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集的編輯在我國源遠流長，功在當代，澤被后世。文集的編輯方法從古至今一直在不斷變化中。發(fā)展到現(xiàn)在，做好說明文字和注釋對文集的質量愈發(fā)重要，只有在這兩方面下足功夫、精益求精，才能使文集更準確、更深入地為讀者所領悟。

關鍵詞：文集 說明文字 注釋

圖書的編輯種類很多，文集編輯是其中的一大類。隨著時代的變化，要把文集[1]編得清晰明了，做好說明文字和注釋變得越來越重要。

文集的編輯源遠流長，先秦的很多文獻都是文集的形式，比如著名的《論語》就是記錄孔子及其弟子言行而編成的語錄文集，《呂氏春秋》是一本先秦雜家著作，《詩經(jīng)》是另一種文集形式——詩集。因為時代的原因，古代很多文集的編輯比較簡易，有的只有文字，甚至連作者、成書年代、社會背景等元素都是未知的，比如《山海經(jīng)》。對《山海經(jīng)》作者的考證有很多版本，但不管版本有多少，都是在一定依據(jù)上的猜測。社會發(fā)展到現(xiàn)代，對文集的編輯有了很大改進，特別是對說明文字和注釋的高度重視。

一、說明文字

說明文字一般有兩類，一類是文前文字說明，一種是文后文字說明。兩種說明文字可以表現(xiàn)為各種形式。

（一）文前說明文字

編輯文集，要說明文集的緣起、文集的性質、所包含內(nèi)容等，這是最起碼的說明文字。比如，《王蒙執(zhí)論》的“出版前言”道：“王蒙不僅是享譽世界的作家，也始終是中國文化建設的思考者、參與者與推動者。無論是單純的作家、社團組織負責人，還是擔任政府文化機構的最高領導、國家政協(xié)機構的成員，他都一如既往地傾心于此、執(zhí)著于此，為推動中國文化的變革、發(fā)展與繁榮做出了獨特貢獻?！盵2]這一段文字是編輯這個文集的緣起和意義?！氨緯峭趺傻牡谝徊空撐募?，收錄了他1984年至2014年三十年間有關文化建設問題的講話、談話、演講、報告、建言、隨筆等各類文稿共86篇。對于一個‘一輩子參政議政’的作家而言，本書可說體現(xiàn)了王蒙關于文化建設的建樹與思想歷程?！盵3]這一段文字說明了這個文集的性質、所包括的文章的性質以及作者王蒙的身份，客觀上也劃定了讀者的范圍。

《王蒙執(zhí)論》的文前說明文字屬于大眾類文集的風格。還有一些文集具有某些特定的意義，其文字說明也因此獨具一格，比如《韜奮文集》?！俄w奮文集》的文前有幾種文字，一是中共中央電唁韜奮逝世并追認他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電文；二是韜奮口述于1944年6月2日的遺囑；三是“編者的幾點說明”；四是“韜奮的思想的發(fā)展（代序）”，作者是“韜奮文集”編輯委員會?！按颉钡牡谝痪湓捠沁@樣說的：“韜奮同志逝世已十一年，經(jīng)過許多同志和朋友的共同努力，‘韜奮文集’在一九五五年出版了?！边@一句就說明了，這既是紀念文集，也是顯示韜奮先生一生成就的、應社會呼喚而出的一部文集，文集的重要性、權威性、時代性就展示了出來。

文前的說明文字，最嚴謹、最權威的要數(shù)領導人著作，比如《毛澤東選集》?！睹珴蓶|選集》有兩個版本，第一版是1952—1960年出版的，修訂版是1991年出版的。在1952年版《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的“本書出版的說明”里，這樣介紹這個版本：“這部選集，包括了毛澤東同志在中國革命各個時期中的重要著作。幾年前各地方曾經(jīng)出過幾種不同版本的‘毛澤東選集’，都是沒有經(jīng)過著者審查的，體例頗為雜亂，文字亦有錯訛，有些重要的著作又沒有收進去?，F(xiàn)在的這部選集，是按照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所經(jīng)歷的各個歷史時期并且按照著作年月次序而編輯的。這部選集盡可能地搜集了一些為各地方過去印行的集子還沒有包括在內(nèi)的重要著作。選集中的各篇著作，都經(jīng)著者校閱過，其中有些地方著者曾作了一些文字上的修正，也有個別的文章曾作了一些內(nèi)容上的補充和修改。”[4]這段文字，說明了這個版本的權威性，不僅經(jīng)過毛澤東同志親自校閱，修改了很多錯訛之處，補充了一些地方文集所沒有的重要內(nèi)容，而且在體例上也更合理。這個說明，在1991年版的《毛澤東選集》中，放在了“第二版出版說明”的后面，也是對1952版的繼承?！暗诙娉霭嬲f明”說明了修訂的緣起是“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七十周年”[5]，還說明了每卷包含什么篇目，修訂時做了哪些修改，最后著重提到注釋的校訂。

（二）文后說明文字

一般的文集，作者或編者在文后會寫一些與書內(nèi)容相關的、但在文前沒有機會出現(xiàn)的信息，比如寫作或者編輯這本書的一些情況，還有一些對其寫或者編有幫助、需要感謝的人。比如《蕭楚女文存》有個“編后”，介紹了此書成書的艱辛歷程，并感謝了幫助此書出版的人和單位。[6]但有些文集的文后說明文字會比較復雜。

《馬克斯·韋伯全集（第17卷）·以學術為業(yè)（1917、1919）以政治為業(yè)（1919）》就是這樣一本文集。本書以馬克斯·韋伯的兩個演講為中心，加上一些研究文字和文前文后說明，構成了這個文集。它的文后，包括六個文件，一是人物索引，二是人名索引，三是主題索引，四是常見版本與本版本頁碼對照表，五是《馬克斯·韋伯全集》的結構與編輯規(guī)則，六是譯后記。前五種是德文原稿就有的，最后的譯后記，是中譯本特意加的。第一個文件，即人物索引，介紹了本書所提到的除一般名人之外的所有人物。第五個文件是閱讀本書的一個工具，包括全集的結構、第一部分[7]的結構、各卷的結構、編者導言、編輯報告、文本、目錄和索引、標記和符號八個方面。比如“各卷的結構”：

每卷包含編者導言、編輯報告、歷史考證版韋伯文本、人物索引和內(nèi)容索引。

卷內(nèi)的文本按時間順序排列。由韋伯自己發(fā)表的文本按其發(fā)表時間的先后編排，韋伯生前未發(fā)表的遺稿則按其寫作年代編排。韋伯發(fā)表的其他言論被編入各卷的第二部分，并按其時間先后排列。

個別卷帶有附錄。其中收錄了韋伯與他人合寫或共同署名的文章，亦或對遺失的文章或材料給以提示。[8]

這八個方面的內(nèi)容，有的又細化為幾條比如“本文”下設三條，其中一條“文本干預”的說明是這樣表述的：

文本干預被限制在最低程度。它只有在文本損壞的情況下才會發(fā)生。所謂文本損壞是指文本的某個地方的意義關系受到破壞。凡是損壞的地方均會在文本考異資料中告知，借此指出文本干預之處。假如一處不清楚的地方無法明確地被確定為文本損壞，那么就保留原文不做任何改動。根據(jù)不同的情況，為便于讀者理解文本，編者會對文本進行預編輯并提供其他必要的幫助。[9]

文集的結構和編輯規(guī)則，在《毛澤東選集》里是在文前出現(xiàn)的，但是，韋伯全集的文前是關于文稿內(nèi)容研究性的資料，因此，工具性的內(nèi)容就放在了文后。

二、注釋

文集注釋一般有兩種，一種是題注，一種是文內(nèi)注。

（一）題注

《王蒙執(zhí)論》于2013年開始編輯。接到資料的時候，書名還沒有確定，所有資料都是紙質的，還有保密文件（本書中有些文章是第一次與讀者見面，書里也都說明了[10]），里面有講話、有批示、有報告、有評論、有感言、有散文等等。因此，首先要閱讀這幾十萬字的材料，慢慢理解和吃透。當時想按主題分類，但如果按這個方式進行分類，有些文章就需要動手術，因為每一篇都不止說一件事；而有些文章，又哪一類里都放不進去，比如《從莫言得獎說起》。從文風上說，隨著王蒙職位的變化，文字表達也不太一樣。因此，尋求一種統(tǒng)一的感覺就變得非常重要。最后，根據(jù)人民出版社的性質和王蒙的政治職位，決定做一本有關王蒙的政論文集。這個主題確定以后，本書的風格才算定了下來。因此，所有文章以執(zhí)政為主線，重新做了編輯，不是執(zhí)政期間的文章都不予選用。但當時只有少部分文章有寫作日期和演講場合的標注，要把所有文章按先后順序編排就面臨很大的困難，但這是個必須解決的問題，因為既然是政論文集，就需要確定文字的時間，這需要每一篇都讓作者自己甚至工作人員一起回憶、推斷并確定。這項工作非常艱苦，但效果也是不錯的，結果呈現(xiàn)的就是現(xiàn)在每篇的題注。本書題注包括每篇文字出現(xiàn)于什么時間、在什么場合、當時作者是什么身份幾個部分。比如《關于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意見》的題注：“本文是王蒙2009年3月11日在由中央文史研究館主辦的弘揚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文化座談會上的講話整理稿。王蒙時任國務院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名譽副主席?！盵10]題注是本書里最難編的內(nèi)容，但卻是這本書的疏通關節(jié)，有了題注，整本書才明朗了起來。

再比如，《毛澤東選集》的題注，更是一種嚴謹?shù)氖穼嵆尸F(xiàn)，它的注釋方式，是值得編輯界借鑒的。尤其是比較一下新舊版本，更能體現(xiàn)注釋的力量。例如，《為動員一切力量 爭取抗戰(zhàn)勝利而斗爭》的題注，在1952年版里注文是這樣的：“這是毛澤東同志一九三七年八月為中共中央宣傳部門寫的宣傳鼓動提綱。這個提綱為當時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陜北洛川召開的擴大會議所通過。”[11]在1991年版里，注文有所修改：“這是毛澤東為中共中央宣傳部起草的關于形勢與任務的宣傳鼓動提綱。這個提綱為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二日至二十五日在陜北洛川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所通過。”[12]1991年版的注文就比1952年版的注文更嚴謹，史實更清晰。

（二）文內(nèi)注

注釋文字除了題注，還有文內(nèi)注，即在文內(nèi)注釋一件事，一個人的名字，一種說法等。《魯藝記憶》于2023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所收錄文章中，有些說法是新中國成立以前一些地方化的表達方式，如今的讀者就不會理解，比如“你們這個演劇隊伍集合起來很不容易，這是山上和亭子間的結合”[13]，這個“山上”指來自井岡山等革命老根據(jù)地的文化人，而“亭子間”指上海里弄房子中的一種小房間，位置在房子后部的樓梯中側，狹小黑暗，因此租金比較低廉。新中國成立前，貧苦的作家、藝術家、知識分子和機關小職員，多半租這種房間居住。也就是說，“亭子間”指從上海等地來到陜甘寧邊區(qū)的文化人?！吧缴稀焙汀巴ぷ娱g”是兩個非常有時代性的字眼，加注釋就變得非常必要。再如：“幾乎每天晚上農(nóng)場工人李敬喜都給我們唱道情”[14]，“唱道情”是民間說唱藝術的一種形式，用漁鼓和簡板為伴奏樂器，一般以唱為主、以說為輔。這個形式，現(xiàn)代人是很少知道了。

領袖著作的文內(nèi)注是最嚴謹、最典型了。還以《毛澤東選集》為例。相比1952年版的《毛澤東選集》，1991年再版的時候，有些注釋做了調(diào)整?！秲H對日本進攻的方針、辦法和前途》一文對“盧溝橋事變”的注釋，1952年版是：“盧溝橋在北京城西南十余公里。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侵略軍隊在這里向中國駐軍進攻，在全國人民抗日熱潮的影響下，中國駐軍進行了抵抗。中國人民英勇的八年抗戰(zhàn)就是從此開始的?！盵15]1991年版修改后的注文是這樣的：“盧溝橋事變也稱七七事變。盧溝橋距北京（當時稱北平）城十余公里，是北京西南的門戶。當時北寧路（北京至遼寧沈陽的鐵路）沿線，東起山海關，西至北京西南的豐臺，都有日本侵略軍駐扎。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軍在盧溝橋向中國駐軍進攻。在全國人民抗日熱潮的推動和中國共產(chǎn)黨的抗日主張的影響下，中國駐軍奮起抵抗。中國人民英勇的八年抗戰(zhàn)，從此開始?！盵16]與1952年版相比，1991年版的注釋增加了背景知識，對讀原文增加了輔助功能。

三、結論

每本文集所表達的主題，一定是時代和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但要還原那個時代，讓人在閱讀時如臨其境，說明文字和注釋就必不可少。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語言、文字、環(huán)境等都在發(fā)生變化，習俗也會隨之改變，如果沒有一代又一代的學者不懈地解釋和注譯，作為華夏子孫的我們，根本就讀不懂前輩的著作，就如《山海經(jīng)》。優(yōu)秀的文集編輯，要把文集編定在一定的環(huán)境中，使文字和讀者能夠產(chǎn)生互動和共鳴，使古老的文字活起來，使現(xiàn)代的文字有背景，就離不開做好說明文字和注釋。

（作者單位系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