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那瑜
從小我就喜歡模仿外國人說中文,他們說起來特別滑稽。特別是三聲,總是無法做到,總會降格為一聲或二聲,“美麗”變“沒力”,“喜歡”成“希歡”,“好吃”變“蒿吃”。
第一次聽到有外國人能正正確確地把三聲發(fā)好的,是我的印度好友西夢娜。當她一次就將“詠”的轉折音完全把握,完美模仿,沒有變成“壅”時,我大為驚喜,問她:“太完美了!太神奇了!你有學音樂嗎?耳朵特別好嗎?還是你有學過中文?”她說:“都沒有,我想那是因為我們旁遮普語里頭有這個發(fā)音,其他的印度人都發(fā)不出來。”她舉例,旁遮普語里頭的“家”,英文拼音“ghar”,應該要發(fā)“可”,但比中文的“可”更急促更短,其他地區(qū)的印度人都沒有辦法把握,總念成“殼”。
這也讓我想起印度是個多語言、多文化的國家,有1300種方言,受到憲法承認與保護的則有22種,各個方言也有自己的拼音書寫系統(tǒng)。印度人自己常常覺得到了另一個城市就像到了另一個國家,話也聽不懂,字也看不懂,每個語言也有自己的發(fā)音特色,就像旁遮普語里頭有類似中文的三聲。例如,印度有8%的人口的母語是孟加拉語,大多住在東部與東北部。他們母語里沒有“思”聲,只有“施”,因此以孟加拉語為母語的人學英文時,要刻意地學習發(fā)出“s”聲,控制好自己的舌頭乖乖停留在兩齒之間,千萬別不小心卷舌兒了。
另一方面,南印的卡納塔卡語則有許多“嗚”的聲音,他們特別喜愛與格外認同這個語言特色。幾年前跟朋友的媽媽學卡納達語,媽媽說卡納達語吸收了很多英文字,但是后面都會加上一個“屋”或一個“嚕”的聲音,她告訴我,“桌子”的卡納達語就是“tablelu”,英文“table”加上“l(fā)u”,多發(fā)出個“?!甭?,就變成當?shù)卣Z言了。多加個尾音,像是標記,表示對某個外來詞語的占有。
可能是因為如此,我班加羅爾的朋友康蒂特別喜歡在我的名字后頭加亂七八糟的尾音,先是多加個“沽”,“索那沽”,久了,膩了,就自動變成“依”,變成“索那依”。這是屬于當?shù)匚幕奶鹈鄣恼加杏?。這也說明了為何班加羅爾“Bangalore”有另一個英文名字—“Bengaluru”,即“班加嚕?!薄?/p>
自小我不喜歡英語,學習都是為了考試,開口也是考試,人們會注意你的文法與發(fā)音是否正確,以此評價你的英文程度。所以我從來不肯在課堂以外的地方說英語。
我的英語是在印度學的,印度是個不管是有錢人還是窮人,人人都會說幾句英文的國家,英文就是一個溝通的媒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口音,五花八門的口音。在此,我感到在真正多元文化與多語的環(huán)境中交流的誠意與喜悅,也對自己可以輕松地聽懂帶有不同印度口音的英語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