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擁有強大的貨幣，是建設金融強國的首要關鍵核心金融要素。當前，我國建立強大的貨幣擁有經濟發(fā)展基礎強大、相應的金融基礎、貨幣地位不斷提高等有利因素，同時亦面臨儲備貨幣國家貨幣國際化道路不適合我國、紙幣時代的非儲備貨幣國際化存在理論悖論、后工業(yè)化時代讓貨幣強大起來缺乏獨特的金融和經濟理論等諸多挑戰(zhàn)。建議通過樹立貨幣的信用和信譽、構建雙多邊支付結算體系、積極推進和支持多幣種市場化主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建設、將我國打造成為國際投資重要目的地、大力推進人民幣國際債權債務業(yè)務等舉措，建立強大的貨幣，進而更好地助推金融強國建設。

[關鍵詞] 強大貨幣" " 貨幣替代" " 匯率升值" " 貨幣跨境履職" " 支付結算體系

[中圖分類號] F832.6"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4）04-0076-10

[作者簡介] 陳炳才，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 研究員、原巡視員，研究方向：宏觀經濟、國際金融、綠色金融等。

2023年10月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明確提出，“要推動金融高質量發(fā)展，加快建設金融強國，助力現代化強國建設”。金融強國是未來我國金融改革和發(fā)展的目標方向。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推動金融高質量發(fā)展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中，提出了金融強國建設的三個基礎條件、六個核心要素以及六大支撐體系， 為金融強國的建設指明了方向。

一、建設金融強國的基礎條件、

核心要素和支撐體系解析

（一）建設金融強國的基礎條件和核心要素

1. 建設金融強國的三大基礎條件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4年中央黨校舉辦的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金融研討班上提出，“金融強國應當基于強大的經濟基礎、科技實力和綜合國力”。

強大的經濟基礎，即經濟規(guī)模和經濟質量強大，尤其是制造業(yè)產品具有很高的國際水平和充分的國際競爭力。強大還應該體現在技術、管理和服務必須是現代化的。所謂現代化，從技術上來說，即網絡化（互聯(lián)網、物聯(lián)網）、數字化（包括大數據、云計算、數字經濟和數字化技術和產品）、智能化、區(qū)塊鏈化等。這些新技術，要不斷運用到生產、消費、生活、醫(yī)療、教育等行業(yè)、產業(yè)尤其是制造業(yè)，運用到管理和服務。

強大的科技實力，即科技在全球處于第一隊列，能夠引領世界科技發(fā)展，掌握最前沿的科技，乃至能夠不斷進行科技創(chuàng)新，尤其是原始創(chuàng)新、顛覆性創(chuàng)新。沒有科技的原始創(chuàng)新、顛覆性創(chuàng)新，科技和綜合國力的強大就會難以持續(xù)。英國自18世紀20年代以來作為金融強國，不僅工業(yè)革命走在世界前列，而且工業(yè)革命的很多技術都是原創(chuàng)，實現了機械化、動力化，在交通運輸工具、軍工產品、槍炮和軍艦技術等方面均領先世界，具有引領性和開創(chuàng)性意義。美元之所以能夠替代英鎊成為新的世界貨幣，是因為美國在工業(yè)技術、科學基礎理論研究、技術創(chuàng)新方面領先于英國，突出表現在煤炭、鋼鐵、汽車、飛機制造、艦艇制造等領域具有新的技術，而且在電力、石油工業(yè)、電子產品方面實現完全創(chuàng)新。

強大的綜合國力，表現為教育、文化、國家制度和體制、機制等方面具有競爭力，其中一個突出的指標是軍事技術領先和強大，缺少這一方面，金融強大便缺乏保障。戰(zhàn)后的日本、德國曾是經濟強國，貨幣也曾作為國際貨幣，但因缺乏軍事的自主和強大，其金融無法強大。英國曾是科技、經濟、軍事強國，但一戰(zhàn)、二戰(zhàn)期間，英國的經濟、科技、軍事均大大落后于美國、德國，一戰(zhàn)之后英鎊便開始衰落，二戰(zhàn)后其地位進一步下降，1947年后英鎊區(qū)國家的貿易被迫接受與美元的自由兌換，此后美元替代英鎊，成為全球最具有影響力的計價、支付結算和交易、融資貨幣。

2. 建設金融強國需要具備的六大核心要素

一是擁有強大的貨幣。即本幣在國際貿易投資和外匯市場廣泛使用，具有全球儲備貨幣地位。強大的貨幣，體現在貨幣除能夠作為世界貿易的計價、支付、結算貨幣外，未來還要能夠作為國際投資、融資、利率、匯率交易的貨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作為計價、支付結算和融資、交易貨幣，必須建設有相應的全球金融基礎設施體系，否則，這些交易無法完成。因此，強大的貨幣，必須基于無可替代、有競爭力的全球化的金融基礎設施。

二是擁有強大的中央銀行。即本國中央銀行有能力做好貨幣政策調控和宏觀審慎管理，及時有效防范化解系統(tǒng)性風險。強大的中央銀行，體現在本國貨幣政策能夠不被國際金融市場的貨幣政策、匯率政策所左右，國內金融市場能夠不被國際金融市場波動所沖擊，同時能夠影響他國貨幣政策、匯率政策，能夠為國際金融穩(wěn)定作出應有的貢獻。強大的中央銀行與強大的貨幣是相輔相成的，沒有強大的貨幣，就不可能有在全球強大的中央銀行，以及完全自主、不受國際市場影響和沖擊的貨幣政策、匯率政策，就會面臨或遭遇國際金融風暴的沖擊。當然，從狹義上來說，中央銀行能夠保持國內金融穩(wěn)定，不發(fā)生系統(tǒng)性金融危機，有效促進本國經濟發(fā)展，也可以算作強大。

三是擁有強大的金融機構。即金融機構運營效率高，抗風險能力強，門類齊全，具有全球布局能力和國際競爭力。全球化時代，強大的金融機構必須進行全球化、國際化的布局。一方面，是因為經濟強大，實現了全球化的布局和供求，乃至具有了自己的供應鏈、價值鏈，金融需要跟隨產業(yè)提供服務和便利。另一方面，金融機構是貨幣國際化和金融業(yè)務國際化的操作機構和執(zhí)行機構，沒有機構、業(yè)務以及支付結算體系的國際化，國際貿易、投資、融資和交易等就無法實現。故強大的金融機構必須具有全球化的布局和競爭能力，而且具備領先甚至主導地位，能夠滿足貿易、投資、融資、交易全球化的要求，不斷推進金融業(yè)務、技術、服務的現代化服務，將資金的流通、支付、到賬等時間縮至最短，同時保障跨境交易和資金流動的安全、可靠，具有良好的信用、信譽，讓其他國家的企業(yè)、機構、個人愿意使用本機構提供的業(yè)務、服務。

四是擁有強大的國際金融中心。即本國金融市場能夠吸引全球投資者，影響國際定價體系。國際金融的發(fā)展源于強大的經濟以及科技推動了貿易、投資的發(fā)展，具備貿易的支付結算和資金頭寸的借貸、融資需求發(fā)展相應的票據交易、本幣資金拆借市場，外匯交易市場，黃金、大宗商品交易市場，以及吸引全球投資者進行股票、債券投資的資本市場乃至股權市場。強大的國際金融中心需要允許計價、支付結算的國際貨幣資金自由進出，不同貨幣自由交易、可兌換，本幣自由進出，沒有外匯或資本管制，本國股票、債券市場能夠吸引全球投資者融資、籌資以及進行外匯交易、資金拆借。

五是擁有強大的金融監(jiān)管。即本國金融法治健全，在國際金融規(guī)則制定中擁有強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金融是高風險套利、投資、支付結算和資金快速進出往來的行業(yè)，資金的進出、交易自由，必須有完善的信用和監(jiān)管，否則，貨幣和交易的信譽無法建立。這意味著監(jiān)管制度、規(guī)則、語言和適用法律等必須是國際化、國際認可的，符合國際商業(yè)和金融交易習慣。一方面，這是歷史的沿革和繼承；另一方面，后崛起的金融強國必須建立起與現行的金融信譽和信用、商業(yè)習慣等相適應且具有超越其競爭力（包括低成本、高效率、更安全、非政治化等）的監(jiān)管制度和規(guī)則、信用，否則，貨幣、金融中心、金融機構的強大，難以獲得國際信任和接納。故監(jiān)管規(guī)則制定必須是國際化的，作為后起國家，要從參與、代表走向主導和引領，才能真正實現監(jiān)管的強大，助力貨幣的強大。

六是擁有強大的金融人才隊伍。金融人才隊伍強大，不僅是相對國內的強大，同時也是相對國際的強大。金融人才隊伍不能僅包含國內人才，還應該包含國際人才，否則國際化的布局和貨幣國際化無法實現。金融人才既要懂國內業(yè)務、制度和規(guī)則，更要懂國際的業(yè)務和規(guī)則，而且要能夠進行國際交流、溝通，能夠進行支付結算、金融業(yè)務的全球布局、業(yè)務拓展和市場競爭。

（二）建設金融強國的六大支撐體系

建設金融強國，必須加快構建中國特色現代金融體系。

1. 構建科學穩(wěn)健的金融調控體系

一是保持國際收支平衡，增加外匯儲備。強大的貨幣需擁有強大的貨幣信用、信譽和強大的中央銀行及其宏觀調控體制和機制。在法定紙幣作為貨幣的背景下，凡是實現金本位國家的紙幣都成了國際貨幣或儲備貨幣，而非金本位國家的貨幣則未能成為國際貨幣或儲備貨幣。美元與黃金“脫鉤”以后，金本位或金匯兌本位的紙幣成為可自由兌換貨幣——儲備貨幣，其他紙幣成為不可自由兌換貨幣——非儲備貨幣，且非儲備貨幣的國際信用、信譽尤其是匯率穩(wěn)定需要根據本國擁有的儲備貨幣數量來背書，只有擁有了充足的儲備貨幣，本幣匯率才能穩(wěn)定和升值。因此，為保障人民幣匯率穩(wěn)定，我國需要保持國際收支尤其是貿易收支順差，保持外匯儲備規(guī)模的穩(wěn)定乃至持續(xù)增加，這也是非儲備貨幣國家中央銀行宏觀調控的重要目標之一，而儲備貨幣國家則只需要用本幣直接調控即可。故相對儲備貨幣國家來說，非儲備貨幣國家的調控體系面臨的挑戰(zhàn)、難題更多。

二是區(qū)分不同發(fā)展階段的匯率政策。為了實現國際收支平衡，非儲備貨幣的大多數國家接納了貨幣貶值促進出口的理論和政策。這一理論和政策，對處于工業(yè)化進程的國家來說，具有一定的效果，但也不盡然。不少發(fā)展中國家的貨幣貶值，沒有推動工業(yè)化的實現，反而處于匯率貶值—高通貨膨脹—高利率—經濟動蕩乃至危機的循環(huán)之中。有些國家雖然匯率貶值幅度大，但隨著技術進步、質量改善、產品競爭力的提高，帶來貿易持續(xù)順差，外匯儲備增加，從而推動本幣匯率升值，使得國家經濟強大。日本、德國、中國都曾有過這樣的經歷。但觀察發(fā)現，實現了工業(yè)化或者進入工業(yè)化后期階段，在美元主導國際貨幣體系的時代，本幣再次貶值乃至大幅度貶值和波動，意味著經濟競爭力的下降，貨幣升值的信譽喪失，再次恢復貨幣信譽和信用十分困難。故在后工業(yè)化時代，需要慎重對待匯率貶值，最好能保持匯率穩(wěn)定和升值，以真正實現本幣國際化。

三是要豐富貨幣政策調控理論和工具。后工業(yè)化時代，由于經濟成熟，增速下行，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的慣性導致資金效率大大下降，也容易出現金融風險和危機，尤其是機構危機，而貨幣政策是危機的最后貸款人、救助人，沒有貨幣政策調控理論和工具的豐富和創(chuàng)新，難以適應后工業(yè)化時代的金融問題和挑戰(zhàn)。解決金融危機和機構倒閉的政策和工具不同，后果不同。大部分發(fā)展中國家往往因為不當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使得工業(yè)化進程停滯不前，乃至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儲備貨幣國家往往采取量化寬松貨幣政策來應對后工業(yè)化時代的金融危機和機構倒閉。主要表現為央行印刷貨幣購買股票（日本），購買債券和金融資產（美國和歐洲），乃至對商業(yè)銀行在央行存款實行零利率、負利率，最典型的是日本和歐洲的中央銀行。美元的量化寬松與日本、歐洲不同，其具有全球分攤作用，可以將通貨膨脹發(fā)行、資產救助發(fā)行轉化為全球的經濟發(fā)行，帶動全球大宗商品價格上漲，貿易和投資擴張，而非儲備貨幣的中央銀行貨幣擴張則不具備這個效果。故需要新的金融理論和金融工具，根據自己的國情進行設計。

2. 結構合理的金融市場體系

金融市場體系包括債券市場、貨幣市場、外匯市場、股權市場和股票交易市場。與金融強國相適應的金融市場體系需要具有如下特征：

一是金融高度開放。外國投資者高度信任我國金融市場，愿意到我國金融市場進行投資、籌資，這也意味著我國金融市場具有足夠的吸引力，能夠提供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低利率資金和高投資回報率的金融產品，而且允許資本自由進出，沒有管制和限制，能夠充分保障資金流動的安全性、及時性、可兌換性。

二是不同市場之間的資金可以隨時自由流動。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投資者的資金能夠在不同的市場之間自由進出。投資者可以在這些金融產品、投資品之間進行組合投資。

三是金融市場的交易制度和規(guī)則既要安全，又要規(guī)范、透明、開放。既能避免各種風險和市場操縱，信息披露要規(guī)范、透明、真實，又能讓境外投資者對信息的真實性、企業(yè)的信用評級、市場的監(jiān)管和透明度持以信任。這一方面需要長期不懈的宣傳與溝通，讓國際社會了解中國金融市場，另一方面需要在具體的開放和投資政策上做出規(guī)范，尤其是在信用和透明度上要讓國際社會信任。

3. 分工協(xié)作的金融機構體系

我國金融機構既包括銀行，也包括保險、信托、基金、財務公司等。銀行既有國有大行、政策性銀行，又有股份制銀行、城市商業(yè)銀行、農村商業(yè)銀行和農村金融機構以及外資機構等，可以說是門類齊全。然而，我國金融機構之間存在同質化競爭，缺乏分工協(xié)作的情況。對于金融機構發(fā)展，習近平總書記指明了方向：“國有大型金融機構做優(yōu)做強，是服務實體經濟主力軍和維護金融穩(wěn)定的壓艙石。嚴格中小金融機構準入標準和監(jiān)管要求，推動兼并重組、減量提質，立足當地開展特色化經營。政策性金融機構聚焦服務國家戰(zhàn)略，主要做商業(yè)性金融機構干不了干不好的業(yè)務。保險業(yè)發(fā)揮經濟減震器和社會穩(wěn)定器功能，發(fā)展商業(yè)養(yǎng)老、健康、科技、綠色、農業(yè)等保險，建設再保險市場，建立健全國家巨災保險保障體系”（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2024）。

金融機構不僅要在金融業(yè)務和市場開拓、深化方面進行分工協(xié)作，更重要的是在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上做好分工協(xié)作。當前，我國創(chuàng)新發(fā)展和數字化轉型，依靠單個企業(yè)無法實現供應鏈、產品鏈和技術鏈上的突破，必須有系統(tǒng)的分工、專業(yè)化協(xié)作與集成，將企業(yè)在技術、質量、工藝、性能等方面與國際社會的差距羅列出來，然后進行系統(tǒng)分工、專業(yè)化協(xié)作乃至收購、兼并、重組的集成數字化轉型和創(chuàng)新。金融機構可以給予資金方面的支持，或者某一家銀行專門支持某類行業(yè)、產品的上下游、供應鏈、產品鏈、技術鏈的技術創(chuàng)新、數字化轉型分工、專業(yè)化協(xié)作和集成，從而取得系統(tǒng)性突破。如果科技部門、教育部門、大學和研究機構、工信部和國資委做出明確的分工、專業(yè)化協(xié)作和集成，銀行直接提供資金支持，我國的原始創(chuàng)新就會有快速突破。

4. 完備有效的金融監(jiān)管體系

建設金融強國的金融監(jiān)管體系，不僅要符合國際監(jiān)管要求和標準，還要能夠引導和制定國際監(jiān)管規(guī)則，尤其是根據我國經濟、金融發(fā)展特征，制定適合國情需要的監(jiān)管制度和方法。大數據時代，在加強全面監(jiān)管，強化機構監(jiān)管、行為監(jiān)管、功能監(jiān)管、穿透式監(jiān)管、持續(xù)性監(jiān)管的同時，最好能夠實現監(jiān)管部門對金融數據的實時監(jiān)管，而且能夠利用大數據技術，對數據進行分類、重組，以及時發(fā)現問題、處理風險，從而避免事后處置風險。與此同時，應建立起可以隨時進行分析和判斷的智能軟件系統(tǒng)，從而切實提高監(jiān)管前瞻性、精準性、協(xié)同性、有效性，確保金融安全。

金融監(jiān)管要善于利用大數據和現代化技術，對銀行及企業(yè)的授信制度進行重新設計，取消或部分取消抵押、質押和擔保，實行純信用貸款，以降低企業(yè)成本，提升客戶忠誠度。如果有了一定比例的純信用貸款，對銀行的監(jiān)管制度是否可以進行改革，如核心資本的比例要求是否可以有所降低？這些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研究。監(jiān)管應該對各種無形資產（如知識產權、專利、經營權、林權、土地經營權、預期收入等）進行價值評估和預期，為銀行信貸風險防范制定操作指引，推動這些業(yè)務指導實操化。

5. 多樣化專業(yè)性的金融產品和服務體系

作為支持金融強國建設的金融產品和服務體系，不僅要滿足國際化的要求，同時也要滿足國家戰(zhàn)略發(fā)展要求，滿足金融安全要求，既要促進發(fā)展，也要保障安全，防止出現機構風險和系統(tǒng)性金融風險。對金融產品和服務創(chuàng)新要進行評估，尤其是進行數字化、智能化的大數據在線評估。對使用現代化技術、網絡技術的金融產品和服務，要保障數據安全、網絡安全、業(yè)務安全，能夠有效應對黑客沖擊和網絡侵入。

此外，金融產品和服務體系的建設，要切實解決和支持當下我國經濟轉型和重大戰(zhàn)略、重點領域、薄弱環(huán)節(jié)的資金需求，做好產品和服務設計，提供優(yōu)質的金融服務，尤其是要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保護金融、養(yǎng)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使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推動共同富裕，實現金融機構、企業(yè)、個人和國家共贏。

6. 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金融基礎設施體系

金融基礎設施是建設金融強國的實現手段，沒有金融基礎設施的強大、國際化，金融業(yè)務不可能強大，也不可能國際化。金融強國的金融基礎設施必須是國際化的，即能夠進行跨境資金流動、跨境信息傳輸，要有跨境光纜、通信系統(tǒng)，這需要得到對方國家的許可、認同，也需要兼容，同時還要保障金融基礎設施上的數據和資金安全，運行高效、可靠，這對于軟件技術和硬件設備技術均有很高的要求，更重要的是需要國家之間的合作和協(xié)同，需要相關國際法律的制定和完善、執(zhí)行等，甚至需要成立相應的國際合作機構，依照國際法或者多邊約定的法律和規(guī)則開展業(yè)務、處理糾紛。

二、建立強大的貨幣面臨的難題與有利因素

（一）建立強大貨幣面臨的難題

建設金融強國的第一重要因素是建立強大的貨幣，獲得貨幣的國際化地位。但我國在這方面面臨諸多挑戰(zhàn)。

1. 儲備貨幣國家貨幣國際化道路有著特定的歷歷條件，我國無法借鑒

英鎊率先探索了貨幣國際化的道路。英鎊憑借幣值穩(wěn)定、英鎊匯票及其清算交易、殖民地、工業(yè)化的產品技術創(chuàng)新、貿易以及英鎊結算區(qū)等，探索了英鎊國際化道路，持續(xù)了200多年。英國從1717年開始以黃金作為支付貨幣，1816年通過《金本位制度法案》，確認1盎司為3鎊17先令10.5便士，直至1870年成為世界上唯一毫不動搖的金本位國家，在20世紀成為被效法者（克拉潘，2014）。1844年《銀行特許法案》規(guī)定英格蘭銀行的銀行券（英鎊）發(fā)行權①，要求貨幣發(fā)行量不能超過其資本金。聯(lián)合王國的紙幣大體4000萬鎊，而黃金鑄幣達到4600萬鎊，12年之后，紙幣流通額有所下降，而黃金則增加了50%以上。到1887年紙幣數量增加很小，大體在200萬—300萬鎊以上，黃金則超過了1億鎊（克拉潘，2014），保障了英鎊與黃金的自由兌換。英鎊的國際化道路顯然不適合我國，可借鑒的經驗也有限。

美元與黃金的匯兌從1834年6月28日以來一直保持20.67美元兌換1盎司黃金的水平，1900年3月14日美國頒布一項條例，宣布黃金為唯一的本位貨幣。1934年1月31日，羅斯福根據《黃金儲備法案》授予的權力，將美元兌換黃金的價格調整、固定在35美元（本·斯泰爾，2014），這一水平一直維持到1971年。1935年美、英、法簽署三國貨幣協(xié)定，帶來物價、工資和產量上漲信號，引發(fā)黃金拋售。歐洲投資者們紛紛賣出黃金，到美國購買證券。工業(yè)股票指數從1936年6月的121上漲至1937年2月的152，黃金持續(xù)流向美國。1934年1月，美國黃金儲備估價為68億美元，1949年提高到245.6億美元（21682噸），占全球黃金比重從50.5%提高到74.3%（徐天新 等，1997），為美元戰(zhàn)后主導國際貨幣體系奠定了基礎。

美元探索國際化的具體做法是：不斷增加黃金儲備，提高黃金收購價格、進行新工業(yè)革命以及產品和軍品創(chuàng)新，利用一戰(zhàn)二戰(zhàn)、血緣關系上的全球化等優(yōu)勢開展全球貿易、投資，推廣美元債務，要求其他國家與美元掛鉤、自由兌換，瓦解英鎊區(qū)內的自由兌換，一戰(zhàn)和二戰(zhàn)后推行“道威斯計劃”和“馬歇爾計劃”、建立國際機構等穩(wěn)定美元地位。與黃金脫鉤后，依靠石油美元、市場交易、開放、支付結算等獲得和維持霸主地位。顯然，美元的國際化道路同樣不適合我國。

2. 紙幣時代的非儲備貨幣國際化存在理論悖論

1971年美元與黃金脫鉤后，國際經濟發(fā)展和崛起的邏輯發(fā)生了改變：即從儲備黃金轉變?yōu)閮涿涝?。儲備黃金，對于各國來說，機會、地位平等，各國紙幣相對黃金是平等的。但是，美元與黃金脫鉤以后，貿易順差和儲備貨幣的增加，都表現為美元增加，而不是黃金儲備增加。黃金增加途徑，一是各國自己開采，二是可以出售產品到任何國家，從而獲得黃金。但黃金轉化為紙幣美元以后，只能與美國交易才能獲得相應的美元儲備貨幣。由此導致紙幣劃分為可自由兌換貨幣與不可自由兌換貨幣，或者說領導貨幣與被領導貨幣。原來與黃金掛鉤的紙幣轉化為儲備貨幣，成為領導貨幣，能夠自由兌換，不與黃金掛鉤的紙幣，都是非儲備貨幣，不可自由兌換，故成為被領導貨幣。

貨幣地位的不平等，導致非儲備貨幣的匯率信用需要儲備貨幣進行背書，這是匯率機制的轉變，也是貿易發(fā)展和崛起路徑及邏輯的轉變。美聯(lián)儲在事實上成為世界各國的中央銀行，全球貿易和投資的發(fā)展、資金跨境流動的增加，依賴美元數量擴張和寬松；各國貿易順差的外匯儲備增加，依賴與美國貿易或出口的增加。2008年和2020年美元兩輪量化寬松政策，促進了此后的全球貿易、投資和跨境資金流動。在依賴美元實行貿易、經濟崛起和經濟全球化的時代，要“去美元化”而推動本幣國際化，成為悖論，使得主權貨幣國際化面臨理論和實踐的挑戰(zhàn)，更不用說美元利用其霸權和支付結算體系打擊競爭對手，中斷其國際化的交易和進程。

3. 金融財政理論是“地理大發(fā)現”以來形成的，趨向逐漸失效

目前全球的貨幣和財政政策理論及其框架是建立在市場經濟、私有產權、信用和契約、自由競爭、宏觀調控等理論基礎上的，這些理論是用來解決從農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轉變中所面臨的各種問題與危機，而一旦實現了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的國家，增長趨向低增長、不增長乃至負增長，原有的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和理論基本會失效，乃至出現財政貨幣化、低利率、零利率、負利率現象，這在已經實現工業(yè)化的國家成為趨勢，未來的日本、歐洲和美國都可能再次出現（美國好于其他發(fā)達國家，美國的創(chuàng)新會帶來增長）。而如何創(chuàng)造出一個新的金融理論、貨幣國際化理論適用于后工業(yè)化時代，可能需要漫長的探索。此外，我國作為工業(yè)化國家，有著史無前例的特征：人口規(guī)模巨大、產能巨大，超越了目前發(fā)達國家的人口，如果允許自由競爭，很多產能將超越發(fā)達國家，這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應該采取什么的財政貨幣政策、措施應對，都沒有現成的答案。這個過程將伴隨絕對產能過剩、高失業(yè)率，以及轉型升級困難，中等收入陷阱，貧富收入差距拉大，經濟進入低增長、負增長，資金效率極其低下等現象和挑戰(zhàn)。如何推進貨幣國際化，以及貨幣國際化能否解決這些問題，需要進行探索。

4. 后工業(yè)化時代，讓貨幣強大起來缺乏獨特的金融和經濟理論

當前的金融理論采用的是“地理大發(fā)現”以來的相關理論，政策運用上有所創(chuàng)新，但這些都是對過去理論和政策的修補。建設金融強國，需要探索人民幣崛起的理論和路徑，英國、美國之外的道路是什么？到底是重復過去的路徑，借鑒其中的一些經驗，還是完全創(chuàng)新？需要我們作出回答。

金融的本質是信用。信用包括個人、企業(yè)、政府信用，而國際信用更多體現在匯兌、匯率信用，法律契約信用，債務清償能力的信用。目前，我國企業(yè)外幣債務存在信用違約和政府債務等級不高等問題，與金融強國和高質量發(fā)展要求差距較大。貨幣的國際信用需要國際化的支付結算體系和機構布局支持，更重要的是紙幣貨幣的國際化需要一種依靠和標準，過去是黃金，現在是美元。這種背景下，貨幣國際化需要新理論。

（二）我國建立強大貨幣的有利因素

1. 經濟發(fā)展基礎強大

2022年，我國經濟規(guī)模達到17.96萬億美元，占全球經濟比重的17.81%，排名世界第二；美國經濟規(guī)模全球第一，為25.44萬億美元，占全球經濟比重的25.22%。而就貨物貿易來說，我國是世界第一，海外直接投資以及吸引外商直接投資方面，在發(fā)展中國家位居第一，故建設金融強國具有一定的經濟基礎。

我國已經基本實現了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未來將走向現代化，且已經制定了到2035年建成科技強國，到2050年建設成為現代化強國的目標，這必然要求和推動金融強國建設。從國際貿易和投資來看，過去30年全球每十年增加8.1億—8.4億人，未來三四十年全球將繼續(xù)增加20億—25億人，這些人口的增加不在發(fā)達國家和中國，而是其他國家，這對我國國際貿易和投資都會有巨大的需求，也有利于建立強大的貨幣。

2. 具備相應的金融基礎

人民幣已經于2015年加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SDR，全球已有80多個境外央行或貨幣當局將人民幣納入外匯儲備。

我國于2015年10月就建立了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tǒng)（CIPS），截至2023年11月，CIPS共有參與者1482家，其中直接參與者129家，間接參與者1353家，實際可覆蓋全球182個國家和地區(qū)的4400余家法人銀行機構①，這為人民幣國際化和建立強大的貨幣奠定了基礎。

2022年以來，中國人民銀行將與香港金融管理局的本幣互換協(xié)議升級為常備互換安排，與沙特阿拉伯中央銀行簽署本幣互換協(xié)議，與印度尼西亞銀行、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歐洲中央銀行、阿聯(lián)酋中央銀行等央行或貨幣當局續(xù)簽本幣互換協(xié)議。目前有效雙邊本幣互換協(xié)議共31份，基本覆蓋了全球六大洲重點地區(qū)的主要經濟體，互換協(xié)議總規(guī)模合計約4.16萬億元人民幣②。2023年末，境外央行或貨幣當局實際使用人民幣互換資金余額為1149億元人民幣，實際使用余額占雙邊本幣互換簽約總規(guī)模不到3%。這為央行推動商業(yè)銀行的主權貨幣計價、支付、結算提供了一種流動性機制。

3. 科技創(chuàng)新不斷發(fā)展，有力支持了貨幣地位提高

強大的貨幣以及貨幣信譽的確立，科技創(chuàng)新尤其是大批量的產品領先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因為只有領先乃至獨有，他國才能有購買需求，才可能實行人民幣國際化，即要求對方以人民幣支付。目前，我國在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方面也取得了可喜成就：基礎前沿研究實現新突破，在量子科技、生命科學、物質科學、空間科學等領域取得一批重大原創(chuàng)成果，微分幾何學兩大核心猜想被成功證明，化學小分子誘導人體細胞實現重編程，二氧化碳人工合成淀粉實現“技術造物”；戰(zhàn)略高技術領域迎來新跨越：“嫦娥”攬月、“天和”駐空、“天問”探火、“地殼一號”挺進地球深處，“奮斗者”號探秘萬米深海，全球首座第四代核電站商運投產……第一顆6G衛(wèi)星發(fā)射成功，北斗導航提供全球精準服務，國產大飛機實現商飛，高鐵技術樹起國際標桿，新能源汽車為全球汽車產業(yè)增添新動力③。不僅如此，我國在家電、電氣設備、挖掘機、風電、太陽能、核能等制造業(yè)領域產品占據世界市場主要份額。同時，在前沿和先進技術的原始創(chuàng)新方面，我國雖然不及發(fā)達國家，但在先進技術產品制造和規(guī)?；?、商業(yè)化生產以及相應的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我國具有獨到的制造優(yōu)勢，且具有絕對的性價比優(yōu)勢。這些有利因素，一旦時機成熟，是可以試行人民幣計價、支付、結算，并推動人民幣債權債務發(fā)展，有利于推動人民幣國際化。

4. 不少國家對美元有恐懼感和厭惡感

21世紀以來，美國頻繁使用SWIFT系統(tǒng)對有關國家、經濟實體和個人進行制裁，甚至將銀行剔除出該系統(tǒng)，從而阻礙了這些國家的貿易和經濟發(fā)展。目前，俄羅斯、朝鮮、伊朗、委內瑞拉等諸多國家都是美國金融制裁的對象，而作為實體被美國實行經濟和金融制裁的則包括很多國家。美國利用金融支付結算體系進行金融制裁，必然促使其他國家研究和開發(fā)自己的跨境支付結算體系。歐洲一直試圖擺脫美國的金融控制，建立自己的支付結算體系，中國、印度、俄羅斯以及亞洲一些國家也試圖建立自己的或雙邊的支付結算體系，或者以主權貨幣進行計價、支付、結算。一旦有多個國家用主權貨幣支付結算，美元資金就會回流美國，帶來通貨膨脹高企，美國股市就會面臨資產價格暴跌壓力。

如果世界多個國家聯(lián)合起來，探索創(chuàng)建多個跨境支付結算體系，進行競爭，就會打破美國獨家壟斷局面，推進多極貨幣國際化。

三、以強大的貨幣推動金融

強國建設的著力點

本幣能夠跨境履行貨幣職能，是貨幣強大的根本標志，是金融強國的關鍵所在，也是避免國際金融危機沖擊的最有效手段。

（一）樹立貨幣的信用和信譽

1. 保持物價穩(wěn)定，無惡性通貨膨脹

本幣與主要儲備貨幣在國際競爭中表現強大，能夠抗擊外部金融市場的沖擊，表明國家金融強大。經驗表明，能夠實現金融強大的首要特征是本幣幣值穩(wěn)定：對內物價穩(wěn)定，對外匯率穩(wěn)定乃至升值，可以自由兌換（金融市場、貨幣市場對外開放），金融資產成為國際社會的需求和投資標的。幣值不穩(wěn)定尤其是劇烈波動的國家，不可能成為國際金融強國，而且很容易衰落。英鎊、美元的經驗表明，強大貨幣信譽、信用需要用數十年乃至百年幣值穩(wěn)定才能樹立起來，而貨幣信譽、信用的喪失可能是瞬間之事：即對外貶值，對內通貨膨脹，對外債務違約或國家背負沉重的對外債務。

日元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期一直處于升值階段，提升了日元國際地位，日本經濟占美國經濟比重在1994和1995年達到68%和72%，但此后日元貶值，亞洲金融危機期間更是大幅度貶值。雖然其在2010—2012年間再次升值至76日元兌換1美元水平，但后來再次出現匯率大幅度波動和貶值等問題，很多企業(yè)不愿意使用日元計價和支付結算，日元喪失了其國際貨幣地位，在國際貿易結算和儲備貨幣中的占比逐漸弱化，金融強國無從實現。

人民幣要走向強大，必須保持人民幣匯率的持久穩(wěn)定乃至升值，不能貶值。貶值會導致國家經濟實力等比例下降，貨幣信譽丟失，貨幣國際化目標延期。目前，應采取人民幣盯住美元的策略，讓人民幣保持穩(wěn)定，獲得國際信譽。

2. 穩(wěn)步推進資本賬戶開放

我國已經實現了經常賬戶項下的可兌換，資金流動沒有限制。資本賬戶項下，目前尚未完全可兌換。資本賬戶項下，對于儲備貨幣，在控制總額或者余額的前提下，允許企業(yè)、機構和銀行賬戶的資金自由進出，且任何時點不得超過控制的余額或總額，這樣就可以有效控制風險；而對于非儲備貨幣等主權貨幣，可以采取對等開放的原則，允許資金自由進出。

對于人民幣資金，則采取完全可以自由進出的政策，因為人民幣資金的進出，不會帶來風險?？梢栽试S境外機構在境內直接開設人民幣賬戶，享受人民幣國民待遇，這樣離岸人民幣匯率業(yè)務就會消失，人民幣的匯率價格統(tǒng)一，有利于國內匯率主導國際市場的人民幣匯率。

（二）構建雙多邊支付結算體系

1. 以市場化、國際化為導向，建立雙邊、多邊支付結算體系

主權貨幣國家都建立了自己的支付結算體系，對各國央行來說，并不陌生。最簡單快捷的途徑就是把兩國央行的支付結算體系聯(lián)網，按照市場匯價，進行跨境交易、支付、結算和資金流通。但央行支付結算體系屬于政府，一個國家的政府部門掌握另一個國家企業(yè)的所有跨境支付結算數據，存在相關風險。因此，只有市場化的支付結算體系，才能讓跨境交易、支付、結算和資本流動放心，而這一點SWIFT系統(tǒng)是有優(yōu)勢的。要與SWIFT系統(tǒng)競爭，就必須建立市場化、國際化的主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

市場化的主權貨幣交易及支付結算體系，必須是國際化的組織和機構，不能以單個國家為主導，即使主導，也應該適用國際法律、國際規(guī)則，該組織機構要建立起獨立的自律制度和機制，以解決主權貨幣國家的國際金融安全問題和主權貨幣的國際化問題。

2.“先周邊，后國際”，逐步擴大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

如何構建市場化多幣種主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首先，可以考慮與周邊國家合作構建跨境支付結算體系。周邊國家已經在使用人民幣支付結算，甚至將人民幣作為外匯儲備，已經習慣運用雙邊本幣進行貿易支付結算，只是沒有建立正式的雙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從周邊國家推動，比較容易成功。其次，可以采用先雙邊后多邊的方式進行。即先在兩國之間建立兩個幣種的跨境支付結算體系，以雙邊貨幣計價、支付、結算，積累經驗后，擴展到第三方，或者更多國家協(xié)商談判。必要時，可以采取固定匯率制度，確保匯率信用。條件成熟，則按照浮動匯率進行支付計算。當然，也可以在開始階段，聯(lián)合多個國家，建立國際化、市場化、多幣種主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再次，將主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逐漸擴大到“一帶一路”國家和自愿參與的國家，讓更多貨幣參與進來。

需要指出的是，市場化、國際化、多幣種主權貨幣結算體系的建立和完善是一個長期過程，需要不斷積累經驗，發(fā)現問題，完善體制和機制。

3. 充分利用現有主權貨幣交易和支付結算體系基礎設施

市場化、多幣種支付結算體系不能從零開始，最好利用好現有的貨幣交易和支付結算基礎設施。一要利用好各國外匯交易中心機制。鑒于中國外匯交易中心的非儲備貨幣幣種不斷擴大，人民幣與非儲備貨幣的交易規(guī)模也持續(xù)擴大，可以建立起獨立的主權貨幣交易、資金拆借市場，讓雙邊、多邊幣種直接交易、拆借，服務于企業(yè)需求。亞洲經濟、貿易大國也建立了各自的外匯交易市場，而且也是多幣種外匯交易。只要相互之間進行合作，就可以建立起主權貨幣跨境支付結算體系，而不需要用儲備貨幣支付結算。二要利用好各國大宗商品交易系統(tǒng)。中國的大宗商品交易量占據全球需求的主導地位，石油、鐵礦石、有色金屬、糧食等國內實行人民幣計價和報價。一些國家內部也有自己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場，以本幣報價交易。跨境支付結算系統(tǒng)能夠與各國大宗商品交易系統(tǒng)連接，接受雙邊商品、服務的報價、計價支付結算，多幣種的跨境支付結算體系自然就生成了。三是為方便業(yè)務開展，可以讓本國外幣交易市場、本幣資金拆借市場對雙邊國際業(yè)務銀行開放，吸納其直接作為會員，在銀行之間相互授信，銀行可以對企業(yè)進行主權貨幣的業(yè)務授信，如此，主權貨幣的計價、支付、結算業(yè)務就會迅速增長和發(fā)展，進而由雙邊逐漸擴大到多邊。

4. 發(fā)揮各國央行跨境支付結算系統(tǒng)作用，推動跨境支付體系市場化改造

我國建立了人民幣跨境支付結算體系，但僅為單一幣種，如果將人民幣支付結算系統(tǒng)擴大到多幣種，操作上比單一貨幣復雜，但就現代計算機技術來說，建立多幣種交易、支付結算體系不是難題，如俄羅斯建立了盧布跨境支付結算體系。

各國央行建立的單一貨幣跨境支付結算系統(tǒng)，要成為被全球接受的跨境支付結算體系，時間過程會很長，這是因為單一貨幣的跨境支付結算體系存在很多缺陷，尤其是流動性處置困難。故可以考慮對各國央行的跨境支付系統(tǒng)進行市場化改造，即央行只是該系統(tǒng)的股東，占有部分份額，主要份額由從事國際跨境業(yè)務的境內外商業(yè)銀行、企業(yè)持有。這些系統(tǒng)合作，成立國際組織和機構，適用國際法律，實行會員制，經過談判協(xié)商，接納多幣種貨幣支付結算，并建立相應的主權貨幣交易中心、資金拆借中心，以隨時獲得、處置流動性。只有多幣種的跨境支付結算體系才能體現貨幣地位的平等，體現主權貨幣跨境履行職能的地位，單一貨幣體系由于不平等、不對等，在流動性和市場投資、國際地位上存在很多障礙。

當然，如果可能，我國可以率先對人民幣跨境支付結算體系進行市場化、國際化改造，以爭取主動，吸納更多貨幣參與。

（三）積極推進和支持多幣種市場化主權貨幣支付結算體系建設

1. 向國際社會宣傳各國主權貨幣平等

要以金融理論視角，宣傳各國貨幣地位是平等的，不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而是有無信用的關系，而信用是建立在貨幣供應量控制、物價和匯率穩(wěn)定、經濟增長可持續(xù)和政局穩(wěn)定、國際收支平衡等基礎上的，各國只要達到相關條件，貨幣就可以跨境履行職能。由此，可以推動主權貨幣在周邊國家以及雙邊之間進行貿易和資金融通，使得主權貨幣在一定范圍和一定時期內成為硬通貨。

2. 倡導國際社會以本幣出資壯大和發(fā)展區(qū)域性國際銀行

各區(qū)域都有國際性開發(fā)銀行，但這些都是以美元出資的，規(guī)模難以做大，也難以滿足開發(fā)性資金的需求。但如果改為以本幣出資，融資和擔保也以本幣進行，規(guī)模就可以做大，也可以避免匯兌風險?？梢栽趤喭缎?、金磚銀行先行試點，以成員國本幣出資，將其注冊資本擴大10—20倍。

3. 建立主權貨幣跨境支付、結算、融資和金融交易的會員制度

主權貨幣的跨境交易，需要建立起國家之間銀行、企業(yè)的會員制度和管理制度，以擴大主權貨幣的運用，開展主權貨幣的競爭，使各國更加注重本幣和經濟、金融的信用建設，從而使得主權貨幣能夠勝任跨境職能。

4. 考慮建立亞洲主權貨幣交易中心

將中國外匯交易中心的非儲備貨幣交易分拆出來，可單獨建立亞洲主權貨幣交易、拆借、授信中心，不僅能吸收國內外資銀行和企業(yè)會員，可以吸納國際法人會員，或者在上海、深圳建立亞洲國家貨幣交易、資金拆借、授信中心，在亞洲國家之間推動主權貨幣國際化。當然，也可以聯(lián)合亞洲多個國家，建立亞洲主權貨幣交易、拆借、授信中心。

（四）將我國打造成為國際投資重要目的地

強大的貨幣，不僅需要國際貿易、投資支持，更重要的是需要融資和投資支持，本幣能夠成為國際社會的融資貨幣、投資貨幣，必須建立相應開放的金融市場。

1. 資本市場必須成為真正值得投資的市場，而不是套利市場

美國股市能夠一直持續(xù)上漲，并保持相對穩(wěn)定，原因在于：一方面其屬于全球投資，另一方面是美國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活力強大，更重要的在于上市企業(yè)為優(yōu)質企業(yè)，上市和退市企業(yè)相對平衡，深得投資者信任。我國經濟正從工業(yè)化走向現代化，前景光明，值得投資，但是股指卻上漲較慢，關鍵是退市企業(yè)和入市企業(yè)數量之間缺乏平衡，資本市場成為所謂的企業(yè)籌集資金市場。要解決這一問題，應將沒有利潤回報投資者的企業(yè)清除出市場，或者要求企業(yè)以股權作為分紅。要讓資本市場真正具有吸引力，而不是成為投機市場，必須讓市場留下的是真正的優(yōu)質企業(yè)，值得投資者信任的企業(yè)。

2. 構建有效的信用制度

雖然我國信用制度有了較大完善，但是與成熟工業(yè)化國家比較，企業(yè)信用制度依然漏洞很多，數據造假、財務造假、業(yè)績造假現象屢見不鮮，而對失信的處罰則偏輕。正因為信用不足，國家的整體信用等級評價不高，企業(yè)信用相應也比較低。因此，需要完善信用制度建設，增加信息披露透明度，對信用違約、虛假等予以重罰，讓企業(yè)、個人不敢造假、行騙。一處、一事失信，處處受罰，乃至進入黑名單，終身受罰，并建立起便利社會的聯(lián)網查詢系統(tǒng)。沒有企業(yè)信用制度的完善，難以建立強大的貨幣，進而樹立人民幣的國際信用地位。

信用，不僅僅是企業(yè)、個人的，政府也是如此。政府要做示范，處罰、攤派、司法等要規(guī)范、公開、透明。政府債務要堅守信用，違約破產，要追究責任。不然，很難建立起高等級人民幣國際信用。

（五）大力推進人民幣國際債權、債務業(yè)務

大力推進人民幣國際債權、債務業(yè)務，是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建立強大人民幣信用的必由之路。美國在1922年就向英國提出美元作為自由結算貨幣，但英國不同意。即使建立了布雷頓森林體系，英鎊依然占據國際貿易支付結算的80%以上，因為當時的國際貿易很大部分是在英鎊體系下的貿易。1947年允許在英鎊區(qū)進行美元與英鎊的自由兌換后，英鎊的霸主地位才真正被美元替代。而在一戰(zhàn)、二戰(zhàn)期間及戰(zhàn)后，美國一直推動美元債權業(yè)務，大力推進美元海外直接投資，借美元債給交戰(zhàn)雙方，戰(zhàn)后推動經濟復蘇計劃，其實都是推廣美元，替代英鎊，以債權債務關系擴大美元國際地位和使用范圍。正因為美國有著美元債權債務國際化的經驗，美國對“一帶一路”的人民幣債權債務特別關心乃至抹黑，擔心人民幣替代美元。

戰(zhàn)爭期間和戰(zhàn)后的美元債務基本都是數十年，沒有短期債務。這些長期債務，使得英國一戰(zhàn)后財政三分之一的開支用于支付美元利息和本金。二戰(zhàn)后，英國借用美國債務，于2007年才將本金利息全部清償完畢，然而也使得英國衰落。過于短期化的債務，會給對方帶來資金壓力。將來發(fā)展人民幣國際債權債務業(yè)務，應該長期化，可以是30—50年。這類似于中國農村的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時間越長，預期越穩(wěn)定，越有利于債務人的發(fā)展，可以促進當地經濟增長、就業(yè)增加和收入提高，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共同繁榮推動全球經濟增長，推動人民幣國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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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tablishing a Strong Currency： Conditions and Measures

Chen Bingcai

〔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National Academy of Governance）， Beijing 100875〕

Abstract： Having a strong currency is the primary and key financial element for building a financially strong country. Currently， China’s endeavor to establish a strong currency enjoys favorable conditions such as robust economic development， corresponding financial foundations， and the continuous enhancement of its currency status. Nevertheless， we also face numerous challenges， including the unsuitability of reserve currency nations’ currency internationalization paths for China， the theoretical paradox of non-reserve currency internationalization in the paper money era， and the lack of unique financial and economic theories to strengthen currencies in the post-industrial era. It is recommended to take measures such as establishing the credit and reputation of the currency， constructing a bilateral and multilateral payment and settlement system， actively promoting and suppor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multi-currency market-based sovereign currency payment and settlement system， making China an important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destination， and vigorously promoting international Renminbi （RMB） debt and credit business， to build a strong currency， thereby better facilita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financially strong country.

Key words： Strong Currency; Currency Substitution; Exchange Rate Appreciation; Cross-border Performance of Currency Functions; Payment and Settlement System

（收稿日期：2024-07-05" "責任編輯：羅建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