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餅干

秋夜

被蚊子喚醒前

我在夢里和一群蚊子

捉迷藏，但現(xiàn)在

它躺在我手心里死了

沒人為它主持正義

這讓我想起白天

有人和我談到隱忍時

握緊的拳頭

我端詳它的身體

這么快就沒了水分

也許之前

它就將枯竭

需要血點亮身體的燈籠

需要生活敞開口袋

裝滿西北風

把它吹向未知的世界

可這一切都讓

剛和它在夢里捉迷藏的人

毀了

午飯

對我來說

吃蘿卜纓燉豆腐

就是回望舊生活

在母親院子里

果蔬都已采摘

只有被霜打過的白菜

和人那樣在秋風里愣住

不知該去哪里

就像坦克也會忘記

自己是條狗，用前爪接過

母親遞給它的西紅柿

我把蘿卜纓

用鹽揉好，洗凈

豆腐已提前躺進鍋里

在這里，我遮掩了

一部分習慣

學著吃米飯

吃不正宗的餃子

吃桂花的香氣

藏起香椿、蝦醬和海水

端出熱騰騰的淡水魚

做夢

一只蚊子

不，是蜜蜂

它巨大的尾針

有五毫升注射器那么大

我再次穿起護士服

但打針的換成了它

我四處躲藏

可它總能嗡嗡地找到我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了

那個幫它定位的人

他躲在一盒巧克力里

沖我笑了笑

露出黑黑的牙齒

沒有什么能懲罰他

在這個時有時無的空間

就在我停下來

打算梳理遇到的一切

那根巨大的尾針

卻向我俯沖而來

隨著一聲慘叫

我和嗡嗡聲

一起從夢里沖了出來

我打開燈

拍死了床頭上的

蚊子

讀詩

我喜歡用聲音

切開它，一段段的

像在切一條處理干凈的魚

然后打開火

把魚塊碼在熱油上

我想象著它的來處

那是一條很長的河

長到無法完整地呈現(xiàn)自己

它還不太規(guī)矩

事實上從沒有一條河是規(guī)矩的

它們總是很沖動

身上布滿豁口

河的邊緣長滿茂盛的水草

盤踞在一起

像個縝密的迷宮

這條魚就曾躲在里面

它像家那樣撫慰過

魚冰冷的身體

想到這，我把魚塊翻了面

盛進盤子前

還撒了點大蒜葉子

新的一天

夢里空蕩蕩的

除了蟲鳴，夢外也是

秋天張開山洞似的鼻孔做鬼臉

可沒有一張臉從中

笑著穿過

鳥鳴來到詩句中，就在剛才

我感覺到清晨

開始添置新物件

仿佛一戶剛修好的房子

主人帶著喜悅布置它

即便將來痕跡會像

小廣告那樣讓人厭倦

朋友們已像老人松動的牙齒般

慢慢離開我

我們再沒從一個電話或一壺酒里

找到新話題，哪怕爭吵

現(xiàn)在，我要沿著印山路

走到盡頭去上班

光打在前面孩子的頭上

我伸出手

想摸摸這毛茸茸的

一天

周末

我對世界懷著永遠的好奇心

當我和人說出這句

永遠和好奇心都轉(zhuǎn)過頭看我

等我說下一句

我也看著它們，等著

再發(fā)現(xiàn)什么