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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來水往(節(jié)選)

        2023-11-11 15:56:55海桀
        青海湖 2023年9期
        關鍵詞:師爺師父

        編? 者? 按

        我省作家海桀37萬字長篇新作《云來水往》,由青海民族出版社出版后,引起讀者廣泛關注和好評。

        作品以民國初期,古絲綢南路商貿(mào)重鎮(zhèn)丹巴爾的風云歷史為背景,以主人公生死存亡的傳奇故事為主線,集藏商藏客的商貿(mào)活動、生活方式、歷史價值,獨特誘人的地域文化,震撼人心的恩愛情仇為一體,多角度深層次展示時代與命運、社會與人生的血肉關系,以及人性的深邃與詭譎。

        情節(jié)生動曲折,故事懸疑精彩,正義與邪惡的較量驚心動魄,悲情大義感人至深,不僅具有典型的西部氣息,同時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和文化內(nèi)涵。

        本刊特選載第六章,以饗讀者。

        1

        雪義塵牽著馱有師父尸體的大白牦牛帶著商隊往前走。

        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越過橡皮山,進入了環(huán)湖草原。

        五月的晴空,云絮幻化,藍天碧海,鷗鳥集翔。正在返青的草原上,到處都是黑色的牦牛,白色的羊群,一頂頂牦牛帳房,星散在山根和湖邊,炊煙裊裊,獒犬聲聲,滿眼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樣的季節(jié),他和水蓮蓮騎馬來過。

        自從倆人有了情義,水蓮蓮像變了個人,說話嗓門小了,脾氣好了,頭發(fā)光亮了,衣服講究了,連走路都優(yōu)雅起來,人也就更靚眼了。不是風流,是漂亮。她的隨身丫鬟尕惠兒說,東家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好看,像是往回長呢。她可不這么看,她覺著自己沉重了,憂郁了,心里總是毛突突的,到哪都不安穩(wěn),做啥都不踏實,跟丟魂的沒啥兩樣??梢灰姷窖┝x塵,她的心情立馬就會陰轉(zhuǎn)晴,不光腦子靈活,口齒伶俐,手腳利索,單是眼睛里的光亮和色澤,自己都能覺得到。若是三天不見,莫名的愁思就會漫上心頭,白天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又慵又懶又心煩,啥事都不想干,晚上干脆就伴著油燈過影子,把從小到大的往事想個夠。再然后就胡思亂想生悶氣。天亮了,人也就散架了。她見識過的男人不算少,經(jīng)歷過的事兒也夠意思,可還從沒有哪一個男人真正上過她的心。就這個雪義塵,只要想起來,就讓她莫名的心亂。

        雪義塵也好不到哪里。

        童萬倉為此沒少警告他,說你給我小心點兒,少往丹巴爾酒館跑,水蓮蓮那樣的浪貨可是勾魂的。讓她勾了魂,你連小鬼都做不成。大事當前,大仇未報,離她遠點兒!

        這讓雪義塵說不出地排斥和心煩。

        為了復仇,他當然不能意志消沉,迷戀女色??捎钟X得,報仇是報仇,日子是日子。他不可能因為復仇而放棄日子,也不可能為過日子而放棄復仇。相反,復仇應當是日子的一部分。還有,他覺著水蓮蓮一點都不浪,越是和她走得近,就越是覺著投緣分。不光喜歡她的容貌,還喜歡她直言直語,不畏強暴,為人義氣,敢作敢當?shù)男愿瘢B她說話的腔調(diào)走路的姿勢都喜歡。

        一句話,她是他喜歡的女人。

        有一次,雪義塵要下草原,所有事情準備就緒,見天色已晚,就想到客棧里喝上一口,和她告別。還是一盤牛肉一壺酒,當快要吃喝完,想她想得難以自制的時候,她從樓上下來了,笑吟吟地遞給他一個巴掌大小的由黃色錦緞扎口的羊皮袋子和一包東西。

        他接過來問:

        “這是什么?”

        她得意地說:“羊皮藥袋啊,里面是用雪山上的草藥熬煉成的丹藥,很名貴的。記著,過雪山時,用它泡水來喝,可以防心慌,治胸悶?!?/p>

        他驚訝地望著她:“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走?”

        她笑笑,答非所問道:“含在舌下,還可以治頭痛?!?/p>

        “你用過?”

        她聽著他的口氣,故意拉下臉說:“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是問問?!?/p>

        她瞅著他,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收斂笑容:“我去過拉薩?!?/p>

        他吃了一驚,不敢相信地望著她。

        她最得意的就是他的疑問:“我女扮男裝,跟父親去的,來回整整一年!”

        他愈加吃驚地望著她。

        她更加明確地說:“實話告訴你,這藥就是我父親留下來的,是寺院里一位鼎鼎有名的老藏醫(yī),特意為他配制的,任何藥店都買不到?!?/p>

        他心緒復雜地望著她,好好一個女孩子,硬要女扮男裝,跟著一幫大男人,踏冰臥雪,翻險山越荒嶺,騎騾馬,趟沼澤,千難萬險走拉薩,路上不定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難呢!心頭不由得一熱,把藥袋子還給她:“謝謝你,還是你留著吧,不定啥時候會有用的。再說了,父親留下的東西,是個紀念。”

        她故意瞪直眼睛說:“別不識好歹,別人想要我還不給呢!”

        他的臉一下子紅了,心窩里一陣麻亂,沒話找話說:“你說的那個老藏醫(yī),還

        在嗎?”

        “在??!就在達藏寺,他是治熱病的高手。有一次,我突發(fā)熱病,好多大夫都看不好,一連燒了幾晚上,差點兒燒死,是他給我治好的!瞧……”水蓮蓮露出羊皮袋上的藏文給他看。

        話說到這兒,他渾身上下就都熱了,輕松地說:“這一包呢?”

        “這一包嘛,算你的福氣!”她愈加得意,“這是蕨麻酥,是用蕨麻、杏仁、青稞、黑糖和酥油制成的點心,是我親手做的,知道為什么給你嗎?是要你在路上品嘗的時候想起我!”

        還有一次,他到酒館喝酒。天色已黑,月亮還在山背后,里面人不多,他沒看到她,老位子坐下,依舊一盤牛肉一壺酒。店里的客人起起落落,一波波輪換,越來越熱鬧,一群年輕人唱著酒歌在開心。就在他吃喝完要起身的時候,她興沖沖地來了,坐他對面,笑吟吟地說:

        “今兒是十五,月圓的日子?!闭f著,沖阿藏搖了搖手。深明其意的阿藏立刻端來一盤涼拌三絲,一盤醬牛肚,一壺燙好的酒?!?/p>

        他說:“對不起,我已經(jīng)吃好喝好,該走了。”

        “那不行,誰叫你吃獨食,不等我的,你得賠罪!”說著,提起酒壺,將自己的酒杯斟滿,一口喝干,接著斟滿兩個酒杯,兩只黑黝黝亮閃閃的大眼睛眨呀眨地望

        著他。

        他心窩一熱,端杯就喝。

        兩杯熱酒下肚,她臉上現(xiàn)出淡淡的紅暈,燈光下愈加鮮嫩誘人。

        “今天上午我看見你了,是在老城隍廟?!?/p>

        “我也看見你了?!?/p>

        “為什么不理我?”

        “你在敬香,敬香的時候一心一意,不可以打攪?!?/p>

        “好吧,算你說得有理,我敬你一杯!”

        倆人一飲而盡。

        這時,熱鬧著的年輕人中有人唱起

        “花兒”。

        喜鵲登枝者登空了,

        白楊的樹枝上臥了;

        這兩天想你者想憨了,

        平地上走路者絆了。

        歡呼聲頓起,酒館里一派狂喜情景。

        他問:

        “他們唱的是什么?”

        “是‘花兒’?!?/p>

        “什么叫‘花兒’?”

        她怪怪地瞥他一眼:“你怎么連‘花兒’都不知道?”

        他誠實地說:“真不知道,我在很多地方很多場合,田野里,山林間,都聽到過,可我不知道他們唱的是什么。”

        “他們唱的是男女相愛,是情歌,要不要叫人給你唱一個?”

        他急忙說:“不用,我聽不懂?!?/p>

        她眼睛里神采流轉(zhuǎn),光波閃閃,壓住嗓音說:“想知道那男人唱的是什么嗎?”

        “想!”

        “那意思是,有個男人想念一個意中的女人,直到把自己想傻,連路都不知道該怎么走了?!?/p>

        “是嘛,”他謹慎地說,“世上還真有這樣的男人,可惜我聽不懂。”

        她笑了,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那是你在這兒待的時間還不夠長?!?/p>

        他聽出話里的味道:“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p>

        她說:“好啊,我也該走了,我要到城外的麥地里,看看今晚的月亮?!闭f完,兩只忽閃著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分明在說,“敢陪我嗎?”

        他頓時渾身汗熱,他明白,只要他陪她走出酒館,走過大街,明天整個丹巴爾城就會有怎樣的傳聞和熱鬧。可他又真的想去,尤其一壺酒下肚之后,洶涌的激情實難抗拒。但他的大腦并不糊涂,小聲說:“月亮月月都會圓,何必一定是今晚。今夜星辰燦爛,明早肯定萬里無云?!?/p>

        聰明的水蓮蓮心領神會:“是啊,都七月份了,我的小黑馬還沒外出過呢。”

        第二天一早,雪義塵在西門外河岸邊的草灘上等著了她,倆人騎馬沿河谷逆流而上,一路向西。

        七月的湟水河谷,正是莊稼瘋長的季節(jié),但凡能夠播種的地勢上,到處都是灌漿的麥子,開花的油菜,結(jié)莢的豌豆。女人們在地里拔草,尕娃們在河灘里放羊。山野郁郁蔥蔥,森林鳥語花香。

        倆人并排騎馬,一直朝著上游走。走過了菜地走麥地,走過了麥地走草灘,一直走到遠離村莊遠離牛羊的荒野上。

        她說:

        “好了,我累了,馬兒也該吃草了?!?/p>

        他燃起一堆火。

        她打來一壺水。

        他的茶燒開了。

        她的饃烤黃了,冷抓羊肉,各式拌菜,在開滿野花的草灘上也都擺好了,當然少不了青稞酒。

        羊肉你一塊我一塊地抓著吃,酒是你一口我一口對著瓶口喝,腸肚熱了,血液也就滾燙起來。

        雪義塵躺倒在草灘上,望著湛藍的天空望著山腰的白云望著天上的鷹說:

        “你看,南邊山頭那朵云像不像一把刀,一把又長又寬的大彎刀?”

        “像,真像!”她驚嘆。

        “可惜它在改變,瞧啊,刀尖正在變軟,已經(jīng)成禿的了,刀把也在歪,像是被太陽的光線融化了?!?/p>

        “管他呢,又不是真的?!?/p>

        “如果是真的呢?”

        “那就讓它真唄?!?/p>

        “知道不,人的心上都有一把刀?!?/p>

        “不知道?!?/p>

        “就像那朵云,你說它有形就有形,說它無形就無形。”

        “干嘛說刀,不能說點兒別的嗎?”

        “那就唱個‘花兒’吧?!?/p>

        她趴在他跟前,瞅著他發(fā)直的眼睛說:“為誰唱?”

        “當然是為我!”

        “不!”

        “為什么?”

        “‘花兒’是人心上的話,要唱也只能唱給心上的人?!?/p>

        “我還不是心上的人嗎?”他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嚴肅地望著她。

        她半羞半喜,半真半假地說:“不知道?!?/p>

        “你應該知道!”

        “應該知道的是你!”

        他不明白啥意思。

        瞅著他的傻樣,她直愣愣地說:“我信不過你!”

        “可我信得過你!”

        “你是你,我是我?!?/p>

        “好吧,總有你信的時候!”

        “那不一定!”

        “為什么?”他急了。

        她卻認真了:“信不過就是信不過,你以為我不知道啊,走拉薩,當藏客的,外面都有相好,到哪都有女人,說說看,你的女人都在哪里?”

        他一下子輕松下來,臉上心里全樂了,嘴上卻說:“不知道,除了丹巴爾,我從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在哪里?”

        “得了吧,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像其他男人一樣,相好遍天下,只要背轉(zhuǎn)身,就會把我忘記。”

        “如果我不像其他人,你是不是就可以為我唱‘花兒’?”

        “不,天下烏鴉一般黑!”

        “我不是烏鴉,還從來就沒黑過!”

        “那你還不如草灘上的土老鼠!”她說著,沖他莞爾一笑,見他的手臂伸了過來,一個翻身,爬起來跑到小黑馬跟前,跳上馬背,猛提韁繩。小黑馬一聲嘶鳴,朝著綠草如茵的高梁子上疾奔而去。

        高梁子是一處斷崖的背面,長滿了枝葉繁茂的白樺樹,林子邊上,草也更深,花也更艷,也更幽靜,除了自在的游云和自由的鳥兒,不會有任何打擾。

        水蓮蓮跳下馬,扔掉馬韁,躺倒在鮮嫩凈爽的草灘上,她大口呼吸著濃郁的花香,平復著強烈的心跳……天藍啊,藍得令她暈眩;云白啊,白得如同夢境。她就在那藍色的海水里,在那白色的夢境中融化著,融化在那游絲般的遼遠里,融化在那醉人的秘境間……

        他一直在那兒躺著,知道她去了哪里,也知道她為什么要到那兒去。他倆到達這兒的時候,他一眼看中的就是那個地方。他心里癢癢著,覺著自己的魂兒正在離開,蕩蕩悠悠,升騰著,飄浮著……

        就在這時,悠揚極了柔美極了的“花兒”由遠而近——

        阿哥是陰山的苦絲蔓,

        尕妹是陽山的蓮蓮;

        寧叫它纏干著甭叫斷,

        起根發(fā)芽的連絆。

        ……

        聽完她唱的“花兒”,他鼻腔發(fā)酸,淚腺涌動,渾身滾燙,再也控制不住沸騰的激情,跳將起來,縱馬朝她急奔而去……

        他躺倒在她身邊,倆人誰都不說話,就那么躺著。

        頭頂?shù)您椨梢恢怀蔀閮芍?,越來越低地盤旋著。

        天上的云絲化為云彩,瑰麗如錦千姿百態(tài)。

        “再唱一個好嗎?”

        “好聽嗎?”

        “好聽!我從沒聽過這么好聽的山歌,告訴我,歌里唱的是什么?”

        她身子一翻,笑吟吟地看著他:“你聽不懂,那就沒辦法啦!”

        “啥叫沒辦法?”

        “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只好讓懂的人來聽了!”

        “那就說給我聽?!?/p>

        “給你說了,‘花兒’是人心上的話,聽不懂,就當傻漢好了!”

        “好吧,那就當傻漢吧!”他不無失望地說,“你也不是當?shù)厝?,怎么會唱‘花兒’的??/p>

        “是哪的人并不重要,時間長了,啥都懂了?!?/p>

        “就這么簡單?”

        “是的!”

        他話題一轉(zhuǎn):“你一個人開客棧,挺不容易的?!?/p>

        她立刻敏感:“干嘛不說女人?”

        “我不是那意思!”

        “那是啥意思?”

        “就是隨便問問?!?/p>

        她嘆氣:“客棧是我阿爸的?!?/p>

        “你阿爸他……”

        “他叫水志賢,帶我來這的時候,我還小,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我媽去了哪里,只知道有人拿著砍刀和槍一路追殺我們,我嚇得要命,死死跟著阿爸,一步也不敢離開?!?/p>

        “后來呢?”

        “我們到了丹巴爾,我長大了,他教我做所有能做的事兒,直到他離開時,才把客棧交給我?!?/p>

        “你阿爸去了哪里?”

        “不清楚,只知道去了南方,他跟隨過孫中山大總統(tǒng)。”

        他吃了一驚:“真的?。俊?/p>

        “當然是真的!”她不無驕傲地說:“我阿爸打過仗,殺過人,他帶我逃到丹巴爾,就是為了逃避官府的追捕。我能活著被他帶到這兒,很不容易的?!?/p>

        “再后來呢?”

        “再后來改朝換代,中華民國成立了,他歡天喜地,然后就走了,說是去找我媽他們了……”

        “留下你一個人守客棧?”

        “留下我,是以防萬一?!?/p>

        “他放心啊?”

        她不在乎地說:“有啥不放心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他很欣賞的,說如果那邊情況順利,會很快來接我。如果事情不順利,讓我耐心守好客棧,等他兩年。如果兩年后,他還不回來,讓我隨意處置客棧,徹底自由?!?/p>

        “于是他走后杳無音信,而你一直守著客棧,守到了今天?!?/p>

        “是啊。我每月到城隍廟上香,就是為了祈求阿爸的平安和到來,我堅信他一定會回來!你呢,你為什么來丹巴爾?”她話鋒一轉(zhuǎn),盯住了他。

        他長嘆一聲,感慨道:“咱倆一樣,都是天涯淪落人!你還好,雖說父親下落不明,但總有盼頭,沒準哪天就能一家團聚。我是無父無母,什么親人都沒有。你跟父親來避難,而我跟師父來是為了生計。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從小就是孤兒,是師父把我養(yǎng)大的。丹巴爾雖說偏遠荒僻,但營生好做,活路多多,比在外面戰(zhàn)火紛飛朝不保夕強多了?!?/p>

        她的眼睛笑了,臉蛋兒紅了,他的話解除了她的提防,她跪在他跟前,自然而又大方地解開上衣的扣子,將脫下的衣衫使勁摔打在他身上。

        他先是呆呆地望著,而后觸電似的,一個蹦子跳起來,也跪在她面前,眨眼

        間就將自己脫了個精光,三下五除二扒光

        了她——

        她紅著眼睛紅著臉膛,抑制住喘息說:

        “你睡過多少女人?”

        他迎著她灼燙的目光:“不知道。”

        “記住了幾個?”

        “一個沒有!”

        “你太沒良心啦!”

        “說得對,我不知道良心是什么?!?/p>

        她猛力撲向他,將他撲倒在草地上,狠狠地說:“我要讓你記住我!”

        他隨即翻轉(zhuǎn),將她壓在身下。

        不等他動作,她已奮力翻起,又將他騎在身下,她縱情撒野,她哈哈大笑!

        ……

        草穗越來越厚實!

        花氣越來越芳香!

        ……

        天上的游云密了又疏,疏了又密,呼呼的山風漫過山脊,漫過白樺林,漫過草坡,漫過倆人汁液交融的身體。

        躲藏的太陽露出來。

        鳥兒的歌喉亮起來。

        她累了,就想在他的懷里永遠永遠睡過去。

        他也累了,但他警醒著。他真的喜歡她,知道他是她的心上人??伤靼?,他之所以和她走到這一步,并不是為了睡她。

        2

        雪義塵滿十八歲那天就睡過女人。確切地說,是女人睡他!

        他在女人的柔情蜜意,主動挑逗和盡心服侍下,一次次目眩神迷,一次次心血澎湃,一次次欲醉欲仙。

        這是來自天堂的成人禮,是師父刻意的選擇和安排!

        當聽那女人無意中說漏了嘴,知道她是婊子后,他覺得日月顛倒,心肝俱裂。他敬如父親的師父,竟用這樣的方式,來對待他真純的感情,他憤怒,他痛苦,他惡心,甚至有種被虐的屈辱感和難以啟齒的負罪感。

        可事后,他憤怒痛苦的情緒很快就釋然了,女人強大的魅力無處不在,無論日光下,還是睡夢里,那神奇的興奮,澎湃的沖動,時不時地就會在血流中翻涌而來,浪花似的誘惑著他,纏絞著他,折磨著他。

        他曾無數(shù)次想過,如果一直蒙鼓里,他沒準會和那大他七八歲的女人不知疲倦地睡下去,很可能會睡出感情來。他忘不了她細膩的肌膚,柔暖的身體,甜軟的話語和憂傷的眼睛,啥時候想起來,都讓他說不出的傷害和痛苦。

        是那種刻骨銘心欲罷不能的傷害。

        是那種持續(xù)折磨心疼難舍的痛苦。

        他不知道她姓啥名誰,不知道她丁點兒身世。他當然問過。她就是不開口,問急了,她吼叫著說:

        “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這是規(guī)矩,我不能為你壞了規(guī)矩,懂不懂啊!真想知道,去問你師父?。 ?/p>

        他還真就問了師父。

        師父喝著酒大大咧咧地說:

        “咋,那婊子把你的心給掠走了?沒嘗過女人的雛兒都這樣,真想的話,晚上我?guī)銚Q個滋味,保證你明天就忘了她?!?/p>

        他說:“不,我就要她!”

        師父眼珠子一轉(zhuǎn),用力將酒瓶子蹾桌上,正色道:“看來我的判斷不錯,你跟你阿爸一樣,還真是個情種!可你不能當情種,你要知道,你是有使命的!你這輩子的使命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復仇!而世上最容易讓人忘記仇恨的,是兩樣東西,首先是錢財。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面對金銀財寶榮華富貴,能頭腦清醒,不為之所動,才有可能品行專一能屈能伸意志堅定,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否則,就會貪圖享受,泯滅恩仇,樂不思蜀。其次是美色,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古往今來,但凡在女人面前,氣短癡迷者,沒有一個能成真正的大業(yè)。我叫你嘗女人的滋味,就是要叫你明白,世上千紅萬艷的女人脫光了,都就那么個樣。經(jīng)過了,就明白了??梢撩杂谄渲?,暖香醉人的懷抱,就成了漫無邊際的沼澤,溺得越深,就死得越快。女人還能使你血液燃燒,除了燒掉你的精神你的意志,還有你的深仇你的大恨!你現(xiàn)在的態(tài)度,說明你經(jīng)不住美色的誘惑。一個經(jīng)不住美色誘惑的人,根本就不配復仇!再給你往明里說,你的使命,是去丹巴爾,探明真相,鏟除惡人,為你們聞家無辜罹難的幾十口人報仇雪恨!大業(yè)未成之前,你根本就沒有任何懈怠享樂和解脫的余地?!?/p>

        那天,師父語重心長,還說了許多關于女人的話,甚至跟他講了一個他父親聞永賢未經(jīng)父母允許,從天津娶了個十七歲的姨太太回丹巴爾,結(jié)果被父親趕出家門的故事。

        他似乎被說服了,可實際上是著魔了。

        當天晚上,他先是狂練功夫,直練到口吐鮮血,暈死過去。之后他去了春苑,在近乎瘋狂的狀態(tài)里,一直折騰到旭日

        東升。

        第二天下午,他從昏睡中醒來,師父走了。

        3

        雪義塵找?guī)煾刚业煤軕K。

        一年多時間里,他餓著肚子,裸著身子,天當屋地當床,一路乞討,走遍了可能的城鎮(zhèn)和鄉(xiāng)村。師父的消息總能聽到,但就是沒他的影子。后來他病倒了,在破廟里,靠著人們求神的供品,好心人的幫助,死去活來挨過了兩個多月。為了活命,他偷過,搶過,跟流浪漢們合過伙兒,打架打得頭破血流。他沿著黃河流浪到山西,又從山西流浪到包頭。

        他是聰明人,知道師父拋下他,是對他的行為深感失望,對他沒有了信心,不想在他身上再花工夫了。也就是說,他是個經(jīng)不住考驗的人。事實上,師父一走,他就后悔了。正因為悔得及時,悔得痛徹,他才不顧死活去找?guī)煾?。他明白,離開了師父,他是不可能成功報仇的。他在心里一遍遍回想師父的種種恩德,想著師父有關使命的教導,一遍遍重溫著倆人一起度過的寶貴時光,愈發(fā)悔恨和思念,發(fā)誓一定要找到師父。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他要離開包頭,前往銀川時,偶然遇上了師父的一個熟人。這人姓高名強,是戲班子里演武生的,刀槍棍棒無所不通,年輕時和師父一起在五臺山拜過師,他們在西安城里見過面。見到高強,他口稱師父納頭便拜。高強認出他,并不驚訝,樂呵呵地說:

        “起來起來,你不就是董祿的徒弟嘛!”

        他說:“是我?!?/p>

        “咋成了叫花子啊?”

        他喉頭哽咽,無言以對。

        “到這干嘛來了?”

        “找我?guī)煾?!?/p>

        “找?guī)煾??這么說,你小子一年多來一直在找你師父?”

        雪義塵立刻反應過來,激動地說:“是的,你見過我?guī)煾?,知道他在哪里!?/p>

        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高強感動,趕緊把他拉起來:“好了好了,你這是干嘛啊!算你小子幸運,前些天我在巴彥淖爾,還真見你師父了?!?/p>

        知道師父去了巴彥淖爾,雪義塵比打了雞血還興奮,拔腿就走,被高強喊住。

        “你給我站?。 ?/p>

        他站住了。

        “你要去哪里?”

        “去巴彥淖爾,找我?guī)煾福 ?/p>

        “巴彥淖爾遠得很呢,隆冬臘月的,你不要命啦!”

        他毫不猶豫:“師父能去,我就能去!”

        “你師父騎的是馬,你有的只是兩條腿,只怕到不了巴彥淖爾,就給你凍掉了!你小子聽著,這已是臘月了,整個正月和二月都是走場賺錢的好日子。你跟我去見見班主,跑跑龍?zhí)状虼螂s,有吃有喝,還能賺點兒錢??诖镉辛隋X,這天也暖了,河也開了,雪也消了,草也青了,再去找董祿多好啊,怎么樣?”

        他猶豫了下,堅定地說:“我來這兒是找?guī)煾傅?,不是來賺錢的?!?/p>

        就這樣,他冒著寒風,一路向北,奔向巴彥淖爾。

        其實,這一年多的時間里,童萬倉也沒閑著,他并沒有丟棄雪義塵,而是以離開的方式,觀察他,鍛煉他。

        這是一次殘酷的考驗。

        如果雪義塵經(jīng)受不住考驗,那就前功盡棄。如果經(jīng)受住了考驗,就有了堅強的意志和堅忍不拔的品質(zhì),什么樣的困難和障礙就都能克服。那么接下來,他就可以實施醞釀已久的計劃了。

        他知道這是冒險。

        可他必須要做,必須狠下心來做。

        他這一輩子欠下兩個人的大恩,一個是雪義塵的父親聞永賢。當年在太原,沒有聞永賢出手相救,他肯定活不到今天。另一個是秦盛祥,沒有秦盛祥,他也早就死于非命。不僅如此,恩怨之間更有難言之隱夾在其中,該報答的要報答,該了結(jié)的必須了結(jié)。正是基于這樣的愿望,他才在雪義塵身上下足了功夫。他知道,雪義塵的致命弱點,與他的姑息和遷就密切相關。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此這般,他才按著設想,把雪義塵逼上絕路,讓他在生死攸關的境遇里體味人生。當雪義塵在破廟里奄奄一息的時候,他就在周圍,甚至給廟里送過吃的,不止一次去看過他。他讓自己的氣味牽著他走,一直把他牽過了黃河,來到了包頭。

        雪義塵徒步走到巴彥淖爾,正是數(shù)九寒天,北風呼嘯,大雪紛飛。茫茫雪原上既看不到房屋,也沒有蒙古包,風趕雪浪,渺無人跡。步履蹣跚筋疲力盡的雪義塵,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他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不知道巴彥淖爾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師父究竟在哪里。只是一路打問,朝著大致的方向往前走。他很想躺下來歇一會兒,但是不能,只要躺倒,就很難起來,多少人就是這樣倒下喂狼的??梢^續(xù)走下去,又能如何呢?四周沒有路,風雪遮蔽了視野,什么都看不見。而天就要黑了。就在他幾經(jīng)絕望,想象著即將凍死被狼撕扯的景象時,恍恍惚惚,看見前方像是有人,定睛再看,千真萬確,真是個人!

        是人,就是救星!

        他生怕又是虛幻的影子,比這更加激動人心的幻影,他見識過,經(jīng)受過,土房炊煙蒙古包還有駱駝馬隊……都在他眼前浮現(xiàn)過,幻滅過……

        可這次不像是假的,他使勁眨巴著眼睛,跌跌撞撞撲過去——

        還真是人!

        這人頭戴蓬松的狐皮帽,身穿厚實的狼皮襖,遠遠看見他,快步迎上來,張開臂膀?qū)⑺o緊抱在懷里……

        這人正是童萬倉。

        他知道雪義塵這兩天一定會找到這兒。他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土屋里。風雪彌漫,視線不清,一旦錯過,就會越走越遠,很可能發(fā)生意外。他放心不下,昨天就在岔路口等了整整一天。

        認出師父,他淚水奪眶而出,叫不出聲,說不出話,天旋地轉(zhuǎn),暈了過去……

        雪義塵在熱乎乎的暖炕上醒過來,天已黑透,他喝著滾燙的奶茶,吃著噴香的烤餅,看著油燈下慈祥的師父,如夢似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他高興,他難過,他委屈,他心酸,一肚子苦水不知該咋倒。

        童萬倉倒是胸有成竹,不急不慢地說:

        “義塵啊,既然你找到了這里,說明你和這兒有緣。緣分到了的時候,是不能錯過的。你要珍惜緣分,要對得起緣分?!?/p>

        他不安地望著師父,不明白什么意思。

        童萬倉接著說:“我這人本事不大,就那么點能耐,都已經(jīng)傳給你了,要想多長見識,多學本事,得找高人。明天我?guī)闳グ蛷┠谞柡?,你要拜一個名叫查干的蒙古老人為師,他是我的同門師叔,你要稱他為師爺。他七十多歲了,身體不是太好,如果你能讓他喜歡的話,他會教你一些特別的東西?!?/p>

        他問師父:“什么是特別的東西?”

        師父說:“你去了就會知道,他孑然一人,脾氣有些古怪。當年為了蒙古人的利益,他跟俄國人真刀真槍地干過,是江湖上的名人,人稱瘋爺。你到那兒之后,要拜他為師,要盡你的所能恭敬他,孝敬他。你要替他放羊,喂牛,打水,做飯,所有的活兒都要主動做好,不可以給他提任何要求。”

        “知道了,他沒親人嗎?”他問。

        “他從小離家,一直在外闖蕩,經(jīng)歷過數(shù)不清的事件和場面。后因遭遇劫難,回到草原,想把母親接走。但老人家不愿意離開。他便洗心革面,舍棄外面的一切,毅然回到母親身邊,伺候終老。自己也就落葉歸根,扎在了草原。他沒成過家,無兒無女,今年入冬以來舊傷復發(fā),生活上一直不方便。我拜訪他時,已經(jīng)和他說好,你在他那兒可以待上一百天。如果你能為自己爭氣,并且幸運的話,他一高興,也許讓你待到牧草茂盛的季節(jié)。他有六十多只羊,五頭牛,一匹馬。現(xiàn)在正是餓狼肆虐的時候,如果你憑自己的本事,能打殺五只草原狼的話,就有可能取得他的信任,做他的徒弟。記住,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才有可能得到他的真?zhèn)?。一旦學有所成,就提著狼的頭皮來找我,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記著,必須要親手打殺五只以上的草原狼。你想為罹難的親人復仇,可你還從未殺過生,去見識見識惡狼的本性吧,冬季的餓狼極其兇殘?!?/p>

        “如果做不到呢?”他問。

        “想辦法待在那兒,一年,兩年,直到做到為止?!?/p>

        “如果師爺不允許呢?”

        “你沒有選擇的余地,如果他沒了耐心,趕你走的話,你就得走!因此你必須做好該做的。做到了,做好了,將受益無窮?!?/p>

        他們當然談到了復仇的事,童萬倉說:“就憑現(xiàn)在的你,不要說復仇,真與仇人狹路相逢,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你要記著,殺狼不只是殺狼,它就是復仇的開始,是復仇的一部分。你會明白的?!?/p>

        4

        雪義塵從未見過狼,不清楚狼的習性,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狼。

        躺在狼皮褥子上的師爺說:

        “你不用找它,它會找上門來,有羊的地方就一定有狼?!?/p>

        當天晚上,一陣急促的狗叫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狼來了。

        他鉆出蒙古包,天空深藍,寒風刺骨,白森森的雪原呈現(xiàn)出霧狀的朦朧,羊圈四周很是寧靜,哪有什么狼啊。他圍著蒙古包和羊圈轉(zhuǎn)了一圈,回去交差。

        一進蒙古包,不等他開口,師爺就說:

        “看到了嘛,兩只狼。”

        他趕緊出去四處觀望,還是什么都沒有,回來說:“師爺,沒有狼啊?!?/p>

        “你眼瞎了嘛!”師爺吼道。

        他出去再看,還是什么都沒有。

        “廢物!”師爺?shù)幕鸶罅?,“在羊圈北面,往遠處看!”

        他看到了,北邊有幾只綠瑩瑩的亮

        點兒。

        “師爺,那幾個光點,是狼嗎?”

        “不是狼難道是羊嗎?”師爺極不耐煩,“你他媽愣著干嘛,兩只狼離這兒二百多步,要看就到跟前去啊!”

        他朝狼走過去,邊走邊數(shù)綠點點,有四個,是兩只狼。他心里并不害怕,而是奇怪,師爺躺在包里,竟然就知道來狼了,知道來了幾只,還知道離這有多遠,真是神奇,讓他不能不佩服,雖說他的脾氣有點兒壞。他朝狼一直走過去,離得越近,那綠森森的亮光就越是瘆人。他知道師爺在背后盯著,他不能害怕??伤吘钩嗍挚杖?,連根棍子都沒帶,面對兩只惡狼能行嗎?就在他心里發(fā)毛的時候,兩只已經(jīng)顯出輪廓的狼突然轉(zhuǎn)身,小跑而去。一口氣松下來,他熱血沸騰,膽量倍增,一聲怒吼破胸而出,拔腿就追,兩只狼眨眼間消失在了夜色里。

        回到包里,師爺說:

        “狼跑了?”

        他說:“跑了?!?/p>

        “如果不跑,向你撲上來,怎么辦?”

        他脫口而出:“打!”

        師爺冷冷一笑:“好啊,你的胳膊腿都是好點心,董祿真他媽有眼光,咋找了你這么個熊徒弟!”

        接下來的十多天,一到晚上總有狼來,少的時候兩三只,多的時候六七只。每次狼來,都是他去趕。所謂趕狼,也都是老一套。狗一叫喚,人一出來,狼就遠遠地蹲著,你進它退,你退它進。如此這般,他天天晚上被狼折騰。他下狠心追過,哪能追得上,不等你發(fā)力,就都跑得無影無蹤。晚上睡不好,白天他既要放羊,擠牛奶,還要背水,拾牛糞,做飯,干各種雜活,累得精疲力盡。而師爺從早到晚都像是聾子和啞巴,你不跟他說話,他絕不開口。除了吃飯喝茶,一天到晚大半時間,就那么呆呆地盤坐在狼皮褥子上。

        他有點兒吃不消了,滿腹焦慮,開始有意識找狼。

        四野蒼蒼,雪地茫茫,一連數(shù)天,都是只見狼的爪印糞便,不見狼的蹤影。而且狼突然就不再光顧他們了。

        他不得不向師爺請教,每次都是碰壁。

        只有一次,師爺像是心情好,比以往多吃了點東西,多說了幾句話,他趕緊請教,怎么才能打到狼。

        師爺嗓音悶悶地說:

        “你打不到的?!?/p>

        “為什么???”

        “狼比你聰明。”

        “哪點兒比我聰明?”

        “你找它的時候,它知道?!?/p>

        “它是怎么知道的?”

        “它的本事比你大,幾里外就能聞見你的氣味。眼睛尖,幾里外就能看見活物。還能聽到幾里外的動靜,知道什么時候現(xiàn)身,什么時候離開,什么時候拼命。你不如它,當然找不到?!痹賳?。師爺已經(jīng)不耐煩,沒好氣地說:“你有完沒完啊!我的羊群被狼盯上很長時間了,它們知道我老了,腿腳不好使,不中用了,合伙來欺負我。董祿說,你很能干,可以打狼??晌铱?,你根本就是個廢物,一點兒都不中用,連條老狗都不如!”

        這之后,師爺動不動就對他吹胡子瞪眼發(fā)脾氣,要么就不理他,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還記著師父的話,師爺會教他一些特別的東西,他會受益無窮??蛇@樣一個師爺,在這樣的情境里,又能教他什么呢?當然,他能從狗的叫聲中知道來了幾只狼,能看清幾百步外跑動的兔子,能不吃不喝晝夜打坐。

        難道他不遠千里來這兒,就是學這

        些嗎?

        一個月過后,他再也沉不住氣了。

        照這樣下去,不要說打殺五只狼,連一只也打不到。打不到,師父說了,就得想辦法待下去??梢菤⒉涣宋逯焕牵欠褚馕吨恢本瓦@么待下去呢?

        他想到了陷阱,想到了毒餌,甚至想到了火藥,只要能打到狼,什么辦法都想了,但都一一排除,最后他決定,埋伏在羊圈里守株待兔,他要全憑自己的本事殺死一只狼。

        第一夜,狼來了,又走了。

        第二夜,狼又來了,遠遠地圍著羊圈轉(zhuǎn)了半圈,待到天快亮的時候又走了。

        第三天晚上,狼沒來。他穿著光板羊皮大襖,手持兩寸來粗一丈來長足夠結(jié)實足夠堅韌的紅柳棍,縮在羊群里,聞著羊的屎尿味兒,差點兒沒凍僵。

        一連三天狼再沒來,他腰酸背痛瞌睡得要死不說,穿著氈靴腳趾頭還是凍壞了,真是灰心喪氣到了極點。

        師爺把一瓶哈拉油扔給他,啥話不說。

        他心里那個火,那個氣啊……看樣子,那幾只狼肯定是趴在山梁上或高地上,一直觀察著這兒的動靜,把他進入羊圈守株待兔的情景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決定改變策略,說啥也得給自己爭口氣!

        太陽落山,他準備停當,天一黑,就進入羊圈。

        起風了,天奇冷,他縮在羊群里耐心等待。午夜時分,狗開始叫,他知道狼

        來了??煽床灰?,慘淡月光下,寒風呼嘯,幾個方向都看不到狼的影子。羊群緊緊擠作一團,不驚不亂,一點不像來狼的樣子。狗一直在叫,直到月亮西沉天光熹微,還是不見狼的蹤影。但他沒有貿(mào)然動彈,他想象著狼的眼睛和心思,極其耐心地等到了天亮。

        到了第二夜,狼又來了。

        這次不同以往,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天就要亮了,狗才開始叫。狗一叫,他立刻看見兩只狼,從正北的方向,以狂奔的速度直撲羊圈。它們早就觀察好了,要一擊得逞。

        灰蒙蒙的光影里,一條黑影騰空而起,越過圈墻,撲入羊圈。圈內(nèi)頓時炸群,驚恐的叫聲刺破黎明,直沖云天。他還沒看清咋回事兒,惡狼就已經(jīng)撲倒了一只羊。他掄起木棒,照著近在咫尺的狼狠狠打了下去!嘭的一聲,他雙手震動,木棒像是打在裝滿糧食的麻袋上。慘叫聲中,惡狼高大的身影頓時矮了半截。不等他再次舉起木棒,另一只騰空而入的狼,在空中判明情況,尾巴猛然一甩,調(diào)轉(zhuǎn)姿態(tài),朝他撲了過來。

        距離太近,他根本來不及躲閃。

        狼急伸的前爪搭住了他的肩頭,他看到了綠森森的狼眼,看到了尖利瘆人的狼牙,聞到了狼嘴里腥膻逼人的氣息……應急反應中,他猛然后仰,倒地的瞬間從后腰上抽出腰刀,朝著壓下來的惡狼狠狠捅了上去。這一刀,既沒有準頭,也沒有目標,情急之下,他連打個滾都來不及,只是將手中的刀用力一捅一拉,試圖擋住致命的一擊。但就是這一下,鋒利的刀刃捅進了惡狼粗大結(jié)實的脖根,一股濃稠的熱血急噴而出,糊了他一臉。

        怪異的叫聲中,惡狼沉重的身體壓在了他身上,狼頭就在胸前。

        但頸動脈已被刺穿的惡狼,已經(jīng)沒有了壓住他撕咬他抓扯他的力量,他揮起腰刀,朝著掙扎喘息的惡狼沒命地捅,直到渾身無力手腳癱軟……

        這一切,短得像幾次喘息,又像是長得沒有盡頭。

        當天空猛然白亮,他發(fā)現(xiàn)自己倒在厚實的羊糞上,一縷縷紅光在眼前幻化著彌漫著,金色的云朵宛如燃燒的火焰。他氣喘吁吁,他渾身顫抖。在這可怕的寒顫中,他的意識回來了,思維還陽了。他看著惡狼死不瞑目的兇狠的眼睛,看著被他捅得稀爛的狼的腹腔,猛然驚醒——

        還有一只狼!

        可是沒有,他的周圍空蕩蕩的,所有的羊都擠在一個角落里,瞪著驚恐的眼睛,盯著地上血胡里拉的狼尸瑟瑟抖動。

        他感到了疼痛,他的手胳膊肩頭腰腿都在疼都在痛,渾身上下血跡斑斑。

        但他什么都顧不得了,那只逃走了的公狼,挨了他狠狠一棍,即使沒有打斷它的腰,也已經(jīng)受了很重的傷。

        一只受了重傷的狼,是跑不遠的。

        他提著木棒,翻身上馬,朝著狼群出沒的北面疾奔而去。馬兒跑出五六里,沒有狼的蹤影,南面也沒有。

        難道它真的跑了?

        他回味著狠狠一棒打下去的情景,回味著雙手震動,狼的腰身下陷時的感覺,還有那一聲凄厲的慘叫……毫無疑問,那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棒,打在了它的后腰上,那兒應該是它最脆弱的部位,它不可能跑遠。

        他朝西邊找過去,遠遠看見一群黃羊從葦草邊驚恐地跑過,一群冬日里的鳥兒鳴叫著飛出草叢,他心里一亮。

        接近葦草,奔跑的馬突然慢了下來,發(fā)出驚恐的嘶鳴。緊接著原地打轉(zhuǎn),說啥也不往前走。

        狼就在前面。

        他仔細觀察搜索,周圍靜悄悄的,什么都沒有,難道鉆進草叢里了?就在他想著要不要到草叢里去找找看時,突然看見葦草邊的亂石頭里,有一堆灰乎乎的異樣的東西,不仔細看,很容易當成石頭。

        他跳下馬,提著木棒走過去。

        距離二三十步,那只狼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但只是一瞬間,就搖晃著倒了下去,再想起來,就只是徒勞地掙扎了。

        他提著木棒來到狼跟前,也就三四步的樣子,狼豎起尖聳的耳朵,高高昂起碩大的腦袋,張嘴齜牙,眼睛里射出逼人的兇光,陰陰地狠狠地盯著他,繼而收胛喘息,胸腔腹部有力收縮,一副將他碎尸萬段的樣子。

        他瞅著它,想一頓亂棒將它打死。但又不愿這樣做。他在想,如果它還能跑的話,一定會往葦叢里鉆。鉆進葦叢,既可以躲避外界的危險,又可以安全地休養(yǎng)生息。只可惜,它沒能堅持到最后,在距離目的地一步之遙的時候倒下了。

        狼啊狼!

        他不由得嘆息,看著它的身體由臌脹收縮到不停地抖動,直到眼睛里兇殘的光氣漸漸散失,被一層殷紅的血霧蒙住,嘴里的血沫血絲順著伸長的舌頭不斷地拉下,一看就是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沒準它的脊骨已經(jīng)斷了,而且傷及了內(nèi)臟。那一棒,他使足了渾身的勁道。能帶著這樣的重傷跑到這兒,還真難為它了。他這樣想著的時候,一直盯著他的狼,眼睛絕望地一閉,前肢一軟,抬起的腦袋往下猛一耷拉,隨即發(fā)出一聲像是從肚子里擠出來的哀鳴,整個骨架坍塌下來,如同一只松了繩套的吊死的土狗。

        他心往下一沉,緊握木棒的手松弛下來,活動了一下腰身,想著怎么處置這匹狼,它能有五六十斤。

        就在這時,狼的眼睛猛然睜開,血紅的光亮里,它碩壯的頭顱稍一后縮,緊接著脊背聳起,如同出膛的炮彈,朝他猛撲上來。

        也就六七尺的距離,當他看到狼的眼睛猛然睜開,身形突變,血盆大口離他也就二尺來遠了,想要躲閃已經(jīng)來不及了。如果是人,他可以用拳掌手臂來抵擋??蛇@是狼,一只絕境猶斗的惡狼,不要說人的拳掌手臂,就是一塊石頭,它也能咬碎。情急之下,他本能地抬起手中的木棒,雙手橫握,沖著血盆大口猛力推出。咔嚓一聲,由堅韌的紅柳制成的木棒,瞬間破碎,腥膻的血氣直噴他的面門。但就是這一下,擋住了惡狼致命的攻擊,也耗盡了它拼死一搏的最后氣力。當他猛然后仰,一個側(cè)滾翻起來時,惡狼已然鼻口冒血撲倒在地。

        看著奄奄一息、死不瞑目的狼眼,他四肢顫抖,渾身汗透。

        師爺聽他講了打狼的過程,眼睛亮了,人精神了,話也多了。

        “不錯,你小子沒讓我失望,有膽量,有勇氣,也有志氣,是塊好料。我還以為董祿那家伙懵我,給我送了個窩囊廢,讓我給你收尸呢!”見他滿眼驚訝的樣子,接著說:“你小子不用這樣看著我,今兒你要是讓那兩只狼給撕了,我不就得收你的殘尸嘛!知道不,你師父現(xiàn)在破了相,倒有了人樣,還有了你這么個不錯的徒弟,算他的福分。當初他可不是好東西!你別瞪眼,金盆洗手前,他什么壞事都干過。他沒給你說過?算了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干嘛給你說這些??念^吧!”

        他腦子里電光流火一團混亂,根本弄不清師爺這番話是啥意思……

        “還愣著干嗎?”

        他還是沒回過神來。

        瞅著他的德性,師爺順手拎起一條鞭子,手臂一揚,啪的一聲就抽在了他的膀子上,大聲吼道:“娘的,還不磕頭,等著挨揍啊!”

        他明白過來,趕緊跪下,連磕三個響頭,大聲說:“師爺在上,請受徒孫一拜!”說完,又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好了,哪有磕六個頭的?!闭f著伸出右腳,“把鞋脫了。”

        他小心翼翼脫下師爺?shù)臍盅?,心窩頓時一撲騰,天哪,師爺?shù)挠夷_竟然只有半個腳掌。

        “看清了嘛,那還愣著干什么!”

        他又不知所措了,完全不明白師爺究竟要他干什么,恍然中,他慢慢抬起師爺?shù)哪_,生怕弄疼似的仔細穿好羊毛襪子,穿進氈靴里。沒想到,這不得已的行為,正是師爺想要他做的。

        師爺滿意地瞅著他,朝他伸出雙手:

        “數(shù)數(shù)看,少幾個指頭。”

        這不用看,他來的頭一天,就發(fā)現(xiàn)師爺?shù)膬芍皇稚隙既敝割^,右手缺三個,左手缺一個,他說:“四個?!?/p>

        “錯!一共少九個,腳上五個,手上四個,想知道是怎么少的吧?告訴你,是你想學的本事害的!你現(xiàn)在還敢跟我學嗎?”

        他倒吸冷氣,心說,不會也讓我剁指頭斷腳掌吧?心里疑問著,卻也更加地好奇和刺激,就想知道到底是些啥本事。腦子里想著,嘴上大聲喊道:“敢!”

        “你不怕剁指頭砍腳掌?”

        “不怕!”

        師爺抽著嘴角,肉里頭笑了,粗聲粗氣道:“那就繼續(xù)打狼吧,你還有三只狼要打呢?!?/p>

        四月到來,雪義塵在二十里外一處石崖下的狼窩前,靠著一把腰刀殺死了第七只狼,這是一只與他拼命的強壯的母狼。只一個回合,他就使用計謀,佯裝倒地,將刀尖準確地捅進了狼的心窩。當他剝下狼皮,只身回返的時候,在他的側(cè)后方,至少有七八只狼在尾隨他。但沒有一只敢上前。師爺說了,他的身上已經(jīng)有了殺氣,即便是群狼,也會望而生畏。的確,自此以后,師爺?shù)难蛉χ車僖矝]來過狼。

        八月將盡的時候,一天早上天沒透亮,師父突然一反常態(tài),先于他起來,讓他立刻收拾東西。他知道告別的時間到了??扇绱送蝗?,讓他始料不及,有點兒接受不了。和師爺待的時間越長,他越覺著時光的短暫和寶貴。師爺身上有他學不完的功夫和能耐。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但事不由人。師爺?shù)脑捄唵蚊髁?,太陽出來前,必須離開。

        “師爺,你說十月份有人來,帶我到淖爾北邊去看看的……”他不肯走。

        “胡說!”師爺翻臉,“你以為你是

        誰?不錯,董祿曾給我辦過一些事,但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能讓你待到今天,已經(jīng)給足他面子了!”

        他再次跪倒:“師爺,我走了你怎么辦?”他不甘心。

        師爺冷冷一笑:“你膽子不小,竟敢為我操心!”

        他被噎得心里疼痛,難過地說:“師

        爺,能讓我再待幾天嗎,我要好好孝敬你老人家……”

        師爺?shù)哪樍⒖毯诹?,不耐煩道:“叫你走就走,哪這么多毛??!”

        他知道師爺是趕他走,而且是立刻走。

        他跪在師爺面前難舍難離,磕著頭,淚流滿面。

        師爺一臉不屑地瞥著他:“起來起來,我最看不起動不動就下跪的人,你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婆婆媽媽,太他媽沒出息!說多少次了,就是沒記性,真不知道董祿是怎么調(diào)教的!”

        他規(guī)規(guī)矩矩恭恭敬敬爬起來。

        “手放桌上?!?/p>

        他心里一驚,不知師爺何意,但還是順從地將手放在了桌上。

        師爺突然精神,閃電般抽出利刃,手起刀落,啪的一聲,刀刃緊貼著他的手指嵌入桌面。

        他猛一哆嗦,冷汗冒出來,密密麻麻滲滿額頭。

        師爺輕描淡寫道:“這是看你成器不,也是給你長記性,日后膽敢斂財害人,那就不是斷指喂狗的事了!記住了?”

        “記住了!”

        “你得對天發(fā)誓,從此往后,無論到哪,不許提起在這兒的經(jīng)歷,不許透露做過我的徒弟。不管這里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許再到這里來,不許過問和介入任何與我有關的事!重復一遍。”

        他一字不漏重復了一遍。

        “發(fā)誓吧!”

        “我發(fā)誓!”

        “把我的話告訴董祿?!闭f完,從狼皮褥子底下抽出大號轉(zhuǎn)輪手槍,打開填滿子彈的彈倉看了一眼,遞給他說,“這把槍跟了我很多年,你跟它有緣,它也認你,拿去吧!”

        雪義塵找到師父。

        童萬倉接過三塊狼皮,不高興地說:

        “這是三只狼的頭皮,我們說好的是五只狼,還差兩只?!?/p>

        他說:“師父,您再看看?!?/p>

        童萬倉低頭一看,三塊狼皮變成四塊:“是四塊,還差一塊。”

        “師父,您再看看。”

        童萬倉再一看,四塊變成了六塊,而在他的手上,還有一塊,愣了愣不屑地說:“多待了一百天,就學了點戲法?”

        他掏出兩只骰子,用手指掐著給師父看了看,握在手里晃了晃,張開手掌,兩只骰子都是六點。

        童萬倉愈加不屑:“學會抽老千了?!?/p>

        他突然轉(zhuǎn)身,以極快動作從后腰上抽出轉(zhuǎn)輪槍,在師父還沒反應的時候,手起槍響,天空中飛過的幾只烏鴉黑毛綻放,中彈的一只撲棱著翅膀跌落下來。

        童萬倉僵硬的嘴角漸漸舒緩,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但當他聽完查干帶給他的話,稍一琢磨,頓時變臉:

        “不好,你師爺恐怕有難?!?/p>

        倆人快馬加鞭趕回巴彥淖爾。

        當西斜的太陽沒入濃厚的陰云,閃電的金劍刺入沉郁的蒼茫,滾滾雷聲碾過草原的胸膛,風中飄來類似于皮毛焦糊的氣味,倆人看見擴散著的淡淡的煙柱,在渾厚的大草坡的后面霧靄似的彌漫著,那兒就是查干的家。

        越往跟前跑,雪義塵的心跳就越快,強烈預感告訴他,師爺真的出事了。

        是的,當倆人趕到查干的蒙古包,被看到的景象驚呆了。

        早上還那樣厚實那樣溫暖那樣熟悉的蒙古包,此刻已被烈火化為灰燼。尚未燃盡的木樁余煙裊裊,燒透了的狼皮羊皮已化為積碳。就在那一堆堆焦臭的殘渣廢墟間,蜷臥著一具沒有了腦袋的赤裸的尸體。那顆已經(jīng)燒光了毛發(fā)的頭顱,就扔在兩步外的地方,高高的鼻梁,肥大的耳朵,一看就是查干。童萬倉警惕地溜了眼周邊,小心地上前將尸體翻了過來,蠅群轟起,倆人差點兒閉過氣去——

        查干的胸腔腹腔全都是開的,已經(jīng)變色的血漿里,腥臭不堪的腸腸肚肚全都鼓脹了出來,一看就是挖心掏肝。

        瞭望四周,馬匹不見了,奶牛不見了,羊群不見了,就連那只忠誠老邁的黃毛狗也不見了——

        空曠的天空。

        空曠的草灘。

        空曠的視野……

        雪義塵的發(fā)根都豎起來了,血液沸騰著,渾身的骨節(jié)嘎巴作響,大聲吼道:

        “誰干的?”

        “仇家!”童萬倉冷冷地說:“對一個常年躲在荒原深處,已經(jīng)失去反抗能力

        的老人,如此狠毒和殘忍,只有仇家干得出來!”

        “知道是哪的仇家嗎?”

        “不知道,師叔早年浪跡江湖,三教九流皇親國戚都有交往,大起大落,得罪過太多的人,有過榮耀,有過威名,有過罪孽,有過太多的恩怨情仇?!?/p>

        “可是師父,師爺早已隱名埋姓,退隱荒野,為什么還會這樣啊?”

        “這就是復仇!”

        海 桀 一級作家,編劇,著有長篇小說9部,在文學期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百余部(篇),其中中篇小說50多部。有《天邊的情歌》《藏客》等十余部影視劇本由央視電影頻道節(jié)目中心、電影制片廠、省級電視臺制作出品,作品多次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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