繳樹奇
赤峰學院教授張萬有先生退休后, 仍筆耕不輟,一如既往進行語言文字研究,承擔了《語言文字規(guī)范讀本》和《赤峰漢語方言詞典》兩部著作和多篇論文的寫作任務。與此同時,張萬有先生在家族的鼓勵和支持下,于2015 年10 月向族人發(fā)出“《張氏家譜》編寫內容要求”信函,家譜編寫工程正式啟動。
世間萬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何況,家譜編撰是一項浩大的系統(tǒng)工程,紛繁而復雜,每人每事都要以事實為根據(jù),以史料為準繩,考據(jù)求證工作貫穿于編譜始終。 但張先生秉承“編寫家譜不僅是懷念過去,更重要的是創(chuàng)造未來,敦促族人和睦,凝聚族人情感,維護家族榮譽,喚起族眾愛族敬祖之心和責任感。張先生不顧年邁體弱,親任主編,組織分工、尋根查訪、收集資料、編排核對、統(tǒng)改定稿、印刷出版等都親力親為,不敢有絲毫疏忽和懈怠。 經過六個寒暑的努力,2022 年8 月家譜終于編寫告竣,付梓印行。
中華民族素有盛世修志傳統(tǒng), 當下國泰民安,正是編修譜牒的最好時機。 這里所言“志”,泛指史志,包括國史、方志、家譜三種,即國有國史、地有方志、家有家譜也。 前二者為官修,后者為私撰,不言國史、方志,單談家譜。 業(yè)內人士熟知,家譜不僅是方志的有機組成部分, 而且為方志其他篇章的編纂,諸如人口、民族、產業(yè)、民俗、人物、藝文等等,均起到相當?shù)淖饔谩?筆者供職于地方志編修部門,搜集家譜遂成為筆者的日常工作。 經常閱讀各姓族譜,對編研各種方志,對個人史才、史學、史識的增進,大有裨益。
《張氏家譜》在譜牒類著述中,堪稱鴻篇巨制,由中華文化出版社出版,洋洋灑灑480 多頁,多達60 萬字。 當然,這里所謂“鴻篇巨制”,并非指其篇幅之大,而是指其內容厚重。王國元先生在《張氏家譜·跋》中稱贊道:“不愧是知名教授,著述嚴謹,就連編修家譜也一如治學,將族譜修出了教科書級的水平! 在我所見的族譜中,像張先生編修的這部堪稱鳳毛麟角。”切當獨到的評價,在一定程度上道出了這部家譜的“厚重”之所在。
譜牒編修,歷史悠久。每逢盛世,總有具備一定文字功底、通曉譜牒編寫常識,且熱心家族事務的人們操辦此事,以求“重現(xiàn)歷史,尋蹤溯源,厘清世系,明祖界代,傳承血緣,記載變遷,緬懷先祖,世代相傳,敬宗睦族,促進情感”。數(shù)千年下來,家譜編修早已成為一門完備的科學——譜牒學。既然為一門科學,則必然有其特定的范疇。 但在各姓人們具體編修家譜時,由于編修人員能力參差不齊、家族成員認知水平不同,以及其他種種原因,家譜的編修不規(guī)范之處,隨處可見。
張先生長期致力于現(xiàn)代漢語教學和研究工作,出版專著和主編、參編著作30 余種,發(fā)表論文百余篇,榮獲獎勵37 項,是一位有突出貢獻的語言文字學專家,一位有一定影響的知名學者。 赤峰學院在張教授七十華誕慶典時贈予其“教壇嘔心育桃李,語苑耕耘譜華章”牌匾,這是對他多年從事教學和科研所取得的成就的精準概括和高度評價。張先生作為一名學者,編寫家譜于他而言,本是“小菜一碟”,但先生舉輕若重,仍像撰寫學術著述一樣,一絲不茍。一是因為張先生對自己的家族懷有赤子之心。 張先生出生于張氏先人遷徙東北后的聚居地——熱河省(今遼寧?。┙ㄆ娇h水頭屯,從青年時代起,離開家鄉(xiāng),先后輾轉于遼寧省朝陽市和內蒙古自治區(qū)赤峰市等地,在沈陽師范學院(后更名為遼寧第一師范學院, 今沈陽師范大學)、 昭盟師專(今赤峰學院)等高校工作。 而他身在異鄉(xiāng),心系桑梓,除了為故鄉(xiāng)的建平縣檔案館捐贈文物、珍貴資料和著作外, 更為自己的血地和家族而在茲念茲。搞過家譜編修的人都熟悉,編修家譜,如果對家族不懷有深厚感情,是絕不會想到這事兒的,想到也絕不會去做的,做了也絕不會做好的。多年以來,筆者接觸過許許多多修譜的人,每每為他們的赤子之心而心生感動。張先生出生于1943 年,年逾古稀仍然編修家譜,假如沒有一顆赤子之心,焉能做好此事!二是因為,張先生長期在高校執(zhí)教,從事漢語語法、修辭、方言、現(xiàn)代漢字、辭書編纂、語言文字規(guī)范等領域的教學與研究,凡事講求學理這一理念于他而言已深入骨髓。
本部家譜前有“前言”“凡例”,后有“跋”“后記”“余慶錄”。正文部分編排了“字輩排行”“姓氏源流”“世系”“墳塋”“家訓、家規(guī)、家風”“張氏家族的傳統(tǒng)習俗”“張氏家族藏存的文物、 老物件等族產”“契約”“張氏家族的藝術著述目錄”“家書”“憶文和祭文”等編撰家譜必須的要素,大凡規(guī)范的家譜所要求之體例,本譜無一遺漏,均設專章予以記述。由于種種原因,未設“列傳”或“傳記”專章,張先生亦在《凡例》中做了具體說明。 本著男女平等原則,家族女性同樣入譜,并“長者優(yōu)先、長幼有序”。 同時,張先生特設“緒論:中國人為什么必須有家譜?”一章,大大升華了家譜的意義, 提高了本譜的學術價值。此外,張先生在大多數(shù)章節(jié)前列有“簡論”,“一則為以下各節(jié)論述提供立論依據(jù),二則可增加有關家譜知識,提高家譜編寫的規(guī)范性”。如在第四章“世系”中,另設“世系簡說”一節(jié),簡介家譜世系編寫的歐式、蘇式、寶塔式和牒記式等四種格式;如在第六章“家訓、家規(guī)、家風”中,特設“家訓、家規(guī)、家風簡論”一節(jié),簡述“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家訓、家規(guī)集中體現(xiàn)了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的行為規(guī)范和道德準則,傳統(tǒng)家訓、家規(guī)是傳承家風的重要依據(jù),是家庭文明建設的寶貴精神財富”這一道理?!昂喺摗钡恼撌?,既有繼承,吸取精華,又有創(chuàng)新,與時俱進。
嚴格說來, 家譜并非規(guī)范意義上的譜牒學論著,但由于張先生長期從事學術研究,由定勢而導致這部家譜擁有了學術論著的性質。前面是從內容維度而言,從技術維度而言亦然。比如“為確保所述事實的真實可靠性,大多都列有‘參考文獻’,有的用小注、夾注或在文后‘說明’的方式,引文大多注明出處”,比如“為反映歷史事實,確保歷史連續(xù)性,本譜所涉地名、行政區(qū)劃名等,竭力恢復到當時的名稱,有的括住其現(xiàn)名”,等等,都是做學術研究才有的做派,張先生傾注到了家譜編寫上。最能反映張先生語言文字學學者特色的是他“為照顧廣大族人查閱之便利,生字難詞均在該字詞后注有漢語拼音, 有的夾注小字解釋,所涉文言詞句,一般亦夾注白話釋文”。為將上述編撰工作做好,張先生將這些鄭重地列入《凡例》中。
總之,本部家譜的確如王國元先生在《余慶錄》的“賀詞”中所說,“《建平永安堂張氏家譜》不但嚴格遵守撰譜規(guī)范,而且富含學術含量,堪稱家譜編撰之規(guī)范。 ”
在《緒論:中國人為什么必須有家譜》中,張先生列舉司馬遷、程頤、歐陽修、蘇洵、朱熹、陳北溪、王十朋、胡銓、柳貫、章學誠、梁啟超等歷代學者以及孫中山、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等領袖人物對族譜的精辟論述,并選錄了國家檔案局、教育部、文化部的相關文件,張先生精心搜集的這些寶貴資料,不但提高了本譜的學術品位,更在一定程度上,為有志于譜牒學研究的學人提供了資料的“在線鏈接”。 同時,張先生還附錄了“壽光縣歷史沿革及地理、人口等簡況(壽光縣為張氏祖籍——引者)”“關于張氏家族的祖籍始遷祖地——壽光縣柴家莊的考察”“張姓歷代重要名人”“建平縣歷史沿革”“關于親屬稱謂、歷法、干支、四時節(jié)氣和月日的異稱”等等內容,不但為人們了解張姓族人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天地,而且為他人編寫家譜提供了重要參考。
湖南科技學院楊金磚教授、山東大學張樹錚教授、 大連民族大學李俊義教授應邀分別為本譜賜《序》,從不同角度對本譜給予高度評價。 楊金磚先生稱本譜“脈絡分明,考訂精審,文字精到,架構綿密,信息周詳,史料豐富……有文化厚度,有文獻深度,有歷史高度……融族史與國史于一爐,集宗法與文教于一體,知識性、歷史性、文獻性并存”;張樹錚先生稱本譜為“張氏家族二百多年賡續(xù)和發(fā)展的歷史是東北移民歷史的縮影”,彰顯了文化性;李俊義先生稱“是譜立足家儀世范,詳略悉載;著眼清芬駿烈,巨細靡遺,內容周全,出語典雅,由近以趨遠;條例精密,定位切要,由疏而漸親。 原本歷歷可據(jù),支脈晰晰可明,行實班班可考,德望熠熠可光”。 三位專家飽含深情,精心審閱,評語恰切,筆者完全贊同。 書畫家孫文忠教授的題簽、書法篆刻家宋英達先生的題詞,以及赤峰立方印務有限公司精心設計的版式,都為本譜增色不少。
百密一疏。 本譜在排印上,編者為突出某部分內容,節(jié)省讀者目力,減輕視覺疲勞,采取改換字體的辦法,可謂本書一大特色。不過有些部分,由于編者一時照顧不周, 應該改換的字體沒有改換過來,不應改換的卻改換了,使得全書在字體編排上有不統(tǒng)一之嫌。 其實按照現(xiàn)在通行圖書字體編排,似乎不必如此強調字體改換。當然,這是筆者一己之言,僅供參考。張先生在家譜印出來之后又重新精校詳勘,將發(fā)現(xiàn)的差誤編排成“勘誤表”,夾在書中。這在圖書出版界習以為常的“無錯不成書”的當下,足見老一輩學人嚴謹求實精益求精的治學風范,實在值得晚輩學習。
張先生在《前言》中說道:“張氏族人定會以史為榮,以史為鑒,繼往開來,開拓進取,把張氏家族建設得更加美好,成為社會前進的強勁動力。 ”這是張先生的美好祝愿,又何嘗不是筆者的美好祝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