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維
末代皇帝、末代皇后、末代王爺、末代國舅等,都是時代大變革下的產(chǎn)物,但是“末代大阿哥”卻是人們很少提及的。他是父親急于上位的寶貝,是政治斗爭的傀儡,同時也是為了保車而犧牲的小卒子,他就是差一點成了大清最后一任皇帝的愛新覺羅·溥儁。
以清朝皇帝的排序來說,同治皇帝的接班人看起來是光緒皇帝,但其實這樣的看法是錯誤的。按清代制定的皇室輩分“永綿奕載溥毓恒啟”來看,同治皇帝載淳與光緒皇帝載湉,皆是愛新覺羅“載”字輩的兒孫,是兄弟關(guān)系,而非父子。
在同治皇帝駕崩后,慈安和慈禧召集惇親王奕誴、恭親王奕訢、醇親王奕譞、御前大臣、軍機大臣、內(nèi)務(wù)府大臣、弘德殿、南書房諸王公大臣商定,因同治皇帝沒有子嗣,所以將醇親王奕譞之子載湉“繼文宗為子,入承大統(tǒng),為嗣皇帝。俟嗣皇帝有子,即承繼大行皇帝”。
這一套“兄終弟及”的手段,意思就是讓載湉繼承咸豐皇帝的皇位,等到載湉有了孩子之后,將孩子再過繼給已經(jīng)去世的同治皇帝為子,繼承同治皇帝的帝位。這其中復(fù)雜的關(guān)系和操作自然是慈安和慈禧她們保存自身權(quán)勢的策略,也是她們在各方勢力中爭取到的最好結(jié)果,不過這也給光緒皇帝之后繼承皇位的人劃下了道道,即必須是“載”字輩之后的“溥”字輩。
在光緒皇帝親政之前,帝后一直相安無事,但是在戊戌政變之后,鑒于光緒皇帝的不好掌控,慈禧有心將其廢除,立端郡王載漪的兒子溥儁為皇帝,并計劃于1900年扶持溥儁繼位,年號為“保慶”。當時“溥”字輩的宗室皇親有很多,為什么慈禧單單選中了溥儁為繼承人呢?
這一點從溥儁的出身我們就可以看出一二。溥儁的父親是端郡王載漪,他的母親叫作葉赫那拉·靜芳,他的姨媽叫作葉赫那拉·靜芬,也就是隆裕皇后,他的親姨姥姥就是慈禧太后。因此讓流有葉赫那拉氏血脈的繼承人當皇帝,是慈禧當時的首選,這也是為什么她在光緒選妃時執(zhí)意要光緒皇帝立自己外甥女為皇后的原因。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位溥儁是一位“人情上的事兒一點不通……吃喝玩樂,盡情的享受,與人無爭”的主兒,所愛只有兩樣,一樣是吹拉彈唱,一樣是犬馬鳥蟲。
對于這樣的繼承人慈禧是相當?shù)摹胺判摹?,再加上溥儁背后有急于想做太上皇的載漪聯(lián)合義和團在推波助瀾,于是溥儁在光緒二十五年(1899)十二月二十四日進宮繼為同治皇帝的子嗣,賞賜頭品頂戴,號為“大阿哥”。并于七天后,即光緒二十六年(1900)的大年初一,代替光緒皇帝前往大高殿、奉先殿向祖宗行禮。
明眼人都知道,新的權(quán)力交接要開始了,但是對于這樣的繼承人,西方各國卻極度不滿,而且大學(xué)士榮祿和慶親王奕劻對此也有異議,因阻力太大,這件事情只得暫時作罷。此后溥儁在宮中便經(jīng)常將泥人上書李鴻章、榮祿和奕劻的名字,用木刀斬之。也就是在這一年,義和團運動的火焰燒到了京城,并且成為八國聯(lián)軍進犯大清的直接導(dǎo)火索。七月,慈禧攜帶光緒、隆裕等人以及大阿哥溥儁西逃。
時局危急之下,在西逃的這一路上,溥儁卻依舊是浪蕩王孫的做派,絲毫沒有皇家應(yīng)有的政治敏銳性。西行路上,慈禧與光緒皇帝都驚懼異常,甚至頻頻落淚,但這位十六歲的大阿哥卻是毫無危機感,一路上還有閑情唱京劇,甚至在逃難的隊伍后面吹嗩吶。
面對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主子,奴才們只得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再吹了,如果吹也可以,能不能用手絹把嗩吶的喇叭口堵上。畢竟慈禧太后在前面的轎子上,后面“跟著個吹嗩吶的,不成出殯的了嗎?老太后哪有不翻臉的”。但是直到此刻慈禧太后還是沒有產(chǎn)生廢除溥儁的想法,因為到了西安行宮之后,慈禧還把溥儁和光緒皇帝安排到自己的身邊住。
但是溥儁為人張揚任性,不知收斂,依舊是飛揚跋扈。國家正值多事之秋,可溥儁干的依舊是“音樂、騎馬、拳棒”老三樣,據(jù)《西巡回鑾始末記》記載,溥儁與光緒皇帝常常爭執(zhí),以至于溥儁“屢遭太后鞭撻”,這樣的記錄在《宮女談往錄》和《庚子西狩叢談》中皆有印證,甚至在西安行宮之時,溥儁趁光緒皇帝不注意,從其身后以拳擊之,將光緒打得撲倒在地,后被慈禧太后責打二十棍。面對溥儁如此種種不肖之狀,他的老師高賡恩曾言:“可惜一候補皇上將來恐成開缺太子?!?h3>被趕出宮廷的大阿哥
溥儁越是混賬,對于慈禧太后來說越是放心,而真正讓慈禧太后產(chǎn)生放棄溥儁想法的還是來自朝中大臣和洋人的態(tài)度。在西安時,慈禧曾派原懷來知縣吳永為前路糧臺,前往湖廣催促糧餉,當吳永見到湖廣總督張之洞,談及大阿哥的時候,張之洞堅決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和態(tài)度:“此次禍端,實皆由彼而起……現(xiàn)在尚留處儲宮,何以平天下人之心。且禍根不除,尤恐宵小生心,釀成意外事故……于將來合議必增無數(shù)障礙,此時宜發(fā)遣出宮為要著……”
作為能與洋人簽訂“東南互保條約”的三巨頭之一,張之洞的意見是慈禧不得不考慮的,同時作為與洋人有交流的重臣,張之洞的話是否也是列強的意思,這就需要慎重抉擇了。且洋人要求懲辦的“拳匪”禍首名單上,溥儁的父親端郡王名列其中,對于被洋人打怕了的慈禧太后來說,當她聽到吳永轉(zhuǎn)述的張之洞給出的建議后,便重新有了考量。
1901年《辛丑條約》簽訂后,慈禧攜帶光緒率領(lǐng)百官回鑾,在十月份到達開封后,慈禧于十月二十日發(fā)布懿旨,“溥儁著撤去大阿哥名號,立即出宮,加恩賞給入八分公銜俸,毋庸當差”,正式將溥儁趕出宮門,并給三千兩銀子安家費,由河南巡撫松壽派人伺候。三千兩銀子的安家費和入八分輔國公的爵位,這些對于常人來說是難以企及的恩典,并沒有給溥儁帶來安逸的生活。
進入民國后,他還借著自己曾經(jīng)的“大阿哥”頭銜,在民國政府里混了一個參議的職務(wù),每年從民國政府和內(nèi)蒙古岳父那里拿到不少的銀子。
到了民國十年,政府取消了他的參議頭銜,緊接著民國十三年,政府又沒收了惇親王府的土地。沒有進項的溥儁就開始賣房子,祖產(chǎn)賣完之后,就讓妻子去求自己的大舅子塔王接濟。
塔王死了之后,他的側(cè)福晉對這個整日里“打秋風(fēng)”的妹夫沒有一點好臉色,不僅吩咐家里人不要把溥儁當成親戚對待,甚至讓溥儁住在馬房旁邊的一套房子里。溥儁最終一病不起,死后草草葬在了嘉興寺后院的空地上。
(摘自“歷史學(xué)堂君”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