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等獎作文
我們到底為什么閱讀和寫作?
從古至今,人們不斷追求站在山巔,與日月星辰相見,潛游水底,與江河湖海晤談。而閱讀給予了每個普通人跨越時空的機會,從《三體》的宇宙探秘到霍格沃茲的奇幻想象,從李白的狂傲到史鐵生的靜默,須臾之間,躍然紙上。寫作賦予我們自由多元的視角,審視世界,剖析世界,重構世界,在進行“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于一瞬”的藝術構思的同時,也深刻認識了自己。
我始終認為,在有一定閱讀量的基礎上,思考是更為重要的。我發(fā)現(xiàn),當個體有了自我的思考,便會從心中涌出一股想要表達的強烈欲望?!爸袑W生與社會”作文大賽給了我表達的平臺與機會。我抱著享受過程的心態(tài)去寫作與體驗,在比賽過程中,我用心斟酌文字,尋找能夠觸動靈魂的表達,盡情地傾吐內心的真實見解。在文學這樣一個不被定義的舞臺上,每個人都將成為獨一無二的主角。
同時,大賽也帶給我一些啟發(fā)。閱讀與寫作并不是要讓我們變成“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知道死讀書的假圣賢,而是要我們博觀約取,將所知所學運用于社會實踐,承擔起時代責任。
我相信,當下,依然是文學的時代,是夢想的時代。
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說不出話來。
“醫(yī)生,我是否也得了S區(qū)沉默綜合征?”我把文字打在手機上,使用隔空投送功能傳遞給醫(yī)生。
不過我并不焦急。S區(qū)沉默綜合征,在這個時代比感冒更尋常。由于科技的飛速發(fā)展,人類早已無須用語言交流,大腦中控制說話的S區(qū)自然選擇了“沉默”。
優(yōu)秀小說的開頭有一個共同特征——極強的涵蓋性,即小說的主旨、結局及言說方式都已蘊含在開頭簡短的敘述里。本篇小說開篇第二段話里包含了故事背景、人物身份、病癥,信息量密集,表達自然,深得小說敘事藝術之妙!
AI可以感知人類的大腦活動,替人說話;手機的隔空投送技術已經相當發(fā)達,人們再也不用張嘴。我不過是滄海一粟,一個普通人,語言,早已遠離我的生活。
更何況,生物為適應發(fā)展而產生的這類改變,被我們定義為“進化”。
我打開社交軟件,熟悉的彈窗映入眼簾:“親愛的用戶W,歡迎回來。網(wǎng)絡是公共場合,請勿大聲喧嘩喲~”
我不耐煩地找到了關閉按鍵。我并不是個喜愛交流的人,并不會一次性發(fā)出大量言辭激烈的消息,或對著“廣場”上的網(wǎng)民不斷傾訴,“吵”到別人的眼睛。
僅僅有故事大背景是難以構成小說的,小說之妙全在于“說”出生動的故事來。因此,在前幾段通過描述故事大背景揭示出科技發(fā)展讓人類失語這一沉重主旨的基礎上,作者進一步展開具體生活情境中的情節(jié)來闡釋這一主旨,使小說越來越豐滿。
坐在醫(yī)院候診室的椅子上等報告時,我忽地感覺周身一陣寒冷,如電流穿過身體般打了個冷戰(zhàn)。猛一抬頭,滿廳的病友臉上都映著手機的藍光、白光,在燈光暗淡的房間里猶如鬼火。
好安靜。令人害怕的安靜。
很快,我低下頭去,扎進我的一方白光里。我為自己的害怕感到莫名其妙——你不也是這鬼火中的一星嗎?還好,“廣場”上網(wǎng)友分享的生活、新聞,讓我很快忘卻了耳邊的安靜,轉身投入一片聒噪當中。
小說快速推進,每個人都會像主人公一樣不由自主地沉入令人恐懼的像鬼火一樣的電子之光中,揭示了個人在這種社會狀態(tài)下的被迫與無力。隨著小說情節(jié)的推進,主旨也越來越深刻。
“家人們,時代的眼淚?。∽鴺恕痢潦?,速速‘打卡’!”
網(wǎng)紅大V發(fā)布的一則消息吸引了我的眼球。配圖是她與博物館中“公共場合,請勿喧嘩”的老標牌的合影。
照片中的標牌已經有些破損了,甚至“場”字已經掉光了漆,只剩下“喧嘩”二字仍然清晰。是啊,什么時候這樣的標牌已經成為過去的紀念了呢?如今網(wǎng)上“請勿喧嘩”的電子標牌——這隨處可見的彈窗,是否也是它“進化”后的產物?
這一情節(jié)的設計開拓了小說的敘事空間,過去“請勿喧嘩”的標牌與今天的電子標牌構成強烈反差,讓人不禁深思:人類的腳步太匆匆,究竟將走向何方?這一構思讓小說靈動多變。
我抬起手指,正準備下滑頁面。
“媽媽!媽媽!”清脆尖銳的稚嫩叫聲響起。
這是小說的一抹亮光,沒有這束亮光,小說就會顯得太沉悶。孩子代表著未來與希望,他發(fā)出了“清脆尖銳的稚嫩叫聲”,然而,他的已老得不成樣子的老年長輩,以及已說不出話來的“我”,都對他施以“請勿喧嘩”的壓制。這珍貴的童聲的出現(xiàn),是對人類的悲憫。
我被嚇了一跳。抬頭,其他人也面露驚恐的神色。
童聲太刺耳了,讓我的心中像被劃開一道口子一般。隨即,我感到呼吸急促與口干舌燥,卻只能聽見喉嚨里嘔啞的涌動聲。那是人類的語言,從一個孩童口中發(fā)出真切的人類的聲音!我的大腦在這樣吶喊著,我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噓!”一個像發(fā)黃的舊報紙一樣衰老的女人從診療室沖出來。
“這里是醫(yī)院!你媽媽在看病呢。這么多叔叔阿姨都看著你叫喊!你忘記我怎么教你的啦?”
她操著一口方言,流利地用聲帶發(fā)出的聲音與孩子交流。
“公共場合,請勿喧嘩。對嗎?”
“對啦!這兒就你講話呢!”
孩子閉上了嘴。
老人與小孩被遺棄在這場“進化”之外,或者說這場“流行病”之外。我忽然意識到什么。
這里是醫(yī)院。我在等報告。
我,是一個病人。我不會說話了。
孩子向我走來,戳戳我的膝蓋,想要同我聊天。我盯著他,張了張口,卻只是笑了笑,在手機備忘錄上打下一行字:
請勿喧嘩。
在小說的結尾,作者沒有讓小孩的亮光把“我”照亮,而是讓“我”一如既往地病下去。這正保持了小說嚴肅低沉的風格,讓小說“沉”下去,而不是“漂”起來,說明寫作者具有較強的主旨限制意識和胸有全局的把控能力。
(點評:決賽評委 孫晉諾)
(編輯:張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