略的回答

        本文進行了一些可能過于大膽的探索,提出了一些與主流史學認識不太一致的觀點,歡迎方家批評指正。其中最有可能引起爭議的是,歷史學家在求真與求善時,能夠分身嗎?可以有不同身份嗎?如何保證歷史學家以“普通人”身份做價值判斷?怎樣區(qū)分他作為普通人的判斷,還是史家的判斷?既然價值判斷是“本能”甚至也是“責任”,那么比普通人對“事實判斷”更專業(yè)更有優(yōu)勢的史家,他的價值判斷比其他“普通人”不是更值得參考嗎?歷史學家是不是比其他人更應該負起提供正確價值判斷的責任呢?如果歷史學僅僅是一門求真的科學,那么選擇研究對象本身有沒有價值判斷滲透其中?歷史學家是一個完整的人,不可能人格分裂,其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交織在一起,又如何截然分開?等等。

        回答這些疑問首先要區(qū)分歷史學研究中的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

        這兩大判斷的區(qū)分本文已經(jīng)說得十分清楚。在目的上,前者是求真,后者是“求善”。在手段上,前者主要使用形式邏輯與實證分析,后者則無一定;而且,形式邏輯與實證分析這兩種方法對“求善”不一定任何時候都具有正向作用;甚至,有的時候具有反向作用。在標準上,前者所有行為主體都是一致的,后者要求所有行為主體都一致則幾乎沒有可能??傊?,前者相對容易產(chǎn)生共識,后者產(chǎn)生共識則極其困難。例如,東漢是否存在曹操這個人物是一個事實判斷,不同的研究者相對容易達到結(jié)論上的共識。曹操這個人是好是壞是一個價值判斷問題,判斷結(jié)論往往因判斷者判斷“好”“壞”標準不同而異。

        第二是價值判斷是否有“先進”“落后”或“正確”“錯誤”之分?較之普通人,歷史學家的價值判斷是否更正確更有價值?

        價值判斷的標準說到底是基于判斷者個人利害關系考量所設立的,因而要對價值判斷進行“先進”“落后”或“正確”“錯誤”之分,需要先對“先進”“落后”或“正確”“錯誤”本身進行定義,而這類定義的標準最后又是定義者本人的利害關系考量。結(jié)果就是每個人的標準都有可能不一致。既然難有共同的標準,也就難以對價值判斷產(chǎn)生共識,難以區(qū)分“先進”“落后”或“正確”“錯誤”。歷史學家的價值判斷標準,說到底也是基于判斷者個人利害關系考量所設立,不因他是歷史學家便認定他的考量標準即是“正確”的,更不能認定他的價值判斷比普通人“正確”。“梁效”班子里的大歷史學家,他們當時所做的價值判斷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古今中外,所謂歷史學家的價值判斷標準,不乏權(quán)力掌握者甚至是獨裁者的價值判斷標準,這樣例子不勝枚舉。

        第三個問題是,價值判斷是否一定會破壞事實判斷的科學性?由之產(chǎn)生的相關問題是,因價值偏好而來的問題意識、選題方向、史實選擇和解釋取向是否一定不科學?

        答案不能是簡單的肯定或否定。在研究過程中,科學家包括歷史學家在進行價值判斷時,有可能會破壞進行事實判斷的科學性,但也不是必然如此,尤其在發(fā)現(xiàn)問題和進行選題的時候?,F(xiàn)代科學產(chǎn)生的早期階段,宗教籠罩著社會,宗教阻礙著現(xiàn)代科學的產(chǎn)生,但也推動著現(xiàn)代科學的產(chǎn)生,尤其在“問題意識”和“選題方向”方面。比如,“日心說”的提出,開始的推動力是哥白尼覺得神學體系中托勒密的“地心說”過于繁復,他想將其簡化。笛卡爾從“上帝不可變”的宗教觀出發(fā),進行物質(zhì)運動規(guī)律的選題研究,最終大致推出了慣性定律。牛頓進行力學研究的動機也是尋找上帝設置的規(guī)律。“由清教主義(以及其他教派——引者)促成的正統(tǒng)價值體系于無意之中增進了現(xiàn)代科學”,所謂“默頓命題”不是全無道理。不過,應該注意的是,隨著現(xiàn)代科學的發(fā)展,價值偏好產(chǎn)生的“問題意識”與“選題方向”是越來越少了(人文學科也許是個例外)。出自價值立場而刻意限定“史實(材料或數(shù)據(jù))選擇范圍”,則是現(xiàn)代科學研究所不能容忍的。只利用有利于自己價值偏好的材料,故意忽略不利的材料,這樣的學者只能打上引號,他絕不是一位好的科學家包括歷史學家;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一位合格的現(xiàn)代科學家包括歷史學家。一位科學家包括歷史學家是否合格,檢驗的重要標準之一就是,能否按照科學要求對待不利于自己價值偏好的材料,不利于自己論點的材料?,F(xiàn)代科學研究中出自價值偏好的“解釋取向”,更不能容忍。如果自己的事實判斷工作證明,結(jié)論有悖于自己的價值偏好,但依舊歪曲材料與數(shù)據(jù)去進行有利于自己價值觀論點的“解釋”,這完全悖于科學的原則。在古代,在現(xiàn)代科學產(chǎn)生的早期階段,限定“史實(材料或數(shù)據(jù))選擇范圍”,進行價值偏好的“解釋”,受到時代的限制,這種做法在事實判斷過程中確實經(jīng)常存在。也許在后人看來,正是它們幫助取得了“舉世欽敬的科學成績”。但其實,這兩者同“成績”之間,更多只是一種時間上的偶然存在關系,而不是一種必然的因果關系?!俺煽儭钡娜〉茫厝辉蚝茈y說是這種違背科學規(guī)則規(guī)范的行為,而恰恰更大可能是研究者有意無意地遵循了自己當時并未明確的科學研究的規(guī)則規(guī)范?,F(xiàn)代科學首先是一系列需要嚴格遵守的規(guī)則規(guī)范。雖然,即便是嚴格遵循規(guī)則規(guī)范的現(xiàn)代科學研究,也并不必然取得“成績”。非科學也并不必然不能取得“成績”,在古代及現(xiàn)代科學產(chǎn)生的早期階段尤其如此。

        討論至此,隨之而來的相關追問是,離開價值判斷,科學研究是否可能正常進行?回答自然是肯定。雖然,出自價值立場的問題意識與選題并不必然干擾科學工作,但是,毫無疑問,離開價值判斷,科學研究包括歷史研究不僅可以正常進行,而且可以做得很好。以選題為例。固然出自價值偏好的選題并不必然干擾研究者其后的事實判斷,但是這并不能證明,離開價值偏好,學者就無法進行科學包括歷史學選題。相對論與量子力學一系列取得物理學重大突破的選題,不都完全是一種純粹科學性質(zhì)的嗎?

        第四個問題是,在科學研究包括歷史研究當中,如何可能將自己明確地區(qū)分為科學研究者與價值判斷者,如何不讓后者的“求善”干擾前者的“求真”。換句話說,在進行科學研究包括歷史研究當中,嚴格區(qū)分干擾“求真”的價值判斷與事實判斷是否可能。

        完全可能。首先研究者應盡可能有意識地不斷地提醒自己,到底是在“求真”還是在“求善”。若是“求真”,一定要嚴格按照科學研究的規(guī)律規(guī)范進行,一定要盡可能有意識地盡量避免自己的價值偏好干擾自己的“求真”工作(前面討論過的“問題意識”與“選題方向”情況除外)。其次學術(shù)是公器,一項科學研究包括歷史研究往往都是在同行的監(jiān)督之下進行的,凡是價值偏好干擾了研究者“求真”工作的時候,很難避開其他學者的批評。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這樣的監(jiān)督批評,讓較為純粹的科學研究包括科學的歷史研究成為可能。

        致謝:在本文的撰寫過程中,華南師范大學幾位同學做了大量工作。本文的原型是在幾所大學的幾次演講,博士生唐智安整理了2023年的一次錄音。博士生王一嵐在整理稿的基礎上,撰寫了本文的初稿,新加了引言,并全程參與討論,負責搜集與核對資料。碩士生張旭主要承擔了前人學術(shù)的梳理工作,為此做了一篇綜述,并參與了全文的討論以及核對工作。王一嵐同時也參加了綜述的撰寫。楊春梅、李振宏、李紅巖、晁天義和焦兵幾位先生認真閱讀了本文并提出了許多寶貴的建設性意見,在此一并致謝!

        本文作者易建平,華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廣州? 510000

        (責任編輯? ?任世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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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22年出版的《中國歷史研究法》中詳細列述了史學研究的科學方法之后,梁啟超卻將歷史現(xiàn)象與自然現(xiàn)象截然相對立;他認為歷史是一度的、個性的、與時空緊密相關的。詳見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上海:商務印書館,1922年,第200—203頁。一年后,梁氏甚至直接否定了自己以前的主要觀點。他自稱受到李凱爾特的影響,提出歷史學的研究方法“什有九要從直覺得來,不是什么歸納演繹的問題”。詳見梁啟超:《研究文化史的幾個重要問題》,《大公報》(長沙)1923年3月10日。

        晚年的胡適認為歷史學不是實驗的科學,因為“歷史科學的證據(jù)大部分只能搜求,只能發(fā)現(xiàn),而無法再造出來反復實驗”。參見胡適:《歷史科學的方法》,《中國地質(zhì)學會會刊》(臺北)1959年第2期。

        傅斯年:《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傅斯年全集:第三卷》,歐陽哲生主編,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12頁;傅斯年:《史學方法導論》,《傅斯年全集:第二卷》,歐陽哲生主編,第3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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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化主編:《殷海光林毓生書信錄》,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4年,第143—144頁。

        例如李洪巖:《歷史學:科學與人文學的統(tǒng)一》,《江漢論壇》1993年第2期;馬強:《歷史審美初論》,《學術(shù)月刊》1996年第9期;以及下文提到的多篇文章。這些觀點并非最近幾十年才出現(xiàn)的,它們可以追溯到蘭克。關于蘭克的說法,參見Leopold von Ranke,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History, eds. and trans. by Georg G. Iggers and Konrad von Moltke, Indianapolis: Bobbs-Merrill Company, 2011, pp. 33-46.

        何兆武、張麗艷:《歷史學是科學嗎?》,《山東社會科學》2005年第9期。

        葉文憲:《歷史學是科學還是人文——科學主義批判》,《探索與爭鳴》2007年第5期。

        李桂海:《歷史學既是科學也是藝術(shù)》,《學習與探索》1994年第3期;張緒山:《歷史學是何種意義上的“科學”?》,《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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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素:《論歷史》,何兆武、肖巍、張文杰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1年,第1—12、62—83頁。

        參見李桂海:《歷史學既是科學也是藝術(shù)》,《學習與探索》1994年第3期;黃文學:《行走在科學與藝術(shù)之間——拓展歷史學的想象力》,《黑河學刊》2014年第2期;舒曉昀:《歷史學不僅僅是一門科學》,《史學理論研究》2001年第4期;田昌五:《馬克思主義與中國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學術(shù)月刊》1997年第1期。

        波普爾甚至認為,只有可以進行實證檢驗也即理論上存在實證證偽可能性的,才叫做科學??枴げㄆ諣枺骸恫孪肱c反駁:科學知識的增長》,傅季重、紀樹立、周昌忠、蔣弋為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年,第47—92頁;卡爾·波普爾:《科學發(fā)現(xiàn)的邏輯》,查汝強、邱仁宗、萬木春譯,杭州:中國美術(shù)學院出版社,2007年,第3—24、54—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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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學誠:《文史通義校注》卷3《史釋》,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230頁。

        章學誠:《文史通義校注》卷5《答客問上》,葉瑛校注,第470—471頁。

        章學誠:《章學誠遺書》卷29《上尹楚珍閣學書》,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330頁。

        劉勰:《增訂文心雕龍》卷4《史傳》,黃叔琳注,李祥補注,楊明照校注拾遺,第208頁:“及班固述漢,因循前業(yè),觀司馬遷之辭,思實過半。其《十志》該富,贊序弘麗,儒雅彬彬,信有遺味。至于宗經(jīng)矩圣之典,端緒豐贍之功,遺親攘美之罪,征賄鬻筆之愆,公理辨之究矣?!?/p>

        《晉書》卷82《陳壽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137—2138頁:“或云丁儀、丁廙有盛名于魏,壽謂其子曰:‘可覓千斛米見與,當為尊公作佳傳。丁不與之,竟不為立傳。壽父為馬謖參軍,謖為諸葛亮所誅,壽父亦坐被髡,諸葛瞻又輕壽;壽為亮立傳,謂亮將略非長,無應敵之才,言瞻惟工書,名過其實,議者以此少之。”

        Albert Einstein, Ideas and Opinions, new translations and revisions by Sonja Bargmnn, New York: Crown Publishers, 1954, pp. 42, 45.

        Karl Alesander von Müller, “Zum Geleit”, Historische Zeitschrift, Bd. 153, Nr. 1 (1936), S. 1-5.

        劉山明:《德國納粹時期〈歷史雜志〉的納粹化》,《史學月刊》2022年第6期。

        羅伯特·金·默頓:《十七世紀英格蘭的科學、技術(shù)與社會》,范岱年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第18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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