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紅玉

中等職業(yè)學校戲曲表演專業(yè)是指地方戲曲院校專門培養(yǎng)從事昆曲表演、京劇表演、地方戲各劇種表演等戲曲表演人才的教育。由于其專業(yè)特殊性，必須從小培養(yǎng)童子功，因此招生以小學畢業(yè)或同等學力的學生為起點，學制5～6年。以江蘇省戲劇學校為例，自2005年以來，共招收了三屆京劇、一屆昆曲、五屆錫劇中職戲曲表演專業(yè)學生。生源包括全國各地，以江蘇地區(qū)為主，涉及北京、上海、山東、黑龍江、吉林、河北、福建、浙江等多個省份。江蘇省戲劇學校采取封閉式住宿管理，學生年齡小，平均入學年齡12歲，生源地廣，新生必須面對集體生活中的諸多障礙和困難。筆者將圍繞新生入校后的思想、生活、學習、家校聯(lián)系等方面做探討和梳理。

首先要過分離關。英國心理學家克萊爾說過：父母真正的成功，就是讓孩子盡早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從你的生命中分離出去，這種分離越早，你就越成功。龍應臺說：我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戲曲專業(yè)，是全省甚至全國招生，即使是南京本地的學生，由于專業(yè)訓練需要，都要求住校，離開父母溫暖周全的呵護，對于12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分離產(chǎn)生的割裂會使學生有很大的不適應感，學生需要比較長的時間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朋友。通常來說，孩子的分離經(jīng)驗在6年前，他背著書包上小學，不過離家很近，一會兒就回家了，分離焦慮很快就修復了，但這次的分離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離，絕大多數(shù)孩子是離開故鄉(xiāng)，到一個新的城市，新的方言環(huán)境，甚至連氣候條件都完全變了的地方學習和生活，而他們才僅僅12歲左右，他們會對家、對父母產(chǎn)生更強烈的思念與依賴，也有家長由于過度擔心，陷入焦慮狀態(tài)，父母和孩子都會陷入分離帶來的不安和痛苦中。我們曾經(jīng)招過一個南京的孩子，爺爺奶奶每天都到學校門口守著，眼巴巴地看著，滿眼都是淚，一天三頓送飯到學校，孩子其實挺好，學習狀態(tài)進入很快，也很喜歡戲曲，但家長受不了這樣的分離之苦，不久就退學了；還有個江陰的孩子天天頭疼、肚子疼、腿疼，哪哪兒都疼，到醫(yī)院看啥毛病都沒有，家長一來就活蹦亂跳，啥都好了；還有個男孩子天天以淚洗面，我要回家，我要媽媽，我要抱抱我媽媽；也有宿舍里一個孩子哭，全宿舍一起哭的樣子。這種種表現(xiàn)就是學生和家長的分離關沒有順利渡過。孩子第一次離開父母，從情感到心理上出現(xiàn)波動是正常的，作為家長和老師，要進行預估和干預，有意識地打預防針，做好心理建設，并且在分離實際發(fā)生時進行有針對性的干預和培養(yǎng)，幫助學生盡早緩解分離的焦慮，融入新生活，投入專業(yè)訓練中。

家長如何做？父母首先要做好自我教育和心理建設，父母的情緒以及對孩子這么小選擇走專業(yè)訓練道路并且住校的態(tài)度，會對孩子起到直接的影響。父母哭哭啼啼、憂心忡忡一定是孩子成長道路上的絆腳石，樂觀地面對，積極的鼓勵是孩子前行的動力。其次要和孩子做充分的溝通和分析，集體生活有何利弊？集體生活會和以往的生活狀態(tài)有什么不同？集體生活有什么樣的樂趣？我可以收獲什么？我需要怎樣做才能比較好地適應？首先引導孩子進行積極的思考，在思想上做好心理準備，如何處理同學關系、師生關系，什么樣的言行是受人歡迎的，什么樣的行為在集體生活中是不妥的。同時家長一定要有意識地進行必要的家務勞動訓練，現(xiàn)在的孩子自我管理能力太低，在家里，可能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幾個人圍著他轉，自然不需要他動手就可以做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但集體生活不僅自己的事情要全部自己打理，洗衣、刷鞋、洗澡、整理內務等，而且要和其他同學一起承擔諸如公共衛(wèi)生的打理和維護，所以要求學生全方位地具有動手動腦能力，家長在家一定要放手讓孩子參與家務勞動，自己的房間自己整理，甚至可以讓孩子參與做飯、打掃衛(wèi)生等。每一個家長，在你決定為孩子選擇一條藝術之路時，你就要提前規(guī)劃和訓練，為即將到來的分離做好思想和能力上的儲備。

老師如何做？教師尤其是班主任更要積極幫助學生及家長渡過分離關，在幫助學生盡快地適應新生活、融入新集體上做足工作。教師首先要關心關愛每一位學生，要深入學生中，要發(fā)自內心地接納每一位孩子，迅速掌握孩子目前的心理狀態(tài)、能力狀態(tài)，及時給予學生有針對性的幫助和指導，甚至手把手地進行培訓，班主任在學生剛入學階段是一個集知心朋友、父母、班主任、指導員甚至保姆多種職責于一體的角色，走進孩子內心，讓孩子感覺到你是可以依靠、可以信賴的，孩子也會慢慢從分離的焦慮和對抗中走出來，接納和融入新集體、新生活，班主任無私的關愛、全方位的呵護會對接下來打造良好的班級班風學風起到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因此，我們的班主任和生活老師會在學生剛入學的一個階段基本和學生吃住在一起，學校宿舍24小時都有宿管阿姨在，生活老師在學生們上床休息了才會離校，確保學生無論何時都能尋求到幫助，這對學生安全感的建立很有裨益，確保學生順利渡過第一個分離關。其次，無論是學校層面還是班級層面、科部層面，要積極開展各種有趣的活動，讓學生參與進來，增加了解，找到朋友，吸引孩子的注意力。開展大手拉小手、聯(lián)誼會、趣味運動會、學校周邊半日游，班主任可以利用班會鼓勵孩子進行才藝展示、自我介紹，或者以宿舍為單位的座談會等，總之，讓孩子的課余時間豐富起來，有趣起來，有的玩，還有伴，讓他們體會到集體生活的樂趣、同齡人互相陪伴的成長，有共同語言，有差不多的興趣愛好，孩子會很快喜歡這樣的生活，并且愛上集體生活。每一年寒假暑假，都有孩子急急地問，啥時候開學？我們能不能早點到學校??？這說明孩子已經(jīng)渡過了分離關，融入新生活。

其次要過生活關。陶行知先生說：“集體生活是兒童之自我向社會化道路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為兒童心理正常發(fā)展的必需，一個不能獲得這種正常發(fā)展的兒童，可能終其身只是一個悲劇?！敝械葢蚯鷮I(yè)的孩子普遍年齡只有12歲，在入校以前，絕大多數(shù)沒有住過集體宿舍，絕大多數(shù)孩子都被父母呵護得很好，現(xiàn)在都是獨生子女，可能從來沒有進行過家務勞動，甚至自我護理工作都是父母包辦代替。在來的學生中，甚至有不會自己洗臉的孩子，不會疊被子，洗自己的襪子、內衣，更是普遍現(xiàn)象，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還有不同地域來的孩子生活習慣、衛(wèi)生習慣、飲食習慣等都會給學生帶來不適應，身體和心理的不適應會讓學生膽小、恐慌甚至因為水土不服而出現(xiàn)身體不適，感冒發(fā)燒等生病狀況頻率提高。學習整理內務，按照作息時間，管理好自己的生活是適應集體生活的前提。學校每一天從開燈、早功、一日三餐，晚自習以及熄燈都有嚴格的時間段，在什么時間段里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孩子必須明確知道，并且認真執(zhí)行，形成習慣，這將對孩子產(chǎn)生非常好的助益作用。比如中午午休，有些孩子不能按照老師的要求上床睡覺，中午時間在操場打球、閑逛，下午就在文化課堂上打瞌睡；每一天晚飯后到晚自修之間是洗澡時間，有孩子玩玩鬧鬧，過了時間點，洗不了了，或者等晚自習回到宿舍再去洗，甚至快熄燈了才急急忙忙去洗，回來頭發(fā)都沒有干就上床睡覺，甚至有孩子干脆不洗，孩子覺得無所謂，對于班主任和生活老師的督促表面答應，實際不干，家長也不叮囑，長此以往，孩子宿舍臟臭，孩子容易生病，從而影響學習。不會生活就不會學習，家長和班主任、生活老師、宿管老師要形成合力，共同培養(yǎng)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建立約束規(guī)范，培養(yǎng)孩子良好的生活作息，一個好的生活作息和生活習慣的培養(yǎng)，無論是對孩子自己還是對其他同學都是非常好的助益。

最后要過學習關。會生活才會學習，在適應生活變化的同時，學生也面臨著專業(yè)學習帶來的變化與挑戰(zhàn)，而且這種變化是打破常規(guī)的，完全是一個新的領域。在此之前小學階段的學習，以文化學習以及腦力勞動為主。而戲曲專業(yè)學習是以技能訓練為主、文化學習為輔的專業(yè)學習模式。首先課程設置上，唱念、行把、毯子、視唱練耳、身體素質訓練等，對于初入學階段的學生來說都是全新的涉獵，即使有部分孩子參加過諸如“小戲班”這樣的興趣小組，也是沒有那么全面的，對于戲曲演員來說，手眼身法步，每一項都是非常耗功耗力的練習。從基本功開始，撕腿、壓胯、拿頂、臺步，孩子會非常疼痛、疲勞，對從不知疼是何滋味的孩子來說，那意味著怎樣的挑戰(zhàn)？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并存，并且體力消耗很大，孩子會有疲勞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跑步，過了十月，很快就進入寒冷的冬天，六點就要從溫暖的被窩里起來就很不易，這樣的學習生活狀態(tài)對于現(xiàn)在的獨生子女來說是挑戰(zhàn)與錘煉，還有撕胯耗腿的疼痛，伴隨著汗水和淚水的成長，雖然從長遠的角度看，這樣的訓練是今后藝術生涯的必經(jīng)之路，錘煉了學生的意志力和不怕困難、耐挫折的能力，同時收獲一個強壯的身體素質，但當時，尤其是對剛剛入校的新生來說，確實是一個艱難的難關。往往孩子就容易受不了這樣的苦，產(chǎn)生畏懼，不想學甚至打退堂鼓，放棄學習。因此學習關是新生入學后最難闖也是最困難的一關。第一個學期對孩子來說至關重要，關系到學生能不能留下，專業(yè)思想是否能建立起來并穩(wěn)固，能否抓住青春發(fā)育前至關重要的兩年打下好的身體軟開度、力量等素質準備，這對學生的成材概率、一個戲曲演員今后的成長道路是否通順都是非常重要的階段。因此，家長和老師必須高度重視學生的學習狀態(tài)，全面了解孩子的學習能力，激發(fā)孩子的學習動能，引領孩子體驗傳統(tǒng)戲曲魅力，可以通過和師哥、師姐交流經(jīng)驗，從情感上，老生會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給新生一種榜樣的指點，在孩子覺得很疼，過不去的關口上，作為年齡相差無幾的師哥、師姐們的話有時很起作用。我們2018級有一個顧同學剛入校時，為了練功沒有少抹眼淚，當時班主任和生活老師、專業(yè)老師花了很多的心血一直幫扶著他，可以說適應專業(yè)學習花了很長時間和很大精力。2020級新生入校時，有兩個男孩毯子課哭得很厲害，他看見了，主動去找兩個弟弟談心，鼓勵他們，沒事的，忍一忍就過去了，哭什么哭，男子漢。正巧這一幕被我看到，頓時感慨，因為，顧同學自己在新生過渡期，陪伴鼓勵他的那一幕還在眼前，感覺得這個孩子長大成熟了，學生從嬌生慣養(yǎng)的溫室花朵蛻變成可以堅強地面對困難挑戰(zhàn)還能鼓勵帶動周邊人，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學校組織觀摩師哥、師姐們的課堂練習、彩排、演出，聆聽畢業(yè)生成才故事，從而逐步使學生熱愛戲曲、不怕艱苦，愿意投身戲曲專業(yè)的學習和訓練，夯實專業(yè)思想。學生只有經(jīng)歷了從了解到喜愛到熱愛，達到“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境界，才算真正扎下了根，渡過了一個新生最難熬的學業(yè)關，可以靜下心來完成后面的學業(yè)。

戲曲演員培養(yǎng)不易，培養(yǎng)周期長，培養(yǎng)成本高，找苗子難，培養(yǎng)成才更難。每一屆新生從懵懂無知、溫室花朵的小嬌娃到堅定信念、勤學苦練、扎根戲曲的后起之秀、離不開父母、學校、院團多方的合力，共同幫助他們跨進門檻第一關，完成過渡，步入正軌。

（作者單位：江蘇省戲劇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