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會平 張 爽
(1.東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2.東北林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口語表達中正確使用動詞是英語學習者重要的語言應用能力。動詞因其高頻性及其用法的復雜性而成為學習者的習得難點,動詞搭配則是更為薄弱的知識環(huán)節(jié)。有關學習者搭配知識和搭配能力的研究已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如湯聞勵2005;趙雪琴,張俊怡2022)。目前該類研究主要運用基于語料庫的研究方法,采用填空或翻譯測試的形式(鄭李卉,肖忠華2015;許津彰等2021),可分為兩大類:
第一類,筆語動詞搭配研究。多數(shù)研究著眼于動名搭配和高頻動詞搭配,研究內容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1)動詞搭配特征、搭配錯誤類型(如Yoon 2016);(2)動詞搭配學習和使用的影響因素(如Nguyen& Webb 2016;王昊,劉永兵2016);(3)二語動詞搭配教學法(如Daskalovska 2015;Tsai 2018)。
第二類,口語動詞搭配研究。該類研究甚少(俞玨2011;鄭李卉,肖忠華2015,2016;王文宇,周丹丹2020)。例如,鄭李卉和肖忠華(2015)研究中國英語專業(yè)學習者的口語搭配,發(fā)現(xiàn)在動名搭配偏誤中,由動詞造成的偏誤最多。王文宇和周丹丹(2020)分析英語專業(yè)四年級學習者的口語產出,發(fā)現(xiàn)動名搭配的使用數(shù)量與產出質量顯著正相關。
前期研究為揭示學習者動詞搭配習得做出了重要貢獻,然而目前多數(shù)研究聚焦筆語,對口語搭配關注甚少,這與口語語料庫的相對匱乏密切相關(鄭李卉,肖忠華2016)。在研究對象上,對中、高水平的大學英語學習者關注較多,對低水平的英語初學者關注較少,且僅涉及高中生(原源等2021)。而英語初學者①是中國英語學習者中的重要人群。新課程標準的九級目標體系對中國英語初學者的口語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要求從初中到高中,學習者口語的語言技能與知識水平應至少提高兩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17a,2017b)。鑒于此,本研究基于口語語料庫,輔之以訪談法,按年級將中國英語初學者分為三個階段,考察初學者口語動詞搭配的發(fā)展特征。由于學習者在即時的口語表達中更加依賴于高頻動詞(鄭李卉,肖忠華2016),對高頻動詞使用情況的考察更具代表性。因此,本研究以高頻動詞like,go,make 為例,探究二語接觸量等因素對不同階段初學者動詞搭配習得的影響,以期為基礎英語教育領域口語動詞的教與學提供啟示。研究問題如下:
(1)三個階段初學者的高頻動詞搭配有何共性與差異性特征?
(2)三個階段初學者高頻動詞搭配存在共性與差異性特征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語言接觸量假說(Language Exposure Hypothesis)(Ortega 2014)是研究二語習得成效的新視角,具有廣泛的影響力(如El-Dakhs 2017;Al-Zoubi 2018)。該假說認為,語言接觸量是影響二語習得的前提因素,包括兩個維度(圖1):(1)二語語言接觸量;(2)二語所在社會接觸量。在接觸二語語言與二語社會的過程中,足量接觸會加速二語習得,少量接觸會產生二語偏誤,減慢習得進程。二語語言接觸只有達到“臨界量”(critical mass),才會成功習得二語規(guī)則。目前學界尚未給出“臨界量”的具體標準,但“臨界量”與語言結構的清晰度和晦澀度有關:較清晰的語言結構比晦澀的結構需要較少的“臨界量”(Gathercole & Hoff 2007)。
圖1:語言接觸量假說
鑒于中國英語初學者的主要學習途徑為課堂,缺少接觸二語社會的機會,本研究主要關注英語語言的接觸量,以教材、課堂等的接觸時間長短來衡量。英語初學者對教材、課堂等的接觸時間越長,則英語語言接觸量越多,其二語習得進程越快。
中國英語初學者口語語料庫(簡稱SCCBLE)由本研究團隊建設。該庫包含東北地區(qū)47 所中學(包括縣市重點及普通中學)。每所學校隨機抽取5-20 名初學者,共347 人。該庫采用自由對話與圖片誘導相結合的方法采集初學者的口語語料,每個年級所涉及的話題均包括:after-school life,favorite food 等。庫容為形符279,361,文件數(shù)494。本研究依據(jù)年級將初學者分為三個階段:初中二年級為階段一,高中一年級為階段二,高中三年級為階段三②。形符分別為16,505、16,920、17,526。
搭配是檢索詞與搭配詞之間的共現(xiàn)/共選關系(梁茂成等2010)。在語料庫索引行中,許多詞語都有較為固定的“伴侶”,這些“伴侶”被稱為搭配詞。
本研究首先借助Antconc 提取高頻動詞;其次,依據(jù)搭配偏誤率的高低及偏誤類型的多少選出三個典型動詞——like,go,make,以分析動詞搭配偏誤;最后,利用Antconc 逐條查找所選動詞的使用頻數(shù)和偏誤搭配,并分析產生偏誤的原因。
為研究初學者動詞使用的影響因素,深入了解各階段初學者英語接觸量及口語動詞的教學情況,本研究采用半結構訪談法輔助分析。訪談對象為語料庫的受試者及其英語教師,各15 名。訪談方式為電話、微信或現(xiàn)場訪談。受試者的訪談內容涉及動詞搭配的學習途徑、各途徑的接觸量等。教師涉及動詞搭配的課堂教學方法、對《義務教育英語課程標準》(2017 版)、《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2017 版)的理解,以及對人教版初、高中英語教材的使用體會與建議。
本節(jié)首先統(tǒng)計三個階段前15 位高頻實義動詞的使用頻數(shù)(如表1)。其次,基于表1,橫向對比三個階段高頻動詞的標準化頻數(shù)(圖2)。再次,統(tǒng)計三個典型動詞like,go,make 的使用情況(表2)。最后,分別統(tǒng)計這三個動詞的前十位右搭配詞(表3 至表5)。
表1:三個階段高頻動詞頻數(shù)及標準化頻數(shù)情況
表2:like,go,make 三個階段的使用情況統(tǒng)計
表3:各階段動詞like 的右搭配詞
圖2:三個階段高頻動詞標準化頻數(shù)橫向對比
由表1,三個階段前15 位高頻動詞的使用類符具有一致性。由表1 和圖2 可知,各個階段高頻動詞的類符與整體趨勢基本一致,從have 到read 逐漸減少。而like,go,make 是初學者的高頻使用動詞(如表2 所示),其搭配偏誤具有較強的典型性與代表性,因此,限于篇幅,本文僅以這三個動詞為例,研究動詞搭配的偏誤特征。
本節(jié)首先將like 的前十位右搭配詞統(tǒng)計如下(表3)。
由表2 和表3 可知,like 的搭配偏誤占比均超過5%,階段一到階段三偏誤標準化頻數(shù)呈現(xiàn)出先增后減的趨勢(階段一0.48<階段二0.71>階段三0.63),三個階段的偏誤頻數(shù)雖不具有顯著差異(ll=-0.71,p=0.40;ll=0.09,p=0.77),但可見其增減趨勢。搭配偏誤所占比率也先增后減(階段一7.62%<階段二12.24%>階段三11.58%)。綜合觀之,like 的搭配使用在階段二時情況最差,在階段一與階段三時較好,換言之,該動詞的搭配能力呈現(xiàn)出由最初的較好到下降,再到略有提升的“U”型發(fā)展趨勢。
同時可見,初學者的高頻搭配偏誤形式均為“l(fā)ike+do”,在三個階段都極為常見(如例[1])。漢語具有“動詞+動詞”的語法結構,例如,“喜歡(動詞1)逛街(動詞2)”。但在英語中,like 不能直接與動詞原形搭配,而應使用like to do 或like doing。受母語影響,“l(fā)ike+doing/to do”的搭配習得較為困難,因此,教師應在教學中給予充分關注。
[1] *No,I still like read book.(10JA22000542)
(No,I still like reading books.)
本節(jié)首先統(tǒng)計了各階段go 的前十位右搭配詞頻數(shù)(表4)。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go 的右搭配詞偏誤主要分為以下四類:“go+名詞”“go+to+地點副詞”“go+介詞”和“go+動詞”。因此,本研究進一步統(tǒng)計三個階段go 的各類偏誤搭配所占比例(圖3)。
表4:各階段動詞go 的右搭配詞
圖3:各階段go 的各類偏誤搭配所占比例
由表2,go 的搭配偏誤標準化頻數(shù)先增后減:階段一(0.36)<階段二(0.47)>階段三(0.23),雖未達顯著性(ll=-0.24,p=0.63;ll=1.5,p=0.22),但可見其增減趨勢。從偏誤率來看,階段一(6.06%)≈階段二(5.76%)>階段三(3.20%)。從偏誤類型來看,階段二的偏誤類型最多(四類),其次為階段一(三類)與階段三(兩類)??梢?,整體觀之,該動詞的習得呈現(xiàn)由最初的較好到略有下降,再到穩(wěn)定提升的“U”型趨勢。
進一步統(tǒng)計、觀察可知(圖3),go 的每類偏誤搭配使用趨勢均有所不同。隨著年級的升高,“go+名詞”的偏誤比例先減后增:階段一(33.00%)>階段二(12.50%)<階段三(25.00%);“go+to+地點副詞”的偏誤比例則先增后減:階段一(17.00%)<階段二(37.50%)>階段三(0.00%);“go+介詞”的偏誤比例則先減后增:階段一(50.00%)>階段二(37.50%)<階段三(75.00%);“go+動詞”的偏誤比例先增后減,在階段二時達到最多:階段一(0.00%)<階段二(12.50%)>階段三(0.00%)。這說明初學者“go+to+地點副詞”與“go+動詞”的偏誤較容易改正,“go+介詞”與“go+名詞”的偏誤則改正較難。具體而言:
(1)“go+名詞”
動詞go義為“離去”時,英文釋義是“move away from the place where the speaker or writer is”(Hornby 1997),只表示“離開”的動作。此外,go是不及物動詞,若要表達“去某地”,需在地點名詞前搭配表方向的介詞to/into/through等,如go to the library。漢語與英語go典型概念意義最接近的詞是“去”,基本意義為:“從所在地到別的地方,跟‘來’相對”(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2005:1129)。因此,“去”已包含去往某地的方向性。在詞匯搭配層面,“去”與“某地”之間的介詞不是必須的,而是選擇性共現(xiàn)關系。受母語影響,很多初學者在使用go時遺漏介詞to,出現(xiàn)“go+地點名詞”偏誤。
[2] *if we want to play some sports, we cango basketball field.(42HA33000543)
(...,we cango to the basketball field.)
(2)“go+to+地點副詞”
初學者在使用“go+to+地點名詞”時,常出現(xiàn)過度泛化現(xiàn)象。地點副詞如here,there,home等與go搭配時無需加介詞,即“go+地點副詞”。而初學者時常將前者的搭配規(guī)則泛化到后者中,出現(xiàn)“go+to+地點副詞”偏誤,例如:
[3] *After school I usually, uh,go to homeand play the computer games.(47JA31000248)
(...go homeand play...)
(3)“go+介詞”
某些初學者對英語介詞語法概念不明,常用介詞來直譯漢語中的動詞,如使用“on”直譯漢語表示“去,到”的動詞“上”,出現(xiàn)go on the playground的偏誤;或是未能辨析英漢短語的差異,選擇錯誤的介詞搭配,例如:
[4] *Go into the school gate,you can see the library.(32JA31000201)
(Go through/across the school gate, ...)
漢語“走進+門”意為走進“門”所連接的空間內,例如“進門就是家”(CCL)。而在英語本族語語料庫(如COCA)中沒有“go into+gate/door”的表達方式。初學者傾向于使用go into the school gate來表達“進門”,這顯然源于母語的影響。
(4)“go+動詞”
漢語中動詞“去”可接動詞,構成連動句,如“去拜訪”,而英語句子不能有兩個謂語動詞。受母語影響,初學者常出現(xiàn)“go+動詞”這類偏誤,例如:
[5] I usuallygo sleepnot exercise.(39JA22002339)
(I usuallygo to sleepwithout exercise.)
綜上分析發(fā)現(xiàn),go的偏誤搭配較為復雜,涉及地點副詞、多種介詞以及不定式,初學者使用較為困難。
本節(jié)首先統(tǒng)計各階段make的前十位右搭配詞頻次(表5)。語料分析發(fā)現(xiàn),make的右搭配詞偏誤主要有四類:make表示“做,制作”時的“make+名詞”,make用作使役動詞的“make+名詞+動詞”“make+名詞+feel+形容詞”以及“make+名詞+形容詞”。其次,統(tǒng)計各階段make的各類偏誤搭配所占比例(圖4)。
表5:各階段動詞make 的右搭配詞
圖4:各階段make 的各類偏誤搭配所占比例
由表2,從搭配偏誤標準化頻數(shù)看,make呈現(xiàn)出先略增后略減的趨勢:階段一(0.42)<階段二(0.53)>階段三(0.46),相鄰兩個階段之間未出現(xiàn)顯著差異,但也可見其變化趨勢(ll=-0.20,p=0.65;ll=0.1,p=0.75)。從偏誤率來看,階段一(17.07%)≈階段二(16.98%)≈階段三(17.78%)。從偏誤類型上,階段一的偏誤類型最多(四類),其次為階段二(三類)與階段三(一類)??偠^之,make的搭配能力在三個階段呈現(xiàn)出微弱的“U”型變化趨勢。
進一步觀察可知(圖4),make 每類偏誤搭配的使用趨勢有所不同。隨著年級的升高,make 意義為“做,制作”時,“make+名詞”的偏誤比例逐漸減少:階段一(28.57%)>階段二(11.10%)>階段三(0.00%);“make+名詞+動詞”的偏誤比例則逐漸增加,到階段三時有明顯的增長趨勢:階段一(42.86%)<階段二(66.67%)<階段三(100.00%);“make+名詞+feel+形容詞”的偏誤則僅在階段一出現(xiàn):階段一(14.29%)>階段二(0.00%)>階段三(0.00%);其他類型的偏誤比例先增加后減少,階段一(14.29%)<階段二(22.22%)>階段三(0.00%)。這說明初學者“make+名詞”“make+名詞+feel+形容詞”等偏誤較容易改正,而“make+名詞+動詞”改正最為困難。具體而言:
(1)“make+名詞”
漢語中“做”與make 的邊緣概念意義有所不同(張會平,劉永兵2013),某些初學者受母語影響,未意識到二者的區(qū)別,而誤用其他表示“做”的動詞,因而出現(xiàn)此類偏誤。如:
[6] *Students always make chemistry experiments in there.(06JA23000948)
(Students always do chemical experiments in there.)
(2)“make+名詞+動詞”
“make+名詞+動詞”表示“強迫,迫使(某人)做某事”,該結構帶有負面語義韻,如make you lose control(COCA),而漢語“使”的概念范疇中原型特征為褒義(張會平,劉永兵2013)。初學者時常將“使”的褒義特征遷移到“make+名詞+動詞”中,從而出現(xiàn)語義韻偏誤。語義韻偏誤比率在三個階段均超過30%,在階段三為100%??梢姡擃惼`非常普遍。如:
[7] *Watching TV makes us have fun.(32JA31000301)
(Watching TV makes us happy.)
(3)“make+名詞+feel+形容詞”
某些初學者受漢語“使……感到……”結構的影響,直譯而造成行文累贅,如:
[8] *Watching TV can make us feel happy.(35JC31001002)
(Watching TV can make us happy.)
綜上分析,本文發(fā)現(xiàn)make 表示“做,制作”時較易習得,但其使役用法因涉及多種語法概念與語義韻知識而較難習得。
總體觀之,三個階段口語中高頻動詞搭配的偏誤情況無顯著差異,動詞搭配習得情況總體較差。與中國英語初學者筆語語料相比,高頻動詞like 與make在口語與筆語中的搭配偏誤類型相同,而go 在口語中的搭配偏誤類型更多(同上)。這或許是由于口語產出的即時性更強,語言加工的可規(guī)劃性較差(鄭李卉,肖忠華2016),因此更易暴露更多偏誤。根據(jù)“語言接觸量假說”,學習者所接觸的英語動詞搭配只有達到“臨界量”,才會成功習得該規(guī)則?!芭R界量”與語言結構的清晰度和晦澀度有關?;逎仍礁撸琛芭R界量”越多。動詞搭配用法復雜,是二語習得的難點,而口語動詞搭配對語言熟練度的要求更高,難度更大,因而口語動詞搭配習得需要相對較多的“臨界量”。初學者口語動詞搭配的習得現(xiàn)狀與其所需的“臨界量”有關。
同時,這一習得現(xiàn)狀也與初學者的英語語言接觸量密切相關。對初學者而言,英語接觸量由教材、課堂等的語言接觸時長來衡量。研究教材發(fā)現(xiàn),詞匯搭配的數(shù)量、類型和分布不夠合理(王昊,劉永兵2016):教材中詞匯搭配的呈現(xiàn)數(shù)量較少,尤其是高頻搭配;詞匯搭配的多樣性較低;各類動詞搭配在不同年級教材中的分布無顯著差異,“動-介搭配”以及動詞短語搭配最多,“動-名搭配”次之,“動-副搭配”最少,且搭配在教材中沒有明確的指示。訪談可知,由于教材的編排問題,加之有限的課堂時間,初學者缺乏課文內容的浸入式語境體悟,無法“在真實的交流情境中培養(yǎng)綜合技能”(鄭夢娟,閆郁文2021),難以獲得充分接觸,教師也很難在課堂中強化口語動詞搭配的準確性與多樣性。
盡管各階段高頻口語動詞搭配能力無顯著差異,但仍呈現(xiàn)一定的“U”型發(fā)展趨勢。從動詞搭配偏誤的標準化頻數(shù)來看,三個動詞都在階段二偏誤最多,階段一與階段三較少,即偏誤標準化頻數(shù)呈現(xiàn)先增后減的趨勢。該“U”型發(fā)展趨勢受母語負遷移與英語語言接觸量的影響。
根據(jù)“語言接觸量假說”,接觸量是學習者習得動詞搭配的前提,足量接觸會加速習得進程,少量接觸會產生偏誤,減慢習得過程。初學者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和經驗積累,才能逐漸提高其動詞搭配使用能力。隨著學習階段的推進,初學者對教材、課堂等的接觸時間逐漸增加,動詞搭配的接觸量便隨之增多,從而加速了習得進程。具體而言,訪談可知,多數(shù)初學者從初中才開始系統(tǒng)且正規(guī)地學習英語(人教版初中英語教材是針對零起點初學者的教材),加之初中英語教材缺乏對英語詞匯搭配的關注(胡開寶,李翼2016),因此,階段一時(初二),初學者動詞搭配的接觸量較少,能在口語中正確使用的動詞搭配則更為有限。進一步訪談可知,盡管多數(shù)教師會在初中教學開始,嘗試歸納某些常用動詞搭配,引導初學者強化記憶,使多數(shù)初學者在第一階段時能夠使用某些簡單的搭配,但語料觀察發(fā)現(xiàn),這一階段的初學者口語動詞搭配的使用多樣性低且較為模式化,因此其動詞搭配使用能力總體較低。
隨著初學者對動詞搭配接觸量的增加,他們在階段二(高一)時對搭配語境和規(guī)則有了較深入的感知,動詞搭配能力有了一定的提高。雖然此時他們出現(xiàn)了更多的搭配偏誤,但這仍然是語言習得進步的表現(xiàn)。首先,遷移偏誤通常是在學習者語言發(fā)展的后期逐漸出現(xiàn)的(Jarvis & Pavlenko 2008)。在本研究中,母語負遷移對初學者的影響并沒有隨著其英語水平的提高而減弱,而是相反,階段二初學者口語動詞搭配的使用情況似乎比階段一還要差,或者相當。這是因為在這個階段,他們已經能夠將一定量的目的語與本族語進行比較,最容易出現(xiàn)母語負遷移。因此,階段二口語動詞搭配偏誤較多正是語言積累增多、語言能力提升的表現(xiàn)。其次,根據(jù)Selinker(1972)的中介語理論,初學者雖然尚未完全掌握各類動詞搭配,但在口語表達中積極嘗試,是通過“假設-驗證-假設”建立中介語系統(tǒng),逐漸習得動詞搭配的過程。這種中介語系統(tǒng)的存在表明,初學者已經能夠意識到動詞搭配的規(guī)則和語境,并且在不斷嘗試中逐漸掌握其使用規(guī)律。因此,階段二初學者的動詞搭配能力雖然還有提高空間,但已經在積極地學習和掌握了。
到階段三時,初學者在教材、課堂中對動詞搭配的接觸達到了一定數(shù)量,因而在動詞搭配偏誤上呈現(xiàn)好轉。目前《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2017 版)明確了“習慣搭配”的學習要求,如形容詞與名詞、動詞與副詞等的搭配。訪談可知,多數(shù)高中英語教師會根據(jù)該要求,在教學設計中逐漸歸納講解“習慣搭配”及配套練習,使接觸量增多,因而多數(shù)動詞在這一階段的偏誤情況趨于好轉。但值得注意的是,make 的語義韻偏誤在三個階段均十分普遍,這表明語義韻作為詞匯的隱性知識,是初學者習得的難點。其習得所需“臨界量”較多,難度較大,值得教師關注。
本研究采用語言接觸量假說,基于“中國英語初學者口語語料庫”,探究三個階段中國英語初學者口語中高頻動詞搭配偏誤的異同,總結其動詞搭配使用能力的發(fā)展特征。研究發(fā)現(xiàn):(1)在初學者高頻動詞使用的類符及總體趨勢方面,三個階段均基本一致;(2)在偏誤標準化頻數(shù)與偏誤率方面,高頻動詞like,go 與make 在三個階段均呈現(xiàn)升高后降低的趨勢,而在偏誤類型方面,like 僅表現(xiàn)出一類偏誤,go 與make 則總體表現(xiàn)為多種類型,但均在階段三時偏誤類型最少??傮w而言,初學者的動詞搭配能力呈現(xiàn)出“U”型發(fā)展趨勢;(3)初學者的動詞搭配能力總體較差,但仍呈現(xiàn)出一定的發(fā)展趨勢,這與語言接觸量及母語負遷移有關。
基于研究發(fā)現(xiàn),本研究提出幾點口語動詞搭配教學及教材編排的啟示。在教學方面,教師應在口語教學中培養(yǎng)初學者使用多樣化動詞的意識。其次,教師可在課堂中創(chuàng)設合理情景使初學者接觸動詞的使用語境,從而更恰當?shù)厥褂脛釉~。最后,教師應強化講解英語動詞與相應漢語動詞的用法,盡量減少母語負遷移對初學者動詞使用的影響,幫助初學者渡過“U”型發(fā)展過程中的偏誤高發(fā)期。在教材編排方面,應從數(shù)量、類型和分布這三個維度改進教材。首先,增加教材中高頻動詞搭配的數(shù)量。其次,提升動詞搭配的多樣性,可通過引入不同主題、不同情境下的動詞搭配來實現(xiàn)。最后,提升各類動詞搭配分布的均衡性。在動詞搭配的呈現(xiàn)途徑上,可創(chuàng)設合理情景,使初學者接觸動詞的具體使用語境,并通過增加課后練習加以鞏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