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生是生命援助熱線天津接線團的團長,也是國內(nèi)第一個從事自殺干預(yù)的盲人接線員。他要做的就是快速分析來電者的心理狀態(tài),然后有針對性地溝通、勸導(dǎo),有時充當(dāng)傾聽者,有時化身勸慰者,一直守在“死門”前。李勇生今年41歲,失明已31年。做盲人心理咨詢師,他試圖走進別人的內(nèi)心,治愈他人的同時,與自己和解,在助人與救己中,尋找人生的意義。
成為心理咨詢師
李勇生并非天生失明,墜入黑暗前,他眼前的最后一個畫面是被鮮血染紅的雪。一個初冬的中午,在山東德州老家的村子里,10歲的李勇生和小伙伴打鬧時,一跤摔在了路中間的鐵磅秤上……
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勇生不出門的日子,最好的伙伴就是一臺半導(dǎo)體收音機。深夜心理咨詢節(jié)目最多,一次撥打電臺熱線時,李勇生連線上了心理咨詢專家,談及未來,專家說,不如做一名心理咨詢師。從那之后,“心理咨詢”這幾個字在他心里扎了根。
和絕大多數(shù)盲人一樣,李勇生的學(xué)業(yè)、工作沒有太多選擇。上盲校,學(xué)按摩,畢業(yè)開個按摩店維持生計,日子一眼看得到頭?!靶睦碜稍儭钡姆N子只能在角落里野蠻生長。學(xué)校沒有心理學(xué)課程,他就去圖書館找?guī)妆久の陌嫘睦韺W(xué)理論書籍,自學(xué)得一知半解。用開按摩店賺的錢買了電腦,下載大量心理學(xué)課程視頻,搜羅全國各地關(guān)于心理咨詢講座的信息。遇到講座費用不貴的,他便背著包,拿著盲杖,千里迢迢地趕過去。
2008年,機會來臨,李勇生報名了中國殘疾人聯(lián)合會面向殘疾人的心理咨詢師培訓(xùn)班。兩年后,他順利通過三級心理咨詢師考試,2013年又考下了二級。
“助人救己,就是意義”
從心理咨詢到自殺干預(yù),李勇生的陣地多了一條電話線?!跋M?4熱線”是一條專門面向企圖自殺、有抑郁傾向的人的生命援助熱線,全天24 小時、全年無休。電話是“400-1619995”,諧音為“要留、要救、救救我”。2015年,“希望24熱線”在天津開通專線后,李勇生立刻報名成為首批志愿者。
每一通電話背后,可能都是一條搖搖欲墜的生命。剛開始接線的時候,李勇生緊張得手心冒汗?,F(xiàn)在,不到1分鐘,他就能判斷來電者的危險等級,并在腦海里建立一套有針對性的溝通方案。
不是所有人都能扛住不斷傳來的負能量,天津“希望24 熱線”開通8年,接線員走了一批又一批,從最初的幾百人到如今只剩不到50人。李勇生也難免有因為過度共情陷入負面情緒的時候,他的發(fā)泄方式是獨自到KTV里吼兩首歌,或者帶一瓶純糧燒酒,和朋友在地攤擼串吹牛,第二天起來,又是那個冷靜又能共情他人的心理咨詢師。
有一種情況他最害怕,就是接通電話后對方平靜而空洞的聲音,或者是長時間的沉默。一個冬夜,李勇生接到了一個女孩的電話,女孩平靜地告訴他,自己正坐在橋上,準(zhǔn)備跳下去,然后電話里只剩下“呼呼”的風(fēng)聲?!敖o我一個了解你的機會”,李勇生不停地說話,試圖引導(dǎo)女孩說出自己的經(jīng)歷。慢慢地,女孩有所松動,李勇生趁熱打鐵,“你找個沒風(fēng)安靜的地方,咱們好好聊?!卑胄r后,聽到女孩走下大橋來到公交站,李勇生狠狠松了一口氣,又一個小時,女孩終于放聲大哭。李勇生知道,他又拉回了一個人。
8年間,李勇生累計救助上千人,聽到過號啕大哭,也聽到過嘶聲大吼,甚至要承受憤怒謾罵,但他聽到最多的還是“感謝”,感謝他的傾聽,感謝他的挽救。這是李勇生最驕傲的時刻,“每個人來到世界上,并不是簡單地吃飯睡覺,最起碼要活得有意義和有價值,做一名心理咨詢師,既能助人,又能救己,就是意義?!?/p>
(摘自《新京報》 慕宏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