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慧玲　張云　王蔓

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董事會副主席，2023年11月28日逝世，享年99歲。圖/視覺中國

據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公告，當?shù)貢r間11月28日上午，該公司董事會副主席查理·芒格（Charlie Munger）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一家醫(yī)院安詳?shù)仉x世。

巴菲特在公告中表示：“沒有查理的靈感、智慧和參與，伯克希爾不可能達到今天的地位?！辈讼枴す鲰f在芒格與巴菲特共同運營的46年間，創(chuàng)下了20.3%年均復合收益率的投資神話。

芒格逝世的消息傳開后，中國投資人紛紛表達了對芒格的緬懷之情。

“作為忠實的‘巴芒信徒，當?shù)弥槔磉^世的消息后，仍在海外調研的我心中無比沉痛，沒想到今年在奧馬哈見到查理的第一面也是此生最后一面。”中歐基金基金經理羅佳明告訴《財經》。

芒格出生于1924年1月1日，此刻距離其百歲生日僅差一個多月?！八苑Q為孔子思想的西方踐行者，在立德、立功、立言三個方面，都做到了相當?shù)母叨?。”華建函數(shù)基金創(chuàng)始合伙人侯躍認為，芒格堪稱投資界楷模。

芒格曾多次表達對中國未來的看好。就在芒格逝世前一個月，他首次登上播客，再談對中國和比亞迪的投資。

芒格表示：“我對中國的觀點是，中國經濟在未來20年比幾乎任何其他大型經濟體都有更好的前景，這是其一。其二，中國的龍頭企業(yè)比任何其他地方的巨頭都更強大、更好，而且價格便宜得多。因此，我自然愿意在我的投資組合中承擔一些來自中國企業(yè)的風險?！?/p>

芒格對中國的真誠評價也贏得了中國投資人的贊美?！懊⒏穸啻喂_真誠地贊美中國，包括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像他這樣能說真話的美國名人，難能可貴！這體現(xiàn)了芒格作為美國‘士大夫財務自由后的人格獨立的可貴品質。”侯躍說。

“在百歲老人眼中，A股是一個剛度過33歲生日的年輕人，A股投資者或仍顯青澀。”博時基金基金經理肖瑞瑾說，“在緬懷芒格老先生的同時，我們相信時間的穿透力，百歲老人的這份期冀一定不是奇跡，而是水到渠成的必然。”

芒格之道

查理·芒格是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董事會副主席。不過，他的職業(yè)初期并非從事投資業(yè)務。1948年從哈佛法學院畢業(yè)后，芒格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加州法院當律師。

盡管看起來并不相干，但芒格還是一邊從事法律工作一邊開始了自己的投資生涯。公開信息顯示，芒格在該段生涯中的某些投資與運營商業(yè)公司的案例被編入商學院研究生課程。

芒格在經歷一次買斷交易后嘗到了投資“好公司”的巨大甜頭：“一家資質良好的企業(yè)與一家茍延殘喘的企業(yè)的區(qū)別在于，前者一個接一個地輕松作出決定，后者則每每遭遇痛苦抉擇。”該理念與巴菲特價值投資的理念不謀而合。

1975年，芒格加入伯克希爾·哈撒韋，1978年后一直擔任該公司的副主席。由于為人低調，他被外界稱為巴菲特的“幕后智囊”，伯克希爾·哈撒韋“最后的秘密武器”，常以巴菲特助手示人。但實際上，外界低估了芒格的投資實力以及對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貢獻。

芒格的思想精華常見于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歷屆股東大會講話以及《每日期刊》年會之中。2016年，芒格在《每日期刊》的年會上聊到了巴菲特、瑞克·蓋林（Rick Guerin，《每日期刊》副主席，芒格的生意伙伴）以及自己最大的“生活”特點——熱衷于思考。

“沃倫、我、瑞克·蓋林，我們三個人有很多時間去思考，我們的日程表排得不是很滿。在旁觀者眼里，我們不像是經商的，更像是做學問的。我們挑選和等待大機會，抓住幾個大機會，就足夠了。我們耐得住寂寞，在漫長的等待中我們能安之若素?！泵⒏癖硎?。

“沃倫和我說的一模一樣。他掌管著一個商業(yè)帝國。但是，你去翻翻他的日程表，你會發(fā)現(xiàn)，今天的日程是一片空白，只寫了‘理發(fā)兩個字?！泵⒏裨凇睹咳掌诳纺陼贤嘎读税头铺氐乃伎寄Ｊ?，“‘哦，今天要辦的事是理發(fā)。正因為如此，沃倫才創(chuàng)造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商業(yè)奇跡之一，他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思考?！?/p>

“說到這，我想談談一心多用的問題。你們都非常善于同時做很多件事。如果說你是一家大醫(yī)院的護士長，那你真需要這個本領。但是，如果你是一位投資者，那你可能誤入歧途了?！泵⒏袷冀K認為一心多用會導致人們的思想總是流于表面缺乏深度，“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整天被外界的瑣事搞得團團轉，你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我們應該為‘持之以恒地追求智慧，持之以恒地等待時機而付出一生的努力”。

芒格的投資理念很好地體現(xiàn)在了伯克希爾·哈撒韋對比亞迪的投資上，事實上這也是該公司對中國企業(yè)較為成功的一次投資案例。就在芒格逝世前一個月的10月29日，他首次登上播客平臺，再次談到對中國和比亞迪的投資。

芒格表示：“我對中國的觀點是，中國經濟在未來20年比幾乎任何其他大型經濟體都有更好的前景，這是其一。其二，中國的龍頭企業(yè)比任何其他地方的巨頭都更強大、更好，而且價格便宜得多。因此，我自然愿意在我的投資組合中承擔一些來自中國企業(yè)的風險?！?/p>

他談及對比亞迪的看好，形容比亞迪董事長王傳?！笆莻€天才”?！拔覐奈匆娺^這樣的人。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他是一個天生的工程師，是一個能把一切都做出來的那種生產型管理者”。

芒格還對比了王傳福與馬斯克：“王傳福是一個狂熱分子，知道如何親自動手制造東西，所以他更接近本源。換句話說，比亞迪的王傳福比馬斯克更擅長實際制造東西?！?/p>

2019年，芒格在公開場合表示自己只會將家族的錢交給一個外人管理，那就是喜馬拉雅資本創(chuàng)始人李錄。

李錄形容芒格：“查理思考問題總是從逆向開始。如果要明白人生如何得到幸福，查理首先是研究人生如何才能變得痛苦；要研究企業(yè)如何做強做大，查理首先研究企業(yè)是如何衰敗的；大部分人更關心如何在股市投資上成功，查理最關心的是為什么在股市投資上大部分人都失敗了。”

李錄說，芒格在其漫長的一生中，持續(xù)不斷地研究收集關于各種各樣的人物、各行各業(yè)的企業(yè)以及政府管治、學術研究等各領域中的人類失敗之著名案例，并把那些失敗的原因排列成正確決策的檢查清單，使他在人生、事業(yè)的決策上幾乎從不犯重大錯誤。

“他的這種思考方法來源于下面這句農夫諺語中所蘊含的哲理：我只想知道將來我會死在什么地方，這樣我就不去那兒了?！崩钿浕貞浀?。

中國投資人緬懷

作為一代投資大師，芒格的思想也影響了許多中國投資人。有觀察人士稱，芒格的擁躉可能比巴菲特還多。

對中國投資人來說，芒格語錄不僅是指導投資的方法論，更是投資哲學、思想源泉。

“芒格的智慧被低估了。”侯躍認為，芒格將巴菲特從其老師格雷厄姆投資“煙蒂股”的策略升級為投資優(yōu)質成長股，不但擴大了伯克希爾投資模型的容量，也提升了投資收益率，在時間的流淌中，享受復利的魔力。2015年，巴菲特在紀念伯克希爾成立50周年的文章中對外透露，是芒格設計了伯克希爾系統(tǒng)，他自己負責施工。可見，芒格對巴菲特的投資策略轉型起到了巨大作用。

侯躍向《財經》表示，芒格自稱為孔子思想的西方踐行者，他在立德、立功、立言三個方面，都做到了相當?shù)母叨?。同時，他又是具有“長壽、富貴、康寧、好德、人和”五福，實現(xiàn)了更富有、更健康、更睿智、更快樂的完美一生的投資界楷模。

在公募基金圈中，許多知名基金經理都是芒格的“粉絲”?！坝煤侠韮r格買入優(yōu)質的成長性資產”的理念在A股盛極一時，源頭即芒格的投資理念。

“芒格的內心很強大，耐得住寂寞，思想也很開放，愿意學習新的東西。我從芒格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相似的地方?！便y華基金的基金經理方建受芒格影響很深，“做了這么多年投資后，我發(fā)現(xiàn)真正能靠譜賺到錢的方法，還是芒格這一套比較有效”。

羅佳明認為，芒格提及的“不做什么”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需要積累錯誤的經驗。“但強大的學習可以讓你不至于去犯那些讓你翻不了身的錯誤，哲學、歷史等人文學科的學習都可以很好地替你加這么一層金鐘罩、鐵布衫，這是查理給我?guī)淼淖畲蟮娜松敻??！?/p>

“芒格曾說，‘如果一些公司的股票真的很便宜，盡管它是一家糟糕的公司，我都會考慮持有一段時間。我在實際的投資過程中也會踐行這樣的投資理念?！狈秸话罨饳嘁嫱顿Y部副總喬培濤告訴《財經》。

芒格語錄也曾被濫用。2020年，“核心資產”風盛行，高估值板塊繼續(xù)高歌猛進，很多人引用芒格語錄“要在魚多的地方打魚”，以此論證自己堅持高估值的核心賽道的正確性。

景順長城基金經理韓文強則說，“他們忘了，芒格還說過，‘如果你知道你在哪兒死，就千萬別去那個地方。據我入行這十來年的觀察，大部分成功投資者都死在持有高估值泡沫標的上，這次也不會例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