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滿
藜 藿
也許歡迎的姿勢交給了風,山被吹倒
河被纏繞,夢就托付給了田野
像你的微笑,也許就因為一朵花開
今日小滿,允許空缺,允許錯失
允許糾正態(tài)度、語言和字體
以歡迎的手臂向他人展現(xiàn)
瘦弱的骨頭,倔強的胸膛,以及
埋在春天的種子正好成熟
像我朝金色的麥浪跪拜
迎接太陽、顆粒、汗水,回到糧倉
像現(xiàn)在茁壯的孩子,我愿意交給
祖國,如麥穗收割的大地
隱 約
科 夫
校園后山的更遠處
另一座石山露出脊背,橫亙超拔的氣質(zhì)
它就是靈山!遙遠又并不遙遠
我聽見有人說:下次去靈山玩!
我知道,許多人在心里說著同樣的話
想將一處不凡的風景搬進命運
包括它的日出日落、飛流直下和云霧繚繞
但在他們的面前
還有一座或數(shù)座其他的山,村莊、城市和曠野
攔在路上。若干年后
或許一輩子,注定只有一部分人登上它
沒有抵達的人,神奇的靈山
永遠只是一個不清晰、不完整的樣子
生命中,很多事物始終都隱隱約約
觸摸不了,卻又不能缺少
心中的靈山,到與不到
其實已沒有區(qū)別
致葉子(外一首)
徐泰屏
面對季節(jié)之樹,葉子
榮枯著歲去歲來的思想
把寒冷的日子交給太陽醫(yī)治
四季的炎涼深入內(nèi)心
作為草木,我站在季節(jié)的另一個緯度
和你一起接受風霜雨雪的擁抱
所有的面對,都是不能拒絕的簡單生活
葉子,你天下無雙的模樣
是所有鋪張舒展的疲憊,是一個人
學會接受的精彩表演
像一面,被東風西風南風北風
肆意撕扯的旗幟
對于冷冷熱熱的適應,是我
用全部寂寞走近你的唯一原因
塵世歲月
誠惶誠恐地,推敲著
每一扇日子的門扉
歲來歲去。在太陽下
用重復的美麗
詮釋時間滴答的道理
——濤聲依舊
我向蒼天泣訴曾經(jīng)的歲月
祖輩的諺語字字爍金
照耀塵世歲月。日日夜夜
用心撫摸一眼眼冷暖的目光
無字的碑石,緘默了許多千年的奢望
——不關風月
用一湖死水漂洗熱烈的夢想
一束素瓣掩香之花因我開放
瑪納斯印象
文 木
五月的你
在表里如一的綠茵上
展現(xiàn)出我們心情的雀躍激動
你厚重悠遠的魂魄
和發(fā)軔于遠古的結實的美譽
經(jīng)由蛙鼓和翠鳴的提煉
甜度,刻進了我們的耳目
用你的日子浸浴
自脈管款款而流的瑪河
誘開了我們體內(nèi)最清的情愫
傾聽金鳳凰的身世
我們賠了輕飄的語言卻賺足了福氣
然后醞釀詩歌要用的字句
好好存放在
專門珍藏意象的碧玉里
也就是思緒開始在腦海
漣漪的時候
一座婚姻甜美的果園
將掛果的喜悅伸進我們的喉嚨
一顆笑開嘴的石榴
從大紅的剪紙上突然躍起了
抱緊的幸福
其后,就是從水體飛出的鷗鳥
柔柔羽翼
靜止住全部眼睛的游弋
綠出絕美的百里畫廊
鮮活著瑪納斯
沾滿汗水的腳印,濃郁甘苦的鄉(xiāng)愁
塞人的馬背,彈唱的氈房
應和著天山山脈的白雪
脫胎換骨的笑聲
我們把回望的欲念
留在了瑪納斯閑不住的掌心
把發(fā)生在骨頭里的陶醉
由民俗煙火帶入地氣纏綿的夢
歸 鄉(xiāng)(外一首)
王倆合
“打擾”與“被打擾”,思緒如同過街老鼠
誰也沒有打電話,誰也都沒有問候
頭發(fā)蓬亂,發(fā)際上移
如同蒿草站得筆直,將這日子過成兩點一線
大包的來,大包大包的去
多少年來,墳冢依然沒有做出讓步
不會贊美名字、骨骼、靈魂
爺爺記得,父親記得,我也將記得
不遠了
世間看得更清晰了
思念成疾,路途變得更加狹窄
大風吹得更寬廣
雨 夜
這個夜晚注定是無眠的
正如想起生與死
雨一直泣泣不停
每一滴浸透我的軀體
每一滴都如烈火深深烙進靈魂
爺爺是位醫(yī)生,又是農(nóng)民
而父親一直堅守著最初的信仰
對于歲月,他們比門前大山更憨厚
每一次痛的經(jīng)歷
我都喝下比黃連更苦的人生
去年的麥子割了一茬又一茬
今年,別人家的又綠了
大山荒了
到處野草叢生
以后,注定鐵犁生銹
祖輩的墓堆越來越多
越來越熟悉
新生的面孔總是陌生而又遙遠
終有一天,我沾滿鮮血的軀體將化成白骨
與之碰撞
成長的視野(外一首)
永 霞
在西北鄯善邊地,我成長的村莊
我常常想起那些夜色中的木卡姆樂曲
敲響在空中,互相碰撞
我的耳朵聆聽著風的喧囂
不抱怨,雨水又一次打濕墻頭
我曾穿衣下炕,出門左拐,深入世界
不抱怨,羊糞的騷味被提取至空氣
我曾多次在陽光未升起前重述自身
有時,我懷念骨頭,空虛的生命
我踏著干草,碾軋著消失掉的時光
有時,我扒開土地,塞種子進去
我相信無限,凝望著夏日傍晚的余暉
有時,我跪在后山幻想數(shù)十年后的模樣
我的無名鄉(xiāng)親終將被人們遺忘
一口井,像一只眼睛,打量著我
若有若無的光澤,我告辭的時候它逐漸干涸
有時,若我起得很早,影子會被拉得很長
我戴上帽子,一腳踢開石頭
如同鏵一樣犁開土地,拖著一條長尾的緊繃
母親的影子
兒時,為了讓黃昏將我擁入懷里
我爬上后院的桑樹
與桑葉一起顫抖
黃昏一直神秘地沉默不語
一直神秘地思想
于是我將沉默交給了不語的黃昏
而我,幼稚的沉默
隨母親,在清貧而富足的鍋里沸騰
母親走出父親的葡萄園
在她朦朧影子的重力下
這一切不能代表什么……
母親沉默不語
使我陷入了痛苦
而如今,我在學習像母親一樣
溫暖的沉默……
一粒種子
舍 予
一粒種子落下,
一片綠色就可以期待了。
如果是薔薇,
十四天左右發(fā)芽,
二十天左右定根。
花期半年,
花開種子即可成熟。
如果是小麥,
五到七天出芽,
兩個多月抽穗。
短暫的開花期后,
是長達一個月的結實期。
如果是野蘋果樹,
十來天破芽成苗,
一年左右開花。
在野外經(jīng)風吹雨打,
五到六年才會結果。
也許所費時間各不相同,
但結局都殊途同歸:
從芽到葉,從葉到花,
從花再到果實。
于是,從一粒種子又回到了一粒種子。
小小的一粒種子,
里面卻刻滿了枝干和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