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雙初
去冬今春,江南多冰雪,感覺特別冷??赡苁且驗槟隁q漸長的緣故,一遇到冷天,我便常記起少時在鄉(xiāng)下烤火塘火的日子。
我所經(jīng)歷的鄉(xiāng)間時光,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那個時候,家里雖早已通了電,但電主要用于晚間照明,靠電取暖還遠遠不行。父親在火塘里生起的蔸根火,讓那間既矮又不寬敞的小屋子成了家里最熱鬧的場所。這蔸根火每天從清早燒到深夜,整個冬天,火都不會熄。大家在火塘里烤著火,講著天南海北、古往今來的故事,偶爾還吃些零食,其樂融融。
火塘需要燒硬柴,尤其像樹蔸根這樣的硬柴最好,經(jīng)燒。而要保證火塘里的火終日紅亮,就得有充足的燃料,這只有在勤勞人家才能做到。父親撐起一個有著三子三女的大家庭,一年四季好像從未休息過。事實上,解決一家子的用柴問題,就并非小事。印象中,除了母親,我們做子女的都要幫家里砍柴。山上的樹是不能隨便砍伐的,得大隊(村)審批,但挖樹蔸根卻沒有限制,這正是父親最擅長的,屬于打硬柴。每當農(nóng)閑,只要天不下雨,他就會挑起箢箕,帶上斧頭、鐮刀、鋤頭上山弄柴火。
父親去的地方多是高山上或密林深處,只有那樣偏遠的地方才會有柴火砍,也才會有伐過的樹蔸留下,家附近的山頭早被人搜索光了。常常是過了大半天,他就會挑著滿滿一擔樹蔸根回家,扁擔一閃一閃馱得彎彎的,都是一百多斤重的擔子。若是在山里發(fā)現(xiàn)了規(guī)模較大的樹蔸,有時他也會叫上我們兄弟去幫忙。樹蔸根挑回家后,會置于禾場一角,只要有時間,父親就用斧頭將其劈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后晾在階基或火塘的樓上,等它們干了之后,便是上等的火塘燃料。
清代湖湘名人,曾任過兩江總督的陶澍,是安化人。他寫過“紅薯、苞谷、蔸根火,這點福老夫所享?!蹦敲炊嗟泥l(xiāng)間事物,他愛的也是“蔸根火”。
現(xiàn)在少有人烤蔸根火了。但不論歲月如何變遷,蔸根火始終藏在我的記憶深處,每每憶及,都甚覺溫暖。
(摘自《湖南工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