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期，豆瓣評分因水軍、粉絲控評等問題多次遭到網(wǎng)友詬病。在筆者看來，豆瓣評分的現(xiàn)狀是其所處的時代、技術、市場、社會環(huán)境交叉作用的結果，外部力量的互相作用對豆瓣評分在文藝評論場域中的價值賦予了遠超一個社交平臺產品所能實現(xiàn)的功能外延，其背后所反映的正是新媒體語境下文藝評論場域中官方、專業(yè)、客觀、理性的力量在大眾傳播層面的“失語”。豆瓣評分的“癥結”不能僅通過平臺迭代算法邏輯來解決，而是需要市場消除對豆瓣評分的不恰當定位及由此帶來的過度依賴，同時，給予其他評價體系標準更多大眾層面的傳播空間。

關鍵詞：豆瓣網(wǎng)；豆瓣評分；文藝評論

中圖分類號：G206"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1（b）-0064-04

On the Cognitive Deviation of Douban Score in the Field of Online Literary Criticism

Abstract： Recently， Douban score has been criticized by netizens for many times due to problems such as water army and fans' control. In the author's opini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Douban scoring is the result of the intersection of its era， technology， market and social environment. The interaction of external forces has given the value of Douban scoring in the field of literary and artistic criticism far more than a social platform product can achieve. What it reflects behind is the official， professional， objective the power of reason is \"Aphasia\" at the level of mass communication. The \"Crux\" of Douban scoring cannot be solved only through the logic of the platform iterative algorithm， but requires the market to eliminate the inappropriate positioning of Douban scoring and the resulting excessive dependence， and at the same time， give other evaluation system standards more public level communication space.

Key words： Douban.com; Douban score; Literary criticism

2022年3月15日，國家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辦公室指導北京市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辦公室派出工作督導組，進駐豆瓣網(wǎng)督促整改[1]。消息一經(jīng)公開，便將豆瓣網(wǎng)和豆瓣評分再次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近一段時間，豆瓣網(wǎng)因評分機制所暴露的問題而飽受爭議。有的作品尚未播出，豆瓣上卻已有評分存在；有的作品質量平平，卻收獲了高分好評，引來觀眾不滿。為了排除刷分情況，豆瓣網(wǎng)雖然針對不同作品調整了開分時間和評分人數(shù)條件，但又在某種程度上損害了其評分的即時性，甚至被吐槽其開分時間成為“玄學”。如今豆瓣評分似乎陷入一種尷尬境地，為了盡可能保證評分的真實性，排除人為干擾，豆瓣網(wǎng)只能不斷加深平臺干預力度，調整算法策略，但這些干預措施卻又引來其他方面的問題，與此同時，這種調整在多大程度上有效反擊水軍干擾，無人可知。

豆瓣網(wǎng)作為在互聯(lián)網(wǎng)2.0時代成長起來的一個以文藝作品交流評論為主的社交平臺，其主打的產品——豆瓣評分。隨著平臺用戶規(guī)模的增加，其在大眾傳播層面的重要性日益提升，對大眾文化消費、內容市場創(chuàng)作、文藝作品接受研究等產生越來越大的影響，成為代表作品質量及市場接受度的最關鍵指標之一，甚至成為行業(yè)內諸多專業(yè)內容評價體系在考量作品市場口碑方面的唯一指標依據(jù)[2]。當其深度嵌入當下網(wǎng)絡文藝評論場域中時，我們應意識到豆瓣評分的問題成因在于豆瓣網(wǎng)本身，不能將其單純歸為算法、模型方面的問題，而是要從當下新媒體傳播語境中的文藝評論場域整體去理解分析豆瓣評分的問題，這樣才能看到，豆瓣評分的問題正是當前網(wǎng)絡文藝評論場域中各方力量在非良性互動中所暴露出的弊端之一[3]。

本文試圖從當下的網(wǎng)絡文藝評論場域入手，通過梳理豆瓣網(wǎng)的發(fā)展背景、豆瓣評分的原則機制和市場賦予豆瓣評分的功能定位，來探尋豆瓣評分問題的根源所在，并將這一問題放入整個文藝評論場域中去分析，提出“根治”之法[4]。

1 豆瓣網(wǎng)發(fā)展歷程：從文藝青年活躍的“社區(qū)型平臺”到大眾廣泛參與的“社交型平臺”

豆瓣網(wǎng)由楊勃（網(wǎng)名：阿北）于2005年創(chuàng)辦，該平臺在創(chuàng)建之初的定位在于分享書籍、影視、音樂。此外，網(wǎng)站還提供書影音推薦、線下同城活動、小組話題交流等多種服務功能，這讓它更像一個集品味系統(tǒng)（讀書、電影、音樂）、表達系統(tǒng)（我讀、我看、我聽）和交流系統(tǒng)（同城、小組、友鄰）于一體的綜合性平臺。由于平臺創(chuàng)建初期用戶規(guī)模較小，且在平臺上分享的多是相對小眾的文化類內容，因此平臺在創(chuàng)建之后的一段時間內被定位為“文藝青年的線上社區(qū)” “文藝青年”這一標簽背后所指向的“格調高雅”“品位超群”“專業(yè)性強”等特性也被賦予到網(wǎng)站品牌上，這些特性日后間接促成了豆瓣評分成為文藝作品大眾美譽度的“風向標”。由于其提供的服務在互聯(lián)網(wǎng)2.0時代獨樹一幟，填補了第三方點評網(wǎng)站在文藝作品領域的空缺，因此很快站穩(wěn)腳跟。2012年8月，豆瓣宣布其月度覆蓋獨立用戶數(shù)已超過1億，日均PV為1.6億。2013年第二、第三季度的豆瓣月度覆蓋獨立用戶數(shù)均達2億，較2011年同期增長一倍。

隨著更多新用戶的涌入，豆瓣網(wǎng)的“社區(qū)”屬性逐漸轉向“社交”屬性，“文藝青年”在網(wǎng)站用戶規(guī)模中的占比逐漸降低，有些老用戶因網(wǎng)站風格調性變化而離開，進一步加劇了這一情形。豆瓣網(wǎng)逐漸從“文藝青年”的線上社區(qū)變成普通網(wǎng)民的社交平臺，越來越多面向大眾的文化產品被分享在豆瓣網(wǎng)上。這一時期的豆瓣評分反映的不再是文藝精英們的喜好傾向，而是大眾對文藝作品的口味判斷。

2 被動的“變身”：從社交平臺成為口碑的“風向標”、品質的“試金石”

本文所指的“豆瓣評分”包括五星打分部分、10分呈現(xiàn)部分及短評、劇評、影評等評論部分。通過降低前臺參與門檻，豆瓣網(wǎng)將文藝作品評價轉化成一個大眾廣泛參與的互動活動，并通過一套計算系統(tǒng)，將大眾評價量化為一個指標分數(shù)。豆瓣評分讓分數(shù)與評論形成一種很好的互文效果，為五星體系、10分體系賦予了一套相對固定的“所指”。比如，“五星”一般對應著極高的肯定；“一星”則對應著強烈的不滿、批評；“三分”作品則一般都質量堪憂、乏善可陳；“五星”作品一般都是質量極優(yōu)的佳作。盡管這套“所指”在一些細節(jié)上因人而異，但大體上在用戶中也形成了一定共識。豆瓣網(wǎng)對于“五星評價”如何在具體操作中被轉化為前臺顯示的10分制評分的機制算法一直保密，但可以肯定的是，10分的評分在很大程度上參考了用戶打分。

如今，豆瓣評分越來越多地被文藝評論者、產品營銷者、學術研究人員關注。一些權威媒體機構在評論作品時，直接將豆瓣評分作為反映作品美譽度的重要指標進行引用；一些影響力較大的文藝評論類自媒體也將豆瓣評分作為佐證作品市場接受度、作品質量優(yōu)良的重要證據(jù)；一些學者也通過研究豆瓣評分來了解文藝作品的市場接受行為規(guī)律，將豆瓣評分當作真實客觀反映作品市場接受度的指標。盡管沒有更多證據(jù)表明豆瓣評分相比其他評價體系更加科學、專業(yè)、嚴謹，但不可否認的是，豆瓣評分正在新媒體傳播語境下的文藝評論場域中發(fā)揮越來越重要的主導作用，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作品口碑的“風向標”、品質的“試金石”，可對作品的口碑輿論走向產生巨大作用，進而影響作品的市場接受度。當豆瓣評分與作品市場收益掛鉤時，作品利益相關方不可避免地企圖以各種方式操控豆瓣評分走向，而豆瓣網(wǎng)也通過不斷刷新算法機制來識別和降低人為干擾，試圖保證評價的真實性、公正性。

3 豆瓣評分癥結：自身模式與外界認知的偏差

在談到網(wǎng)絡傳播所具有的連通性時，彭蘭教授曾敏銳地察覺到，由這種連通性帶來的高度聚合性對于輿論來說并非全然有益，“這種集體的選擇或聲音并不等同于民意，它們也并非總是理性的，并非總是帶來積極的效果”[5]。這一論述恰恰說明了如今豆瓣評分被詬病的核心問題。

豆瓣評分與爛番茄、IMDb很大不同在于，后二者的評分機制里，會將專業(yè)影評人的評分以高權重計算進入總分或獨立展示的方式進行強調，平臺力圖既能反映廣大普通觀眾的看法、又給予專業(yè)影評人最大限度的發(fā)聲空間，從而保證評分的專業(yè)性。而豆瓣評分的參與評價者基本都是平臺注冊用戶，平臺對這些用戶的區(qū)分僅限于是不是平臺上的資深用戶，但這種資深性卻不一定代表專業(yè)性，參與評分的用戶既不一定是專業(yè)影評人士也不一定是專業(yè)觀眾，即便是專業(yè)人士，由于平臺并未將評價行為與他們的專業(yè)背景掛鉤，因此難以保證他們做出的每一次評價都一定是基于自身的專業(yè)性、經(jīng)驗積累的嚴謹性、客觀的評價，有時甚至只是一種基于直覺的情緒宣泄式的評論打分[6]。同時，由于評價體系的指標過于單一、計算原則相對簡單，給人為操控留下較大空間。由此可以看出，豆瓣評分所反映的僅是一部分觀眾對作品的直覺性主觀判斷，這種易被操控、污染的量化主觀判斷卻在市場認識中逐漸成為一個“客觀、公正”的作品評價指標。

作為網(wǎng)絡2.0時代的產物之一，豆瓣網(wǎng)的出現(xiàn)可以被看作是在新媒體環(huán)境下，市場對大眾文化消費習慣改變所帶來的訴求的一種回應。其興起帶有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信息傳播的鮮明特點，不可避免地存在碎片化、快餐式、非專業(yè)、情緒化等與文藝評論并不完全適配的特性。由于這種特性是深植于網(wǎng)絡傳播的“基因”中，因此二者的矛盾并非簡單依靠更新算法邏輯就能解決。豆瓣評分的根基是用戶與算法技術，但二者都不能讓其真正做到客觀、科學、公正，用戶評價缺乏專業(yè)性、嚴謹性，算法本身也并非全然中立，而帶有平臺的價值判斷，甚至近年來這種傾向越來越明顯。在豆瓣網(wǎng)與“水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博弈中，我們應當意識到，豆瓣評分作為一個有文藝作品網(wǎng)絡評價的產品，其所暗指的“真實、客觀、公正、科學的大眾評價”僅僅是市場、用戶對其賦予的一種誤解式的期待，是當下網(wǎng)絡文藝評論場域中各方的非良性互動所造成的一個后果，不但與其社交平臺的功能定位不符，甚至與平臺追求用戶體驗的價值目標與商業(yè)化訴求是背道而馳的[7]。在被賦予了過多價值、期待后，豆瓣評分就像是被放在諸多放大鏡下去檢驗，其不足之處不可避免地被放大，引來各方對于豆瓣評分的詬病。筆者認為，豆瓣評分的問題不能全然歸咎于豆瓣網(wǎng)，我們要認識到豆瓣評分作為一家商業(yè)網(wǎng)站下屬的產品[9]，其本身并非天然為承擔網(wǎng)絡文藝評論的責任而生，因此在設計上也并非完美契合于文藝評論對于客觀性、專業(yè)性的要求，對豆瓣評分進行算法迭代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其面臨的問題，甚至可以說，從長遠來看，豆瓣網(wǎng)通過“升級”系統(tǒng)來向外界表明其追求“客觀、中立”的平臺立場這一做法本身無法解決問題，反而可能會進一步固化這種認知偏差，加重矛盾。

4 重構文藝評論場域的新平衡

在筆者看來，網(wǎng)絡媒體與在線社交平臺的蓬勃發(fā)展催生了兩類文藝評論新力量：一股力量為文藝評論類KOL，他們擅長以專業(yè)的姿態(tài)、平直的風格、情緒化的表述打中受眾的興趣點，迅速搶占大眾的注意力；另一股力量為第三方評價機構，他們重在廣泛搜集、量化呈現(xiàn)觀眾的集體意見，將線下個人社交網(wǎng)絡中“口耳相傳”的廣度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加以極大地擴展，相比紙媒時代的投票、電話等形式更為便捷、參與度更高、覆蓋面更廣。在新媒體傳播語境下，這兩股力量逐步“擠壓”了以雜志、報紙、廣播、電視節(jié)目為主要媒介的專業(yè)評論在大眾層面的傳播空間，造成官方、專業(yè)、理性、深度的文藝評論在大眾傳媒中的“失語”。與此同時，這些文藝評論的“新寵”也很快暴露出了不足，其評論的中立性、客觀性、專業(yè)性越來越受其自身商業(yè)需求的局限，有的評論甚至就是經(jīng)過精心包裝的“廣告”，其權威性遭到嚴重打擊[9]。

在文化產品信息大爆發(fā)的時代，為盡可能提高內容消費效率，讓自己有限的觀影、追劇時間不被浪費，用戶越來越注重文藝評論的專業(yè)性；在大量過度情緒化、淺表性的表達所催生的審美疲勞下，大眾開始呼喚理性、客觀、深度的評論。當這些自媒體、社交平臺的文藝評論的可信度越來越多地遭到質疑時，我們應當意識到，重構網(wǎng)絡文藝評論場域格局的時機已經(jīng)到來。文藝評論需要在新媒體語境下，在官方立場與大眾立場、專業(yè)性與非專業(yè)、理性分析與情緒表達之間尋找新的平衡，需要讓更多專業(yè)、理性、客觀的評論進入大眾視野、并廣泛傳播。一方面，這需要曾依托于線下研討會、紙媒、廣播電視等非新媒體手段來提升影響力的專業(yè)文藝評論在傳播方式上要轉變思路，主動運用新媒體，積極擁抱大眾，打開在大眾傳播領域的影響力，這種運用并非只是簡單地把內容放到網(wǎng)上或新媒體賬號上，而是要從傳播思路模式上轉變，充分尊重新媒體傳播規(guī)律、把握利用不同平臺的傳播特性；另一方面，現(xiàn)有的自媒體、社交平臺也可通過與主管部門、高校、專業(yè)研究機構、行業(yè)組織等專業(yè)力量的合作，引入更具專業(yè)性、權威性的評論，以增加自身評價體系的專業(yè)性、科學性、權威性，滿足用戶對于深度專業(yè)評論內容的需求[10]。

5 結語

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及文化產業(yè)的發(fā)展，文藝作品，尤其是網(wǎng)絡文藝作品數(shù)量的增長呈爆發(fā)態(tài)勢，網(wǎng)絡文藝評論在網(wǎng)民文化消費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指導作用。文藝評論如今呈現(xiàn)出“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的兩極分化趨勢。官方、專業(yè)、客觀、理性、深度的文藝評論在大眾傳播層面有所欠缺，影響力嚴重受限；非官方、業(yè)余性、情緒化、淺表性的文藝評論雖然占據(jù)大眾的注意力，但因缺少文藝評論應有的專業(yè)、嚴謹而飽受詬病。兩股力量之間充滿博弈對立、缺乏對話借鑒的互動方式造成了現(xiàn)今網(wǎng)絡文藝評論生態(tài)的失衡。當以豆瓣評分為代表的文藝評論力量在大眾傳播層面擁有了更高的話語權時，其價值定位就被大眾賦予了更多期待和想象，這種期待甚至遠超豆瓣評分所能滿足的功能外延，當其成為“不可承受之重”時，失望與詬病便不可避免，而解決豆瓣評分問題的關鍵，并非一味地升級算法系統(tǒng)，而是在現(xiàn)有媒介語境下重構文藝評論場域的平衡，讓兩股力量在對話借鑒中融合互補，最終形成一個更為綜合、健康的文藝評論生態(tài)。

盡管豆瓣評分的問題是個案，但鑒于豆瓣評分在當下文藝評論場域中的重要性，筆者認為，該個案的存在足以證明文藝評論場域中的失衡問題已到了不可回避的程度。筆者試圖借用結構主義的方法論對豆瓣網(wǎng)所面臨的問題進行分析、對問題產生的根本原因進行闡釋，其主要目的在于為審視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下的文藝評論場域提供一個新的視角思路，為建設一個更加良性、健康的網(wǎng)絡文藝評論生態(tài)環(huán)境提供一種有益的想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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