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虹
美術館以收藏、研究、展示美術作品為主責,是推動社會文明、傳播視覺文化、促進藝術創(chuàng)生的窗口,也是提供公共服務、組織社會教育的前沿陣地。繪畫療育是基于繪畫藝術活動及作品中的心理信息,促進接受者心理成長和修復,進而實現生活狀態(tài)正向改變的服務行為。美術館以繪畫藝術為介質,開展面向特殊觀眾的藝術治療活動,是拓展公共服務領域、提升公共教育質效的有益探索。
“心理”泛指人類的認知、情感與意志活動。一切保護和促進心理健康,減少行為問題和精神、神經疾病,提升人的社會適應性的努力與措施,均可視為心理建設[1]。藝術作為反映特殊心理現象的一種手段,可涉及心理活動的各個方面。研究、評價、參與和體驗藝術必然能夠探索人的心理世界并作用于心理世界的凈化、提升與完善,藝術由此成為心理建設的重要場域。當代美術館基于對藝術作品的感知、藝術作品承載的歷史及其滲透的美學意蘊等文化信息,進行專業(yè)化匯集、分析、組合、加工和擴散,以幫助觀眾獲得最佳的體驗及認知,進而實現文化創(chuàng)生及社會教化的服務功能,這決定了美術館能夠成為也必須成為推進社會心理建設的重要陣地。
美術(或視覺藝術)①由于人們首要通過視覺掌握美術作品,學界有將“美術”(含設計藝術)與“視覺藝術”概念通用的主張,并將兩者與電影、戲劇等綜合藝術及舞蹈等表演藝術相區(qū)別。就當代美術館日益豐富并跨界的展陳內容而言,“視覺藝術”似乎是一種更為有效的歸納描述。作為藝術的重要部分,富含人類點燃靈性、激發(fā)創(chuàng)造、宣泄情感乃至表達思想的信息內涵,同時具有洞悉和揭示人類心理世界的強大能力,這為當代美術館推進面向社會觀眾的心理建設提供了可能。首先,美術館內豐富的視覺文化資源,特別是繪畫藝術展藏品,可長期支持營建人文精神密集流動的心理空間,為探索觀眾心理建設模式提供了實體平臺。其次,在遵循“維護公共利益”原則的當代美術館發(fā)展機制下,不斷滿足公眾精神需求的普適性目標被日益強化,精準化、差異化、分眾化服務的行業(yè)標準也日趨完善,這為美術館參與觀眾心理建設提供了制度保障。再次,在發(fā)生于美術館的非正式學習活動中,由藝術家、公共教育者及參觀學習者三方,基于共同的精神追求及提升心理健康素養(yǎng)的目標,合作構建出依存互動的交往關系,并不斷面向家庭、組織及社會延展開放,為美術館組織開展觀眾心理建設活動提供了社會基礎。最后,在新美術館學的構建與發(fā)展進程中,教育學、生理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的交叉介入,特別是現代心理治療等理論研究與實踐成果的引進和應用,為美術館介入觀眾心理建設提供了文化基礎。
當下,美術館在通過組織展覽、研討及公共教育活動等常規(guī)方式為觀眾提供心理建設支持的同時,探索完善對特殊觀眾的關愛服務漸成趨勢。從最初在物理環(huán)境上為殘障人士開辟入館通道,到為視障、聽障觀眾設計專門的導覽與藝術體驗活動,再到與醫(yī)療、教育、科研機構合作,開發(fā)、實施兼?zhèn)淅碚?、實踐評估等體系化內容的特殊人群教育服務項目,可以看到美術館在提升自身的包容性、平等性、民主性等方面的努力與進步。繪畫療育作為心理建設的具體實踐和有效手段,與美術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價值追求同頻,且具備資源適配的充分條件,成為美術館開展心理建設工作的優(yōu)選項目。在該領域影響廣泛的優(yōu)秀案例如: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MoMA)于2007 年發(fā)起,面向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及其看護人的專門項目Meet Me。該項目在發(fā)起后7 年間,已在美國多個博物館以及40 多個國家多類型博物館中推廣[2]。
藝術治療泛指運用繪畫、音樂、舞蹈、雕刻、戲劇、詩歌等藝術形式治療身心疾患。它是以藝術活動為中介的一種非語言性(non-verbal)心理治療,通過藝術讓患者產生自由聯想來穩(wěn)定和調節(jié)情感,消除負性情緒,治愈精神疾病。藝術治療將藝術作為溝通感受的個人表達方法,不為產出具備美感、令人愉快的最終作品而受外界標準評價非議[3]。繪畫療育則是藝術治療的主要分支與典型形式,專指貫徹圖像創(chuàng)作治療信念的各種實踐①也有學者或行業(yè)組織從狹義的角度,將“藝術治療”的概念界定為以繪畫藝術為介質的心理治療(繪畫療育)。。繪畫療育運用視覺文化元素,以非語言或前語言(рer-linguistic)的傳播方式實施心理干預,可對以語言為主的心理治療產生正向輔助作用。
伴隨實踐的發(fā)展,人們對繪畫療育的科學認知正在逐步積累。在生理學領域,20世紀中葉的裂腦(sрlit-brain)研究確定了人類大腦具有功能側化的特點。左腦主管言語化思維,右腦主管圖像化知覺。人類思維的運行機制體現為左腦取向和右腦取向兩種認知模式,而在處理經驗、感覺或情緒等信息時,圖像先于言語。腦科學研究還發(fā)現:視覺意向是一種連接身與心的“內在語言”,當情緒困擾人的身心,并以圖像形式存在時,則只能通過以右腦主導的視覺意向,而非以左腦主導的語言途徑來表達釋放。左腦產生的判斷是心理壓力之源,右腦的視覺化表達,則是舒緩壓力的有效方式。當然,即使最簡單的繪畫行為,也是大腦系統復雜交互作用的結果,故繪畫療育可兼顧左右腦開發(fā)與康復。例如,有實驗證實,在繪畫能力訓練中,練習物體細節(jié)描摹有助于左半腦損傷的康復,練習物體輪廓描繪則有助于右半腦損傷的康復。同時,生命科學相關領域的研究成果也可被應用于繪畫療育。如:知覺神經學研究發(fā)現,人的心理圖像與外部世界物體圖像激活相同的神經通路,大腦對真實情景與幻想景象的反應相同,這為繪畫療育中應用積極想象技術提供了啟示。藝術與康復關系的心理學研究發(fā)現,繪畫療育行為可以干預人的自尊水平、自我概念、社交技能等多項心理健康指標,并能促進語言發(fā)展,改善認知能力[4]。在美術心理學領域,“格式塔”心理學家以實驗研究剖示美術活動的心理特征,尋求知覺的規(guī)律及其與觀眾心理的對應關系,為繪畫療育提供了豐富的視知覺知識基礎。一些跨學科的美術認知發(fā)展探索,如哈佛大學主持的“零點計劃”(Рroject Zero),先后對藝術符號運用的心理性質、腦損傷后對繪畫的具體影響、繪畫學習的黃金年齡及特異兒童的藝術能力、兒童的審美心理發(fā)展階段等多領域課題進行持續(xù)研究,也為美術館公共教育平臺中的繪畫療育實踐提供了科學支持[5]。
藝術治療與藝術教育是既有區(qū)別又有重疊的領域。美國美術教育家羅恩菲德(Viktor Lowenfeld))在《創(chuàng)作與心智的成長》一書中論述了“透過美術教育的治療”,以發(fā)展每一個人的潛在創(chuàng)造力(而不考慮其障礙程度)為哲學依據,提出以美術為中介達到自我實現的目標,促進自我成長和創(chuàng)造的觀點,指出了藝術治療與美術教育的交融點[6]。在美術館的繪畫療育服務中,教師必須透過學生的創(chuàng)作過程對作品背后的心理成長線索保持敏感,教授繪畫技術的目的是借助技術來幫助學生掌握一種精細的表達情感的工具,必須了解特定心理發(fā)展階段的學生作品中呈現的藝術特征,并能夠運用這些特征對學生心理發(fā)展受阻的狀況作出判斷,從而幫助其克服困境。這對于施教者的綜合職業(yè)素養(yǎng)提出了很高要求,對于一座致力于提升觀眾心理建設水平的美術館而言,也是一項重大挑戰(zhàn)。
美術館實施繪畫療育項目,對于推動自身文化空間與功能結構的優(yōu)化轉型,確保其公共性的充分釋放具有特殊意義。一方面,實施繪畫療育項目契合“全納教育”理念,強化了公平服務原則。2015 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fā)布《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轉變?》報告,倡導為包括殘障人士在內的所有公眾提供開放與靈活的全方位終身學習方法,幫助他們獲取發(fā)揮自身潛能的機會,過上有尊嚴的生活。“全納教育”理念旨在通過增加學習、文化和社區(qū)參與,減少教育系統內外的排斥,是對所有學習者尤其是特殊兒童的多樣化需求做出反應的過程。由于美術館公共教育具有面向大眾、視覺主導、聯系生活等特性,因此具有更多實現平等主義教育理想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繪畫療育項目締造“容納性環(huán)境”,凸顯了人本主義關懷。美術館實施繪畫療育服務的關鍵,是整合專業(yè)師資、場館藏品等相關社會資源,通過藝術創(chuàng)作的手段及視覺傳達的信息渠道,營造出開放、友好的容納性環(huán)境。在此環(huán)境中,美術館組織專業(yè)的項目團隊,運用視覺文化元素搭建交流橋梁,根據觀眾心理狀況,從情感、認知和社會交往等多個維度,實施個案化的正向引導及康復矯正服務。在容納性環(huán)境中,美術館項目團隊與接受治療的特定觀眾形成穩(wěn)定、良好的陪伴與合作關系,觀眾的個性化心理需求就通過沉浸式、互動式的體驗課程得到尊重與滿足??梢哉f,美術館在繪畫療育服務項目中對弱勢群體展現的友好與關愛,使其成為落實公共文化服務普惠原則的示范窗口,進而成為社會文明進步的標志。再一方面,美術館探索實施繪畫療育,發(fā)揮藝術的教化功能,在豐富以繪畫藝術為介質的藝術治療理論與實踐的同時,有效激發(fā)美術館公共教育事業(yè)的活力,這不僅有助于引導藝術回歸到滿足人類更多需求的路徑上去,也參與和推動了當代美術館事業(yè)的系統建設、創(chuàng)新發(fā)展與形象塑造。
位于長三角地區(qū)的張家港市美術館,秉持“教育強館”理念,以優(yōu)化公共資源配置、保障弱勢群體文化權益為目標,先后針對聽覺、視覺及心理障礙等特殊人群開展了關愛服務項目。其中“繪畫療育”項目連續(xù)實施多年,運用公共美術教育活動中富含的各種治療性元素,改善自閉癥兒童的感知表達、社會交往和情緒管理能力,拓展了公共美術館參與社會心理建設的新空間,探索了公共文化服務的開放性與可能性。
1.對象遴選及學情分析
2015 年初,張家港市美術館與張家港市特殊教育學校合作,組建以館內人員為主的教育項目團隊,針對兩名自閉癥兒童開展繪畫療育服務,將工作目標從“少兒美術培訓”向“通過藝術的方式改善或緩解自閉癥狀”方向拓展。經由師生及家長參與的前期互動交流印證,兩名受治兒童存在不同程度的“孤立性、強迫性、出色的機械記憶、語言延遲發(fā)展、對刺激的過度敏感反應、自發(fā)性活動類型的局限性”等臨床醫(yī)學總結的自閉癥兒童基本特征[7]。同時,項目組人員發(fā)現,目標兒童除存在語言、社交障礙等問題外,還不同程度地表現出多動、視知覺能力不足、肢體(特別是手部)協調能力較差,甚至智力發(fā)育遲緩等問題,這促使項目團隊將工作與對“自閉癥譜系障礙群體康復”問題的認識和探索相結合。
自閉癥譜系障礙 (autism sрectrum disorder,ASD)是根據典型自閉癥核心癥狀而進行擴展定義的、廣泛意義上的自閉癥,包括自閉癥、阿斯伯格綜合征與待分類的廣泛性發(fā)育障礙等多種癥狀。由于此定義更符合當下患者癥狀的復雜性特征,美國2013年頒布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5 版)》中,兒童自閉癥、阿斯伯格綜合征以及待分類的廣泛性發(fā)育障礙等都被并入自閉癥譜系障礙[8]。從各方面表現來判斷,本項目中的目標兒童屬于更廣泛意義上的ASD 兒童。以他們在美術館創(chuàng)作的第一張畫作為例,雖然他們在線條造型能力上與同齡人沒有太大差距,但卻將本應該被隱藏在房屋內部的樓梯畫到了外墻上。這并不是有意對畫面效果進行藝術化處理,而是反映出作者對空間遮掩關系的認知較9 歲同齡兒童弱的問題①按照兒童繪畫發(fā)展心理學的觀點,兒童9 歲開始應該脫離透明畫法,而轉向對象寫實主義表現方法。但此處學生對教師反復給出的“前后、遮掩”關系的提示反應遲鈍。。又如,兩名9 歲目標兒童對水墨繪畫的表現能力均不及第一次接觸水墨畫的6 歲正常兒童。在材料掌握上,他們難以控制毛筆運筆輕重,無法體會和表達墨色的干、濕、濃、淡等變化,這是因為他們手部的運動、控制能力發(fā)育遲緩。
自閉癥譜系障礙包含了典型自閉癥以及其他相關癥狀,這意味著患病兒童數量也更多②根據美國衛(wèi)生與公眾服務部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在2021 年12 月發(fā)布的美國11 個地區(qū)網絡監(jiān)控數據顯示,2018 年,每44 名8 歲兒童中有一名ASD 患者,其中男孩患病率是女孩的4.2 倍。國內針對ASD 兒童的統計多在醫(yī)學相關領域的專家團隊中展開,盡管由于測評標準與方法不同等因素導致診斷研究報告存在巨大差異,但大多數報告中的ASD 患病率為0.3%~1%。。隨著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的推進,最終由張家港市特殊教育學校推薦10 名ASD 兒童,加入項目接受輔助性康復訓練。由于對ASD 患者致病誘因尚不明確,目前還缺乏公認精準的治療方案,但一般可實施行為治療、社會關聯治療、藥物治療、心理治療等,也可通過藝術治療等輔助手段緩解癥狀。基于如上認識,項目團隊根據每名兒童的具體情況,參考、選擇或交叉使用有關方法進行療育。
2.項目階段與團隊構成
張家港市美術館自閉癥兒童繪畫療育項目分為兩個階段。階段一為項目的主體部分。2015 年4 月2 日起至2019 年初,每周二下午開展兒童繪畫療育。隨著項目的不斷推進,療育干預范圍從自閉癥擴大為ASD 病癥,項目教師也由3 名美術館公共教育部人員增加至6 名,再加上3 名張家港市特殊教育學校美術教師,最終增至9 名。階段二為項目的延伸部分。2020 年后,受新冠疫情等相關因素影響,教學主陣地由張家港市美術館遷移至張家港市特殊教育學校,美術館專業(yè)人員不定期前往學校開展教學,并逐漸過渡到以學校教師為主。
本項目主要是以美術創(chuàng)作的形式實施輔助性療育,因此參與項目的教師均具備美術創(chuàng)作及設計能力,其專業(yè)背景涉及美術教育、國畫、壁畫、油畫、動畫、特殊學校美術教育、室內設計等。整體項目由張家港市美術館美術教育學專業(yè)副研究員和張家港市特殊教育學校校長共同主持,先后邀請本市精神衛(wèi)生院主任醫(yī)師、華東師范大學心理學博士生導師及部分研究生參與項目的規(guī)劃、培訓及有關研究工作。
張家港市美術館自閉癥兒童繪畫療育項目主要包含“繪畫療育課程”“課程記錄與反思”“項目教師培訓”和“展覽與交流”四個模塊內容。
1.繪畫療育課程
“繪畫療育課程”是項目的主體實踐部分,授課頻率是學期內每周1 次(每周二下午),授課時長約90 分鐘,授課方式為一對一教學(一名教師輔導一名學生)。2015—2019 年總課時數為544 課時。項目初期,家長需要在工作坊內陪同自閉癥兒童,待兒童與教師建立起穩(wěn)定的情感和信任關系后,家長逐步退出。課程由具體執(zhí)教老師根據其負責兒童的興趣、能力選擇適合的美術材料,制訂個性化的學習內容。教學過程中如遇到困難或問題,項目教師會相互咨詢、研討對策、共同解決。
2.課程記錄與反思
“課程記錄與反思”是項目的歸納、研究環(huán)節(jié),也是團隊人員對課程實踐信息進行完整記錄與深入思考的過程。每次一對一教學后,教師均在當天用圖文方式詳細記錄課程目標達成情況、師生互動交流場景、作品完成情況、學生的進步或問題、教學反思等,并將團隊討論后的解決方案附后,為下一課時做準備。這份25 萬字、1088 張圖片的實時記錄現已集結成冊,為制定今后的繪畫療育項目規(guī)劃、深入實施課題研究提供了真實的第一手資料。
3.項目教師培訓
“項目教師培訓”是對項目的智力支持與專業(yè)補充。項目策劃及實施期間,先后邀請自閉癥兒童矯治領域權威到美術館舉辦《自閉癥兒童的臨床診斷與教育》《繪畫中的心理秘密——兒童青少年繪畫療法輔導新技術》等講座培訓。培訓對象不限于項目組內人員,同時向張家港市其他從事自閉癥兒童(及其家庭)心理疏導的專業(yè)人士、志愿者以及自閉癥兒童家長開放。項目方還曾數次邀請張家港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張家港市精神病防治院)主任醫(yī)師對本項目進行醫(yī)學指導,開展學術沙龍。
4.展覽與交流
“展覽與交流”是以美術館為平臺,面向社會公眾開展成果展示及資源交流活動。項目期間,張家港市美術館舉辦了“有愛無礙”·全國助殘日特別展(2016 年5 月)、全國助殘日殘疾人作品展(2018 年5 月)、“時光”——國際兒童繪畫作品全國巡展(張家港站)暨“星星的世界”——張家港市自閉癥兒童繪畫作品展(2018 年7 月)、“孤獨雨人的美好視界”——美術館自閉癥兒童繪畫干預治療項目文獻展(2019 年4 月),使更多人了解和關愛ASD 特殊群體,理解和支持他們的家庭并積極參與社會公益事業(yè)進行關愛幫扶。同時,項目還受邀參與全國美術館公共教育年會論壇、全國特殊教育“藝術教育與康復”研討會等學術交流活動。
以上四個內容模塊的機制化運行,形成良性的互促與協同工作格局?!袄L畫療育課程”結合“課程記錄與反思”完成項目“實踐—發(fā)現問題—調整方案—再實踐”的閉環(huán)遞進;“項目教師培訓”通過更新教師專業(yè)知識和輸送經驗血液,使學習成果潛移默化作用于動態(tài)實踐;“展覽與交流”可以理解為項目面向社會的階段性總結報告與宣傳推廣活動,有效慰藉了自閉癥兒童及其家庭,提升其項目認同度及獲得感,同時也是對項目團隊的肯定與激勵,增強深入推進項目的信心與動力。
結合本項目中ASD 兒童的課內交流及作品完成情況,項目組教師在課堂上觀察兒童行為表現,歸納行為問題,有針對性地進行繪畫指導,針對ASD 的不同癥狀問題進行緩解性干預?,F以課程實施中兒童學習障礙表現的時序為線索,將實踐證實有效的療育方案列舉如下。
1.學習初期專注力缺乏:以食物為引導帶領兒童進入繪畫世界
兒童項目初期,兒童對預設的繪畫主題毫無興趣,完全不配合,這在最先加入項目的兒童A 和兒童B 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在經過大約5 課時的不斷嘗試后,教師發(fā)現從兒童喜歡的食物導入,能較好地解決兒童不能迅速進入課堂狀態(tài)的問題。“食物引導法”也在后來與心理學專家的交流中獲得進一步的理論支持。但是,僅以食物為引導效果還不夠理想,需要及時喚起兒童對所喜愛食物的味覺、視覺及所產生的情緒等記憶。第2 課時,教師嘗試讓兒童A 畫自己喜歡的漢堡,兒童A 毫無耐心完成任務,只是將其中幾個食物元素孤立地畫在紙上。教師無法在學生處于散漫的狀態(tài)和消極的情緒時去指導他表現形象,更不用說對食物色彩感覺、空間認知、構圖把控的訓練。課后,教師與兒童A 的家長保持溝通,在第3 課時前,家長帶兒童A 去品嘗漢堡,并按照教師要求拍攝食物照片,幫助他在課堂中回憶和表現漢堡包形象,取得良好效果。
2.繪畫工具把控能力欠缺:根據個體特征探索適配美術材料及風格
繪畫材料與風格的選擇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基本保障之一。對自閉癥兒童來說,選擇合適的繪畫材質和風格更有利于他們盡快上手、找到自信。對ASD 兒童來說,他們先天欠缺的稟賦要通過后天努力彌補的難度很大,不如去放大他們的優(yōu)勢。還以項目初期的兒童A 和兒童B 為例,9 周歲的他們首次掌握水墨材料的能力明顯低于正常6 周歲兒童,為此教師耐心地幫助他們尋找適配的材料工具。比如,經過多次嘗試發(fā)現,兒童B 在第9 次課時使用丙烯、油畫筆繪制印象派與表現主義風格的作品,過程順利且心情愉悅,于是,教師安排兒童B 在下一階段課程中均使用此類材質進行創(chuàng)作。在經過60 課時的訓練后,兒童B 的手部控筆能力有較大進步,此時再安排毛筆繪畫這類需要水墨材料的課程,就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當然,在課程的相同階段,即便同樣的材質,對不同個體的適配度也不盡相同。例如,針對兒童B 選擇的丙烯畫方法在兒童C那里就完全行不通。兒童C 的多動癥狀比兒童B 突出,學校老師常用課前跑步的方式讓他適當消耗體力。當給兒童C 大筆觸的丙烯畫材時,他會不斷揮舞手臂,用筆點戳或敲打畫面的動作尋求刺激,以致興奮到情緒失控。在教師將其工具更換為油畫棒和水彩筆后,這種狀況得到明顯改善。此類材質有助于訓練他手指的精細動作能力,更能提供一個安靜觀察和表現細節(jié)的機會。另外,教學設計中更換材質的目的并非單一的。比如,項目組專門設計運用輕泥和剪紙等材質進行拼貼創(chuàng)作的課程,除了鍛煉兒童把控材質的動手能力外,也強化了他們對質感的視覺認知及觸覺體驗,以此提升兒童對各類視覺藝術元素的敏銳感受力和綜合表達力。
3.眼神游離折射出意識封閉:用寫生方式幫助兒童獲取對事物的專注力
在與ASD 兒童的教學接觸中,教師觀察到兒童眼神常處于游離狀態(tài):參觀畫展時無法凝視畫面,目光停留時間往往不超過3 秒;與人交流時更少有目光接觸。缺乏交流意識甚至排斥信息溝通,無法靜下心來觀察周圍事物,使自閉癥兒童的社交障礙雪上加霜。對此,教師嘗試通過觀察寫生的方式,逐漸引導兒童敞開心懷看世界。通過觀察和表現事物與事物之間組合、排列、遮掩的空間關系,以及固有色與環(huán)境色的關系等,來加深他們對人與事物關聯性的理解。但這種觀察寫生方式實施難度較大,需在兒童已經掌握一些繪畫語言后的項目中后期實施。項目前期(約3 個月)可嘗試針對蘋果、香蕉等造型簡單的物體進行靜物寫生,而將花卉、樹枝、人物乃至生活場景等復雜形態(tài)地寫生安排在后期。
4.視知覺發(fā)展遲緩:以遞進式繪畫訓練提升兒童的空間認知能力
參與項目的ASD 兒童存在突出的空間認知障礙,尤其是對遮掩關系、三維空間的認知普遍存在困難。以兒童D 的課堂表現為例。該兒童很喜歡畫汽車,但在項目初期畫的汽車基本就是以圓形為輪廓的元生圓①元生圓圖形大量出現在處于高級階段的幼兒涂鴉中,一般來說在幼兒園小班或中班初期出現。。對于9 歲的他來說,元生圓大量出現并不是因為客觀上手部肌肉發(fā)育不完全,而是主觀上缺乏對空間結構的認知與表現。在之后的課程中,教師重點引導他觀察汽車的形狀,理解和表現從圓形到方形的二維變化,然后在二維寫實的基礎上,引導他觀察和理解汽車的深度,逐漸推進對三維空間的認知發(fā)展。視知覺發(fā)展遲緩的問題在兒童E 的作品中體現為形象雷同的“蝌蚪人”現象,圖式具有幼兒早期的“命名式涂鴉”特點??紤]到兒童E 智商較高,自閉癥癥狀較輕,教師的干預策略參考了對普通兒童視覺認識的訓練方式,引導其對人物頭部進行仔細觀察和單獨表現,讓他的認知水平盡早從“命名式涂鴉”階段成長起來。項目實踐發(fā)現,參與項目的兒童視知覺成長變化的順利程度因人而異、速度有別,但最終均可獲得較為滿意的改善效果。
5.對復雜形體缺乏邏輯分析能力:化繁為簡、降低難度、提升自信
面對復雜形體時,自閉癥兒童大多會出現邏輯分析與識別困難、無從下筆的問題,這會導致他們對繪畫喪失信心。遇到這種情況,教師一般會幫助他們簡化對象輪廓的難度,比如,教師示范如何將復雜的對象用簡單的三角形、長方形、圓形進行概括,或者把對象拆分為幾個部分來幫助他們理解。對客觀對象進行主觀處理原本就是藝術表現中常用的手法,這在自閉癥繪畫療育課程中同樣可以發(fā)揮作用。繪畫雖然來源于生活,但是畢竟不同于生活,減畫法的使用不僅能消除ASD 兒童對繪畫的畏懼心理,同時還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畫面藝術效果。通過繪畫訓練獲取對復雜形體的邏輯分析能力,是長期、反復的過程。特別是對形體的概況表達能力,與自閉癥兒童個體的認知發(fā)展和心理障礙程度強相關,需要教師和家長共同參與,因材施教,耐心引導。
6.繪畫的刻板行為:通過藝術的自由性表達緩解癥狀
刻板行為在大多數ASD 兒童身上都有表現,也常常反映在繪畫活動中。例如,兒童E 在給作品上色時,一定要按照對象的固有色進行填圖;兒童A 在畫橫豎線時一定要平均分割,上色一定要先上紅色;兒童F 畫自行車都是從坐墊開始,所有的自行車像復制粘貼一樣保持相同的繪畫順序與形象;兒童G 在畫餅干上的芝麻時,一定要將它們像閱兵式一樣整齊排列;兒童H 在畫花時一定要將花畫在花枝上;兒童I 在給畫面上色時,一定要涂抹均勻,不能留下筆觸;等等。與刻板行為相反,藝術創(chuàng)作中常常鼓勵將自由風格和偶然效果作為追求目標。在項目中,教師常常主動為兒童創(chuàng)造自由運用材質及繪制方式的機會,鼓勵和幫助兒童自由表達符合當下狀態(tài)的心理感受,尤其借鑒現當代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手法,如波洛克用自由流淌的線條進行創(chuàng)作的方式,讓兒童也能從自由揮灑中體會到突破禁錮的快樂。實踐證明,在進入項目學習2 ~ 3 個月后,兒童刻板的繪畫行為開始在教師的引導下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
在張家港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執(zhí)行中也有效果欠佳的嘗試,典型案例如針對ASD兒童想象力缺乏問題的干預。想象力缺乏問題在ASD 兒童身上較為普遍,在繪畫中常會呈現兩個比較明顯的階段性特征:一是項目初期的前圖示階段,即兒童所畫物體是自己概念中的形象,雖然有趣但相當主觀;二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后,兒童能按照對象的實際情況,表現出較為準確的輪廓與色彩,但是當教師要求兒童在此基礎上加以想象并表達時,就顯得異常困難。對此問題,教師曾計劃通過設計教學中的“漸變”式訓練來干預和緩解:從對客觀物體A(比如蛇果)的寫生開始,一步一步將之變形,隨后變化為物體B(比如蝴蝶)。但實際教學效果并不理想,訓練過程中,很多時候都是教師指導兒童下一步的畫法。事實上,本項目中對ASD 兒童問題干預效果欠佳乃至失敗的案例不止一個,這充分顯示了美術館繪畫療育工作的復雜性與困難度。
分析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其局限性體現如下。第一,缺乏體系化的綜合性理論指導。由于藝術治療的研究與實踐在國內仍處于發(fā)展初期,且在國內美術館行業(yè)中系統實施繪畫療育并無先例,該項目從策劃到實施全過程,均缺乏成熟經驗參考,團隊始終處于學習和摸索狀態(tài),這影響了項目的規(guī)范性和可持續(xù)性發(fā)展。第二,在實踐操作中未能更好對接以量化為基礎的科學方法。盡管有學者對科學研究范式應用于藝術治療領域持懷疑態(tài)度①肖恩·麥克尼夫(Shaun Mcniff)曾在專著《以藝術為基礎的研究》中描述科學研究方法的局限,倡導建立以藝術為基礎的研究體系來服務于以藝術為介質的心理治療。,但我們認為:在未能建立更為完善、合理的研究范式來指導實踐之前,繪畫療育應盡可能地與以量化為基礎的科學研究范式對接。在本項目中,由于量化研究手段不足,導致在對繪畫療育行為的質效評估中,缺乏信度和效度②信度指測驗結果的一致性、穩(wěn)定性及可靠性。效度指測量工具或手段能夠準確測出所需測量的事物的程度。的數據支撐,僅依靠對學生行為及其作品的觀察、與家長及學校教師的交流反饋作為學情判斷依據,且缺少長期追蹤觀察,故繪畫療育與兒童認知發(fā)展、心理狀況改善的相關性和緊密度,在結論上還缺乏嚴謹性與科學性。第三,缺乏系統推廣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動力。以全球化、時代化的視野觀察,同發(fā)達國家先進美術館同類項目比較,本項目在規(guī)劃與推廣方面還存在差距。如與MoMa 的MeetMe 項目相比,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仍屬小范圍實驗性質,未展開有效推廣,故受益人群有限;在項目延伸階段教學轉移至特殊學校實施,美術館展覽、藏品資源優(yōu)勢及專業(yè)空間場域的感染力消減,以美術館為主體的項目管控質效逐步降低,最終導致項目終止;在療法研究的實驗設計上,因被試樣本小而影響了統計結論的有效性,未生成可靠的實驗數據以支持項目評估的常模③常模指一定人群在測驗所測特性上的普遍水平或水平分布狀況,常模的作用是讓測驗者明白測驗結果分數的意義。研究,不利于項目進一步的總結、研究和深化。
張家港市美術館持續(xù)開展的自閉癥兒童關懷服務,不僅獲得ASD 兒童家庭的信賴與感激,也獲得社會各界的普遍認可①該項目曾被國家文旅部授予“2016 年度全國美術館優(yōu)秀公共教育項目”稱號。。同時,對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的觀察與分析,進一步啟發(fā)美育工作者對當代美術館教育事業(yè)建設產生延展性思考。
1.實現美術館公共教育的方式轉變及邊界把控
受科技、知識經濟、創(chuàng)新思想的發(fā)展影響,當代美術館教育的理念發(fā)生深刻轉化,美術館教育空間的內涵日漸豐富,以交流為基本核心的、開放、可滲透的美術館教育正逐步被推廣普及。在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案例中,美術館教育的方式實現了多維轉變:從被動式轉變?yōu)閰⑴c式,從內容的傳遞轉變?yōu)閮热莸漠a生,從標準化轉變?yōu)閭€人化,從單向教學轉變?yōu)楣餐瑢W習,從知識的獲取轉變?yōu)橹R的應用,從單一施教轉變?yōu)樯鐣⑴c等。需要強調的是,美術館是實施終身學習的社會文化場所,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美術館教育的基本任務在于,為美術館空間的主觀性和社會性特征賦予教育生產與再生產的能力,通過發(fā)生于其中的教育交往推動人的全面發(fā)展,促進社會進步。盡管各類文化思想、社會資源及技術手段快速拓展了美術館教育的內涵,但在實踐過程中,必須把控美術館教育工作的邊界。例如,張家港市美術館在繪畫療育項目的規(guī)劃設計之初就強調項目的教育屬性,即以公共美術教育技術為基礎,結合對生理、心理科學理論及技術的學習應用,追求緩解兒童自閉癥狀、增進兒童身心健康的教學目標。藝術治療是專業(yè)性很強的交叉領域,公共美術館無條件、也沒必要成為一個專業(yè)的心理治療機構,因此,強調該項目的社會藝術教育功能定位,明確輔助性心理康復的服務目標,是準確且必要的②比較醫(yī)生與藝術教師設計的不同干預方案,可以發(fā)現醫(yī)學更關注治療中由患者自身向外部世界的邏輯性深入,弱化繪畫的形式與風格。比如,他們以出題的方式將療程分為熱身練習、肖像、場景、自發(fā)性繪畫、團體繪畫等;而藝術教師更傾向于表現性藝術療法,更多關注畫面效果與敘事、情感的表達等。。
2.促進美術館公共教育資源的拓展、整合與創(chuàng)造
美術館公共教育資源包含可由美術館調用的視覺藝術展和藏品本身的物質形式。藝術作品中蘊含的審美意識、藝術觀念等精神文化內涵,支撐作品完成的技術、技法等經驗性技能,以及作品展現出的藝術創(chuàng)造能力等,這些資源也為美術館公共教育提供生產對象、創(chuàng)意基礎和環(huán)境條件,是支持美術館生產物質性和精神性教育成果的各種要素的組合。進入當代,美術館作為開放共享的文化空間,正快速吸納各類社會文化資源支持館內空間的教育交流,以此開發(fā)和提升美術館公共教育效能,因為豐富美術館教育資源產生的外部效益,也伴隨數字復制技術與互聯網傳播急劇擴大,進而對美術館事業(yè)發(fā)展產生重大影響。無論是經典美術作品蘊含的全因素美術文化信息,還是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所調用的哲學、社會學、心理學乃至現代科技等多領域資源,均為美術館公共教育資源的拓展、整合與創(chuàng)造提供了豐富的可能性。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正是跨界整合美術學、教育學、醫(yī)學、心理學等領域資源的實踐探索。其他類似的跨界探索項目,如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詩歌來到美術館”項目(整合文學資源)、蘇州寒山美術館“地方音景:蘇州的聲音地理”項目(整合音樂資源)、劉海粟美術館“粟上?!す菜囆g與社區(qū)營造計劃”項目(整合社區(qū)建設資源)等,都是利用美術館公共教育資源的開放性和創(chuàng)生性特點,開展跨界文化合作、實現美術館教育工作創(chuàng)新的成功案例。
3.探索美術館公共教育機制的創(chuàng)新轉型
美術館教育是伴隨社會發(fā)展促進教育社會化與專門化的結果,作為一個綜合性運營體系,其內部各元素之間相互作用的過程與功能,即在“公共性”前提下生成的機制化特征,是美術館教育的研究與建設過程中應該關注的問題。首先,建構美術館教育制度的基本原則是保障公共利益的最大化。在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的教育活動中可以看到對人本性、持續(xù)性、適應性和平等性原則的追求與規(guī)范化建設。其次,“多中心秩序”是優(yōu)化美術館公共教育機制的發(fā)展方向。傳統的公共行政研究認為,美術館公共教育服務作為經濟學意義上的“公共物品”,其生產和應用依靠單向性組織形式。而新的公共經濟學主張由單中心政治編制向多中心自主治理變革[9]。公立美術館作為獨立的公共服務提供者,既可以由其公共教育部門運用館內文化資源向社會提供教育服務,也可以引入社會專業(yè)機構或個人來提供公共教育服務,美術館只向作為服務生產者的第三方提供場所及觀眾資源、服務標準和要求,并向觀眾收集反饋或建議,執(zhí)行績效監(jiān)督管理。當美術館作為真正的公共領域合理引入社會競爭機制,可加快放大美術館公共教育服務效益。具體到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實踐中,今后可與專業(yè)心理治療機構及教育、醫(yī)學研究等社會第三方機構合作,整合各自資源優(yōu)勢,啟動繪畫療育的課程研發(fā)、實施及績效評估等,推動項目深化發(fā)展。最后,探索和完善“以教帶展”工作機制將有效提升美術館公共教育水平。與傳統的“以展帶教”工作模式相比較,“以教帶展”工作機制可充分發(fā)揮美術館教育理論的科學性和創(chuàng)造性,有利于美術館公共文化服務能力的專題性匯聚與對象化釋放,特別適合公共教育團隊能力強、以服務社區(qū)為主要任務的中小型地方美術館。張家港市美術館繪畫療育項目是踐行“以教帶展”理念的成功案例:按照明確的教育目標,實施系統的繪畫療育課程,再根據積累的教學創(chuàng)作成果策劃展覽、出版與宣傳,并以此為基礎,展開新的社會美育工作,在良性循環(huán)中獲得更為廣泛的文化影響與社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