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城南開了桃花。城北亦有。
一時間,有塵土處皆有灼灼的桃花照眼。
有作家說過,“桃花難畫,因要畫得它靜”。真是匪夷所思,桃花千枝萬朵,春風一路,那么得意熱鬧,哪里說得上靜呢?
可偏偏,我覺得這話對極了。
桃樹屬薔薇科,桃花原不止常見的粉紅這一種,有淡白、紅紫、淺綠,也有重瓣、撒金。我更喜歡單瓣的桃花,它們好像單眼皮的古典美人,天真又明凈。
舊時書院里栽過五六株桃樹。因為聽人說,桃樹臨水的好,所以全部植在水岸邊。界河邊種兩株,半塘邊種兩株,眼看著它們抽了葉,眼看著它們打了苞,眼看著它們結了果……那兩年,我常常走去看它們幾時開花。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坡岸傾斜,人難立足,花開得怎樣,倒是忘記了。我只記得河岸邊原也有幾株重瓣碧桃,野得很,無拘無束,開得爛漫。
我在樹山見過一株極大的桃樹,花葉煥然,簡直似經歷了“三生三世”的豐茂燦爛。
旺山也有。旺山并不以桃花出名,然而此季臨水的農家旁多有桃樹,雖然少,卻有一種天然韻味——它們只是在那里慵懶地伸展著枝干。枝干上喧嘩地迸著數不清的花朵和花蕾,“春色滿園”這個俗氣的詞,就在那些花枝間不俗氣地浮動起來——滿是人間盎然的生趣。
(摘自北京大學出版社《江南歲時箋》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