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文

2021年6月18日，影片《守島人》在全國上映，根據真人、真事創(chuàng)作的影片講述了王繼才夫婦以孤島為家，堅守在祖國海疆三十多年的感人故事?！妒貚u人》重現(xiàn)了王繼才、王仕花夫婦守島工作、生活的片段以及閃光的瞬間，多維度展示了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完美表現(xiàn)了“守島就是守國”的家國情懷，傳遞了新時代的核心價值觀?！妒貚u人》便立即引起轟動，首日便以貓眼9.4分、豆瓣7.4分的高分，刷新了中國內地暑期檔傳記片單日票房紀錄等4項紀錄，取得了同檔期口碑第一的佳績。影片上映26天票房過億元，最終定格在1.38億元的票房。2021年12月底，電影《守島人》以獨樹一幟的敘事結構和現(xiàn)實主義電影藝術的手法，以時間發(fā)展為影片的整體脈絡，將守島故事娓娓道來，讓人感同身受。在金雞獎的評選過程當中，評委們一致認為，該片嫻熟地運用了十分精準的鏡頭語言和富有張力的敘事手法，將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完美結合，唱響了一部“平民英雄”史詩，影片《守島人》榮獲中國電影最高獎項金雞獎的“最佳故事片獎”。評委認為，《守島人》在主旋律英模人物的表現(xiàn)上有獨辟蹊徑的開創(chuàng)：“以平民視角重構英雄的來路，以生活化的人物塑造方式還原真實英雄，以平凡的生活細節(jié)疊加出不平凡的英雄業(yè)績，帶給觀眾心靈上的沖擊和震撼，生動詮釋了電影的‘人民性’題旨?！彪娪啊妒貚u人》取材于真實新聞人物，通過商業(yè)電影的多種藝術手法，在人物塑造、敘事策略和影像審美等方面獨樹一幟，鮮活地塑造了人物形象，精彩地展示了人物性格，呈現(xiàn)了全新的文化特質，讓作品有了很好的藝術性和審美愉悅，取得了觀眾的認同和共鳴，獨辟蹊徑地傳播了守島人精神，實現(xiàn)了主旋律、口碑的雙豐收。《守島人》的成功，給我們帶來了什么啟示？

首先，采取平民視角來重構英雄。傳播核心價值觀是主旋律電影的一項重要使命。不過，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受眾審美心理發(fā)生深刻的變化，傳統(tǒng)主旋律英模題材電影的人物形象、有距離的“超我”不再被人們接受。電影《守島人》突破傳統(tǒng)主旋律題材電影英模須“高大全”的思維模式，不刻意賦予主角“英雄光環(huán)”，廣泛地采取民間立場、平民色彩、個性化敘事，結合人性的內容、生命的內容來重構英雄人物，生動地、鮮活地展示了人物愛國情懷與現(xiàn)實之間矛盾沖突，讓人感同身受。用平民平視視角的鏡頭語言，正視現(xiàn)實生活的矛盾和碰撞，《守島人》讓觀眾看到王繼才并非十全十美的神明英雄，而是一個血肉豐滿的人。王繼才最初上島是想要向爸爸證明自己不是孬種，這才自告奮勇上島守住十天、半個月。王繼才也因人武部王長杰部長沒有按時派人來接班而滿腹牢騷。然而，在守島過程當中，王繼才逐步明白了確?！罢；稹遍L明、打擊走私犯、搶救遇險漁民、國旗天天升起的重要意義，最終升華到“只要組織信任我一天，我就一天不離島，信任我一輩子，我就一輩子不離島”，進而把自己的人生融入“守島”事業(yè)當中。王繼才從被動的短暫守島到主動一生守島的靈魂升華，電影藝術表現(xiàn)得環(huán)環(huán)入扣、自然而然。對普通人日常生活和樸素情感的真實再現(xiàn)，讓主人公更加堅毅和厚實，讓觀眾更加理解王繼才“守島就是守國”的信仰和堅守。一名時代楷模被影片還原成講人話、辦實事的尋常百姓。塑造出的人物有人間煙火氣息，容易與觀眾達成內心的共鳴，因而有了非常高的貼近性和觀賞性。偷偷瞞著妻子，年輕的王繼才接受了“守島”任務。妻子王仕花得知實情之后，原本指望有人及時換班，經過內心沖突，最終選擇“你守一天，就讓我陪你一天”。王仕花辭職上島、島上生娃，從最初的心疼滿身傷痕的丈夫，到兩口子饒有趣味地“斗地主”；從生疏地揮舞著國旗，到“花，你揮旗的樣子比我好看”……一組組畫面都生動有趣、感人肺腑。盡管影片中沒有傳統(tǒng)英雄人物的豪言與壯語，但是，《守島人》獨辟蹊徑地用一組普通的數字表達了守島人精神：駐守32年，11680個日夜，189本日志。影片完全顛覆了主旋律英模題材電影的傳統(tǒng)套路，采用了極其寫實的藝術手法再現(xiàn)了一個平民英雄，展示了平凡中的不平凡，為主旋律題材的電影打造了全新的樣板。《守島人》中，“高大上”的時代楷模有煙火氣，又有人情味，不僅雅俗共賞，同時也給人一個可以“臨摹”的標桿；成功地實現(xiàn)了核心價值觀的引領：腳踏實地，持之以恒，每一個平凡都將通往最終的不平凡！

其次，對生活化的人物塑造與敘事方式的描寫。傳統(tǒng)的主旋律英模人物塑造容易出現(xiàn)“扁平人物”“假大空”現(xiàn)象，敘事方式也常常符號化、概念化、教條化，觀眾對劇中人難以認同，也難以實現(xiàn)共鳴，價值觀的傳播實際效果不理想?！妒貚u人》生活化的人物塑造，讓電影人物活靈活現(xiàn)，像是鄰里家常，符合生活的維度，契合觀眾的審美需求。影片用生活中的生動細節(jié)，用尋常人家熟悉的事件，展示了王繼才、王仕花令人震撼的內心沖突；既有現(xiàn)實主義人生，更有浪漫主義情懷。水桶洗澡的兩場戲，催人淚下，感人至深。王仕花替丈夫理發(fā)，坐擁女兒入懷，畫面溫馨，人間溫情如涓涓細流般呈現(xiàn)?！坝暌巩a子”“繼才回家”“小寶打工”幾場戲的畫面都拍得凝練節(jié)制，讓人淚流滿面。片中的三條小狗、父親給女兒做的貝殼項鏈、臺風中一次次揮舞著五星紅旗……靈光閃現(xiàn)的瞬間都落在關鍵節(jié)點上，讓人潸然淚下。看不著電視，王繼才、王仕花就在廣播聲中各自扮演中國運動員；看不到央視春晚，兩口子就自辦“春晚”?！妒貚u人》將在孤寂的海島生活中苦中作樂的小兩口刻畫得惟妙惟肖，勾勒出符合年輕一代的審美模樣。父親去世的錯過、新生命的誕生、與走私團伙的搏斗，一個個溫暖又辛酸的時光，編織成了“他守島，我守他”的愛情故事?！澳闶貚u，我守你”真實、生動、鮮活的語言，被廣大年輕影迷視作“最美的愛情宣言”?！妒貚u人》找到了更加生活化、真實化、人性化的敘事方法，鮮活了人物，貼近了生活，將煙火氣、人性、精神融為一體。寫實的鏡頭、樸實的口吻，在講述著富有人情味的故事的同時，又用細膩的生活情節(jié)打動人，給人以思考和啟迪，傳遞著守島人的精神氣息。

再次，成功在于對孤島的現(xiàn)實主義審美影像的聚焦。電影聚焦海島景象，將自然環(huán)境、風土人情納入其中，人物在環(huán)境中穿行，外部自然環(huán)境的渲染和主人公的內在的情感表達完美結合，實現(xiàn)了意向契合如一的藝術效應。島上生活所面臨的險峻自然環(huán)境，與內陸的平靜、溫馨形成強烈的對比，給觀眾帶來全新的審美體驗，彰顯了電影獨具魅力的影像審美內涵。電影《守島人》的開場影像：1986 年，臺風“白鹿”瘋狂肆虐。在內陸的集市上，個體商販忙亂地收拾著攤鋪；在暴風驟雨中，行人慌不擇路地飛奔……這時候，孤獨的小島上，王繼才懷抱著兩只狗，身后還緊隨著一只狗，艱難地行走在濕滑陡峭的礁巖上。匆匆返回島上住所，搖搖欲墜的舊屋壓根無法遮風避雨，臺風將房門掀開，潮水涌入。這時候，王繼才發(fā)現(xiàn)“眨火”熄滅了，狂奔出去試圖維修。稍有喘息之機后，王繼才就著屋內微弱的燈光，開始書寫守島日志。墻上密密麻麻的“正”字，暗示主人公在這座孤島上已經堅守一個多月了，他急切盼望著早日離島回家……外部，王繼才要與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抗爭；內心，他又要承受著孤寂的折磨。電影充分展示了主人公的堅韌與頑強，傳遞著堅守平凡、拼搏奮斗的點點滴滴。《守島人》的外景拍攝歷時整整四個月，90%以上鏡頭都是實拍。臺風、巨浪、暴雨等自然場景，極具沖擊力、感染力。野草叢生、蛇蟲鼠蟻、煤油燈等畫面，把典型環(huán)境再現(xiàn)在銀幕上，其間蘊含的精神，讓人心領神會。在小島上，即便無人觀禮，王繼才依然每天堅持升國旗、唱國歌，為迷航的漁民指引方向。迎風飄揚的國旗、永不熄滅的“?；稹?、密密麻麻的守島日志，導演在影像中提煉出這部電影最樸素的價值觀。島上的墳冢、大黃及其后代述說著守島的寂寥，蟹籠、泥鰍展示著飲水的困難和物資的極度匱乏，熱騰騰的餃子傳遞著母子情深。影片像講述著三十二年守島生活的艱難與平淡，并在平淡中彰顯出不平凡的精神。

之外，運用個性多元的人物塑造呈現(xiàn)審美新范式?！霸谝粋€真正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故事當中，必須有一個，甚至幾個性格特征獨特具有豐富內心世界的主要人物?！薄妒貚u人》廣泛使用平民視角，將眾多人物相互連綴，將他們的生活與最真實的守島接軌，構成一整張經過系統(tǒng)整合的人物網和故事網，讓守島敘事極具張力。一組組充滿質感的鏡頭，鮮活地塑造了一個個與守島相關的人物，傳神地表達了夫妻情、戰(zhàn)友情、父子情，多維度地詮釋了“守島就是守國”中蘊含的家國情懷。小豆子的爸爸是已故的英雄連長，為建設開山島英勇犧牲，忠魂長眠桃樹下。人武部長王長杰的爸爸和王繼才的爸爸是在渡江戰(zhàn)役中沖鋒陷陣的解放軍戰(zhàn)士。紅色基因在王繼才及其周邊人物之間傳遞，這也為王繼才夫婦守島提供了強大的支撐和力量源泉。遙望著王繼才舞動國旗的英姿，他的父親默默地念叨：“要個頭，有個頭，帥氣！”這是對兒子守島的支持與贊許。落海被王繼才救下的小豆子，與王繼才結下生死之交。為保護王繼才，他不惜與走私犯殊死搏斗。人武部長王長杰，默默支援王繼才完成守島任務，兄弟情、戰(zhàn)友情情深義重。女兒小寶因貧輟學到海鮮市場打工，供弟弟上學，全力支持王繼才守島。小寶把貝殼項鏈戴在頭頂，向父親高喊要做勇敢的海燕……如果王繼才夫婦是守島的鮮花，支持他們的群體就是綠葉。綠葉們看似平凡，卻綻放出不平凡的光芒，值得被觀眾看見。鮮花和綠葉都是守島英雄！影片最后眾人一聲聲“島主”的呼喚，更讓人震撼、肅然起敬。電影用多個與守島相關的人物與故事將守島人這一藝術形象豐富化、立體化了。這不但讓守島故事更加豐滿，更讓堅守平凡、創(chuàng)造非凡的守島人精神有了鮮活的載體，敘事也更富有張力?！妒貚u人》所弘揚的“守島精神”，不僅僅升華了王繼才、王仕花夫婦平凡的工作、生活，更燭照著每一個愛崗敬業(yè)的普通勞動者。《守島人》多元個性化的人物塑造滿足多樣人群的審美需求，老年觀眾看到了多彩的人生圖景，中年人看到了不平凡的堅守，年輕影迷們感受到了令人心馳神往的愛情。

總之，從新聞人物到劇中人，有平民平視的視角和富有張力的敘事技巧，完成了個性多元的人物塑造，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影像審美范式。電影《守島人》摒棄了主旋律題材電影概念化的敘事慣例，突破了程式化的人物塑造傳統(tǒng)，充分與市場鏈接，以商業(yè)電影的敘事表述、情節(jié)設定、人物塑造，抒寫了王繼才的守島故事，對守島精神進行了生動的敘述與詮釋。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燭照下，劇中人有著極豐富的“凡人元素”，鮮活、實在，契合觀眾的審美心理，容易形成內心的共鳴。同時，又能讓觀眾在欣賞跌宕起伏故事的審美過程中，感受深層次的文化內涵，思索人生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成功實現(xiàn)了核心價值觀的引領。從情節(jié)到視聽，再到意蘊，《守島人》在多維度打造震撼心靈的佳作，用精彩生動的電影語言講好了守島故事；藝術化地傳播了守島人精神，體現(xiàn)了一種新的文化特質，為新時代“講好中國故事”、較好地弘揚核心價值觀提供了新的路徑與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