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并不比別人高明多少,卻總喜歡嘲笑別人。別人好的時候,他未必站出來鼓掌;別人不好的時候,他卻是第一個笑出聲的人。
這樣的人,但凡能踩別人一腳,就絕不放過機會,以此獲得語言上的征服感以及心底的滿足感。通常來說,他們并不會在意對方的感受,自己痛快就是全世界痛快。所以,不要期望其有朝一日能通過自省而自新。這種人天生不會自省,他們只會自以為是,以及自作聰明。
華麗的殿堂,偏僻的閭巷,盡可見此類人存在。這說明,人性的惡,根本不在于他站在什么地方,而在于他的心在什么位置上。
其實哪怕別人真的無能,抑或真的做錯了什么,也沒必要嘲笑。因為,只要有比較,誰都是無能的,以一生的光陰來衡量,誰也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從這個意義上講,誰都沒有資格嘲笑別人。對這個資格的認領,本質上是對自我陰暗人格的認領。
真正高明的人往往低調,這是一切偉大人物的共同點。他們從不會小瞧任何一個人,對自我的認知,從來不是偉大,而是渺小。他們深知,人的尊貴是善良,是慈悲,是心底眾生平等的秩序感。
家人閑坐,燈火可親。汪曾祺先生描摹的樣子,差不多是每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愿景。
要什么大富大貴,要什么裘馬揚揚,就這般平淡、樸素,一塵不起,八方寧謐。這時候,人的靈魂和精神,就是在晏然的天堂,安穩(wěn)、妥帖。
人的幸福來自精神的平和,興奮來自所追求的滿足。有時候,我們會把二者混為一談,錯把興奮當成幸福。所有的滿足感,都只是一種短暫的刺激。無論得到的是多大的滿足,快樂來得猛烈去得迅速,也許一刻,也許一天,也就煙消云散了。真正的平和感,是一種浸漬,是一種潤澤,來得緩慢,綿延得悠遠,會是一年,會是十年,會是一輩子。最終,這些美好在心底沉淀成一種無懼生活風雨的踏實感,以及始終相信明天、憧憬明天的充實感。
人只有活到一定的年齡,才會明白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盡管過往的日子里,得到過好多東西,也收獲過所謂的幸福和快樂,但終發(fā)現(xiàn),大凡欲望附加所帶來的,最后都風吹煙云散,什么也剩不下。
也就是說,所謂幸福,就是要收獲一個穩(wěn)固的精神支撐。這種精神支撐是隨著年齡而變化的。年輕的時候需要成功,并把成功轉化為世俗所追慕的金錢、權力和榮譽。年老也需要成功,這時希望是兒孫的成功,親朋的成功,輪到自己,無風無雨無災無病,便是最好。
這時候,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陽光溫暖地照耀著自己,照耀著塵世的一切。全世界都眼神溫暖,一如你看向眾人的眼神。
一顆敏感的心背后,很容易是一地雞毛的生活。敏感的心最大的特點,一是多疑,二是過思。多疑會讓子虛烏有的事自我存在化,過思會讓簡單的事復雜化。前者是把自己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后者是把別人安排在自己想象的位置上。所有的方向,就是把一切往壞了想。結果是,全世界都不稱自己的心意。沒有一個人是好的,沒有一件事是干凈的。
壞處是顯而易見的,首先是敗事,然后就是無友。這也很好理解,狐疑的心會稀釋自己的真誠度,也會稀釋自己的認真度。前者無法拿出真心,后者無法保證態(tài)度,事情最終也便往糟糕里去了。
是的,誰也不愿意跟一個虛假的人相處或共事。事實上,這樣也使自己坑了自己。這時候,鈍感力的養(yǎng)成就十分重要了。什么是鈍感力?就是鄭板橋所謂的“難得糊涂”。“糊涂”就是不苛求人人完美,就是不苛求事事順心,就是能包容他人的不足,就是知道凡事都不可能盡如人意。
人在退一步的廣闊里,才會清晰地看到現(xiàn)實原本沒看到的好。原來不喜歡的人也沒有那么不堪,原來不以為意的事也頗值得推敲。
更何況,一顆敏感的心更容易是一顆玻璃心。動不動就覺得委屈了,動不動就覺得受傷了,這樣的活法一點也不好玩。自己不好玩不說,別人也跟著被動;自己不正常,也攪擾了別人的正常。
人一敏感,天地就小了。置身于自設的狹窄空間,世間的一切都容易看走樣。何不放過別人,也放開自己?這樣還別人清白,還自己輕松。如此,自己活得有意思,別人也存在得有意義,生活也變得有意味。
(作者單位:河北省蠡縣中學)
(插圖:知 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